嚴格的說起來,這個人和我並沒有什麼交集,唯一讓我對他有印象的事情,也不過是幾個小時之前的驚鴻一瞥。
那時,我才從昏迷中醒來,要和路山一起去看陶柏,刺眼的陽光下,我發現了一個人在盯着我,可是沒看清楚人已經不在了,弄得我當時還以爲我看錯了。
如今,在這裡再次注意到這個人,憑藉着我那強悍的記憶力,兩個身影一下子交錯在了一起,我敢肯定我的判斷不會出錯。
他避開了我的目光,我臉上的表情也沒什麼變化,一邊假意和承心哥說笑,一邊悄悄的把他打量了一番。
是個年輕人,看樣子和我年紀差不多,個兒中等,一張臉蛋白淨斯文,就是神情有些傲氣,目光也有些陰霾。
我不是相字脈,第一眼就要把人看出個所以然來,就算相字脈不結合各種具體的情況,也不敢輕易的給人定性。
不過看人第一眼的印象,總是有着很大的參考價值,我憑感覺覺得這個人不是一個大氣的人,而且那麼傲氣,應該也是頗受師門寵愛?
這樣想着,我和承心哥已經入了席,而承清哥他們也陸陸續續的到了,一張很大的圓桌,坐了20人,幾乎是輩分頗高的人都坐在我們這一行人身邊了。
畢竟這一次的事件,我們莫名其妙的得了一個名聲,成爲了這次宴席的‘主角’,就算想低調也低調不來了。
我不明白那個年輕人爲什麼一直盯着我,而且頗不友善的樣子,但隨着開席,幾杯米酒下肚,我也就不再去想這件事情了,原本我就不是太上心。
鄉村菜新鮮,米酒後勁綿長,這宴席吃到中途,我的心情已經十分的開心!大口吃菜,幾乎是來者不拒的喝酒,昏迷了兩天的我就跟一個餓死鬼似的,哪怕承心哥幾次提醒我山字脈大師兄要注意形象,也是被我拋在了腦後。
如果這宴席就一直這樣繼續下去,也不失爲一次愉快經歷,可世事卻偏偏不是如人所料。
酒至半酣,菜也熱了一次,眼瞅着宴席就快結束了,我也有些酒足飯飽想跑路的意思了,麻煩就來了。
“老李一脈原本就好大的名聲,只是不顯山不露水罷了。如今到了徒孫這一輩,估計是改了心思,想要光耀門楣了,這名聲更大了!就是不知道我這種小輩的人,有沒有榮幸和陳承一,老李一脈山字輩的大弟子喝上那麼一杯呢?”一個聲音突兀的出現在了我的身邊。
那個時候,我正在專心的啃着碗裡的一塊大排骨,猛地一聽這個聲音,肉差點沒卡在我嗓子眼裡。
我是坐着的,來人是站着的,加上那語氣就頗有些居高臨下的意思,話裡雖然恭敬,事實上傻子能能聽出來,其實是帶刺兒的,配上那個明顯很是傲氣的語調,讓人很不舒服。
我肉差點卡在嗓子眼裡的原因,就是因爲我下意識的想抽他,理智制止了我,這種矛盾的碰撞導致的結果。
這年輕人的話讓桌上的氣氛一時間有些尷尬,畢竟這桌上除了我們這一行人,都是些老頭老太太,人精似的人物,哪能聽不出那個年輕人的挑釁之意?
只不過人家字面上是客氣的,讓人挑不出毛病,加上這裡來的,應該都是和湖村有關係的門派,說不定就是那個大門大派的弟子,也不好出面呵斥,然後這尷尬就化爲了沉默。
“紀清,這桌上坐着的都是些長輩,你多喝了兩杯,就沒大沒小的跑這桌來亂什麼?”在這沉默中,有一個老者忽然開口了,他的臉紅彤彤的,估計三國裡形容關二哥面如重棗就是這樣的臉色,總之看起來頗爲威嚴。
說起來,這個老者我也有些印象,就是一桌子的長者對我都還算熱情,沒擺什麼架子,就獨獨他對我不冷不熱,雖說不至於失了禮數,但也讓人感覺到隔閡。
當然這只是個印象,不代表心裡的喜惡,我沒有自大的認爲全世界的都該喜歡我,對我熱情,就算第一眼看我就不順眼都是正常的事情,這種小事本就不足以上心。
只是現在他忽然開口,明顯證明他和這個聲音的主人是有淵源的,那這事情就頗值得玩味兒了。
我幾口啃下了排骨,扯來一張紙,擦了擦手和嘴,眼角的餘光早已經瞥見,這個年輕人就是今天一直盯着我的人,既然他師門長輩說話了,這樣的事兒,我反倒不好接話了。
“師叔,我沒有喝酒,沒有胡鬧呢。這是今天第一杯酒,想着來敬一下咱們圈子裡風頭最盛的年輕第一人,也是應該的。”面對這個老者,紀清的聲音總算有了三分恭敬,不過看樣子就纏上我了。
這番話說得這算合情合理,那老者也就沒說話了,大家更不好開口,目光都落在了我身上,估計也是想看看這般事情我該怎麼處理?是氣不過,出言諷刺呢?還是當什麼也沒發生。
我表情沒有什麼變化,伸手就端過了酒碗,不過心裡膈應,什麼風頭啊,第一人啊這種形容詞擱在我身上,怎麼聽怎麼覺得這人其實是在諷刺。
但也無所謂,我是沒有興趣知道他爲什麼諷刺我的,除非他是直接的惹到我。
不僅是我,就連言語上從來不肯吃虧的承心哥,也是微微皺了皺眉頭,就接着夾菜了,一向脾氣火爆的肖大少爺正很沒形象的和一條魚較勁兒,嘴上罵了一句:“煮熟的魚一條,刺還多,能刺人,也是魚,而且也是被煮熟的魚。”
那年輕人看了一眼肖承乾,眼中不滿的神情一閃而過,接着注意力就落在了我身上,我大喇喇的站起來,雙手捧着酒杯,簡單的說了一句:“那就承蒙你看得起我,先乾爲敬了。”
說完也不管他怎麼想,酒杯強行的在他杯子上碰了一下,就一口喝乾了杯中的酒,然後舉杯示意一下,坐了下來。
這番處理就是我最給面子的處理方式了,到我坐下來的時候,明顯看見鄭大爺的眼中流露出一絲欣賞的表情,畢竟給了主人家面子,沒有當場發作。
說起來,年輕人,哪個不氣盛?就算當場鬥法,別人又能說什麼?
“咦,我說你啊,來敬酒,人酒也喝了,你爲什麼還站在這兒啊?回去坐着吃飯吧,難道嫌主人家菜不好?”在我喝完酒以後,那紀清並未離去,而是直愣愣的站在了我的身邊,我是懶得理會,免得一旦接話,多生是非,但肖大少爺忍不住。
其實他能忍到現在,已經是非常給面子了。
紀清看了肖承乾一眼,直接扔了一句:“你是誰?我不認識你,你有什麼權力讓我離開?”
“你不用認識我,你滾不滾和我也沒關係,但是你擋着我夾菜的視線了,也影響我吃飯的心情了,所以我就讓你離開,可是好?”肖承乾說話間,已經一把扔了筷子,站了起來,雙手插袋,那樣子纔是真正屬於一個大少的囂張。
那種氣質配上這番話,竟然讓人覺得由他說出來,那是一個理所當然,儘管事實上也相當的欠打。
此時,那個臉色泛紅的老者臉色已經非常難看了,畢竟自己師門的弟子被人這樣侮辱,做長輩的臉上也掛不住,無奈這是小輩的口舌之爭,他一個長輩又怎麼好插嘴?只能咳嗽了兩聲,望向了鄭大爺。
鄭大爺的臉色也比較難看,說到底他是主人家,只得站起來說到:“都坐下,該吃飯吃飯,該喝酒喝酒,今天大好的日子,吵架多難看!不給我面子那就算了吧。”
肖承乾估計也出了氣,倒是坐下了,反倒是那個紀清此時忽然上前了一步,大聲說到:“其實我是想找陳承一切磋一番,既然他的朋友已經撕破了臉,我也用不着客氣了,陳承一,你敢是不敢?”
找我切磋,爲什麼?我又在啃一塊排骨,這一次肉又差點兒卡在了嗓子眼兒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