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正富手裡提溜着半瓶二鍋頭,像個老混混似的站着,看羅天的眼神裡透着審視和不解。
羅天楞了一下,湊近到羅正富面前,賤兮兮的笑道:“老爹啊,你這也太沒形象了吧?”
“屁話。”羅正富狠狠滴白了一眼羅天,再次往嘴裡灌了一大口酒,這才悻悻地說道:“老都老了,還要什麼形象?”
“不對啊。”羅天打量着羅正富,痛心疾首的搖了搖頭:“這跟我在燕京聽到那些軍部大員說的也不一樣啊。”
羅天圍繞着羅正富轉圈圈,羅正富的眼睛也順着羅天轉悠,好一會兒纔不耐煩的推了一把羅天:“去去去,什麼不一樣?”
“龍騰三大創始人之一,華夏頂尖的頭號兵王,這……”
羅天說不下去了,因爲他看到自己老爹的臉色變了,變得很難看,很陰沉。
突兀的,他又漸漸感受到一股濃烈的殺氣瀰漫開來,讓他這位身經百戰的傢伙也忍不住打了個激靈。
“誰告訴你的?”沉默了良久,羅正富陰沉着臉擡起頭,陰鷙的目光直逼羅天。
楞了一下,羅天抽搐着臉頰問道:“老爹,您……”
“誰告訴你的?”羅正富再次殺氣騰騰的問道。
羅天心裡頓時咯噔一下。
他可從來沒看到過老爹有這麼強大的氣息和這麼恐怖的目光,這完全像是火山噴發前的前奏啊。
想到這裡,羅天又湊近了羅正富,可還沒等他開口,就突然被羅正富一把拽着走了。
“老爹,這是要去哪兒啊?”
羅正富:“……”
羅天:“你不會是想把你兒子殺了滅口吧?”
羅正富:“你住嘴。”
羅天:“你這殺氣騰騰的,我怎麼住嘴啊?”
羅正富:“我讓你住嘴。”
然後羅天就乖乖住嘴了。
在羅正富的拖拉下,羅天被拉到了跑馬場一個偏僻的角落。
這是一片正在建設的荒地,四周開闊,卻到處被挖掘機挖得坑坑窪窪,當然了,這裡今天荒無人煙,離幾個女人所在的跑馬場也相隔了好遠好遠。
拽着羅天在一塊長方形石料上坐下,羅正富這才鬆開了手。
扭過頭,羅天望着自己老爹的一臉陰霾,心裡也暗暗叫苦。
老爺子今天這是怎麼了?視乎不是第一次知道他的身份了吧?可他今天卻顯得那麼敏感?
記得上一次龍騰的風雪過來,一眼就認出了老頭子,也沒見老頭子這麼發飆啊?
但是,老頭子不說話,羅天也不敢說話,於是兩父子就這麼肩並肩坐在長方形石料上,沉默地望着不遠處的那片荒山。
過了好一會兒,羅正富才輕嘆了一口氣,摸出一盒高檔香菸遞向羅天。
“喲,老爹,你也上檔次了。”羅天從遞來的煙盒裡抽出一根,嘿嘿笑道:“中華啊。”
羅正富也抽出一根香菸,在羅天幫他點燃後,才傾吐煙霧說道:“我兒子有本事,賺這麼多錢,不給我花給誰花?”
“也是,也是哈。”羅天嗤嗤笑着看了一眼羅正富:“兒子沒太大本事,下半輩子對我老爹的好煙好酒管夠還是能做到。”
說着,他也把自己的香菸叼在嘴上點燃了。
再次吸了口煙,羅正富這才悠悠的嘆道:“兒子,有些事情,其實你知道得越少越好。”
“只是無意中得知而已。”羅天也感慨的夾着香菸嘆道:“我知道您不想提起過去,但是兒子心裡有疑惑,碰到的人和事兒,也的確跟我老爹有千絲萬縷的聯繫。”
羅正富一愣,夾着香菸扭頭瞪向羅天:“誰啊?”
羅天訕訕的說道:“曾經的燕京第一美女。”
一聽這話,羅正富不由得眯起眼睛,看羅天的表情也變得極其震驚。
“我知道,老爹您最不想提起的就是這個女人。”羅天吸了口煙,繼續笑道:“但是,樹欲靜而風不止啊。”
“她對你做了什麼?”羅正富冷着臉,殺氣騰騰的問道。
面對羅正富這副她要是敢對我兒子做什麼,老子殺她九族的架勢,羅天卻苦笑着搖了搖頭。
然後,他就將在燕京和皇子發生衝突的事情如數說了一遍,同時也詳細講訴了關於柳亞非的整個過程,包括軍部參謀總長對這柳亞非的顧慮。
聽完羅天的話,羅正富猛的站了起來,咔嚓一腳跺在地上的一塊小石頭上,伴隨着噗嗤一聲,被跺的小石塊瞬間粉碎。
看到這一幕,羅天徹底驚呆了,仰起頭,像看怪物似的看着羅正富:“老爹,你這也太牛了吧?”
“這個女人不好對付。”羅正富可沒心思跟羅天開玩笑,直接警告道。
“是有些不好對付。”羅天笑着點了點頭,然後又拉着一臉憤憤地羅正富坐下,再次問道:“我就是想對這個女人的背景瞭解得更詳細一點。”
“不要接近她。”羅正富搖了搖頭。
他這是一口否決,也算是婉轉的回答了羅天的請求。
羅天突出一口煙,無奈的笑道:“我剛纔不是說了嘛,樹欲靜而風不止,她現在是我的敵人,可能將來也是。”
“這件事就算了吧。”羅正富輕嘆着抖了抖菸灰,悠悠的說道:“安安心心呆在錦城,以後別去燕京了。”
“我有我的事業。”羅天耷拉着腦袋說道。
他沒直接否決羅正富的提議,但卻間接地回絕了羅正富的想法。
扭過頭,羅正富苦澀地看着羅天,好一會兒才說道:“兒子,你知道我跟你媽爲什麼會同意來錦城嗎?”
羅天深深地看了一眼羅正富,抿嘴笑道:“你們心疼兒子,怕兒子學壞了。”
“不。”羅正富擺了擺手,站起身緩緩嘆道:“是爲了支持你,讓你安心。”
羅天怔住了,差異的擡起頭望着自己老爹魁梧的身影,整個人一下子石化。
羅正富頭也不回的輕嘆道:“實際上榮華富貴,與我和你媽都是浮雲,因爲我們見慣了外面大千世界的爾虞我詐,我們想要的只是一種平靜無波的生活。”
說到這裡,羅正富回過頭,凝視着一臉愕然的羅天:“可是,作爲父母,我們不能那麼自私,自私到去阻礙自己兒子的前途,去阻礙兒子的發展,甚至去斬斷兒子的夢想,強迫兒子和我們過同樣的生活。”
羅天仰視着自己的老爹,像個被驚呆的寶寶,一動不動,一言不發。
“你還年輕。”羅正富輕嘆着拍了拍羅天的肩膀,再次坐下,緩緩說道:“你對這個世界的看法跟我們完全不同,你嚮往的是壯懷激烈,風風火火大幹一場,無愧於老天賦予你年輕的資本。”
“你爹我也年輕過。”羅正富扭身直視着羅天,漸漸的,果子臉上閃過一抹自嘲的微笑:“我很慚愧,我沒有我兒子這麼大的雄心,要打造一個屬於自己的豪門,一個光燦燦的豪門,我當時的夢想只有一個,征戰沙場,爲國效力,任何敢於挑戰我華夏的敵人,雖遠必誅。”
“老爹這個雄心不小。”羅天呆呆的搖了搖頭。
“是啊,也不算小。”羅正富苦笑道:“但是那又怎麼樣呢?夢想和現實的差距何止十萬八千里,甚至人生中的一次波折,就會改變你夢想的軌跡。”
羅天微皺着眉頭看向羅正富:“所以,老爹不希望我……”
“不。”羅正富擺手打斷羅天,一臉肅然的沉聲說道:“爹跟你講這麼多,不是要打擊你的鬥志,打擊你的夢想,而是要用爹曾經的經驗告訴你,夢想和現實的區別,這其中將會有數不盡的坎坷和磨難,甚至是九死一生。”
羅天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他明白了,老爹這是在將以後的要面臨些什麼告訴他。
老爹和老媽經歷了多少風風雨雨,他不太清楚,但是就衝老爹現在在那羣高層眼中的餘威就知道,老爹年輕時恐怕比他風光得多得多。
但是,他們看清了事實,真正的事實離夢想之間的差距,所以他們厭煩了那些爾虞我詐,想要過平靜的生活。
所以,他們隱姓埋名到了老家那個窮鎮上,過起了無憂無慮的平凡生活。
可是現在,爲了支持自己的夢想,他們又拋棄了自己想要的那種寧靜生活,再一次來到了繁華的大都市。
但這一次和以前的目的不同,以前他們是爲了自己的夢想,而現在卻是爲了自己的兒子。
都說養育之恩大如天,實際上父母對孩子的愛,又何止養育二字所能完全概括?
突兀的,羅天感覺自己很慚愧,父母爲了自己,放棄了他們最喜歡的寧靜生活,縱然現在讓他們住在價值數億的大豪宅裡,給她們錦衣玉食的生活,也不是他們想要的。
想到這裡,羅天的眼睛有些溼潤,忍不住仰起頭深吸了一口氣:“爹,謝謝您。”
“跟你老子還談什麼謝不謝。”羅正富一巴掌拍在羅天的肩膀上,輕嘆着說道:“老爹跟你說這麼多,不是要讓你去多愁善感,所謂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你如果懷着太多的仁慈,你想要的東西就會離你越來越遠。”
羅天扭過頭,直視着羅正富,溼潤的眼睛裡,那兩行熱淚還是忍不住落了下來。
“臭兒子,沒出息。”羅正富嗤嗤笑着伸出手,幫羅天眼角的熱淚抹去,一字一句的說道:“孩子,記住,你要成就的事情,是千難萬險的,甚至在這過程中,會有許多你身邊重要的人離開你。”
說着,羅正富又再次拍了拍羅天的肩膀,站起身拉高聲音喝道:“但你一定要記住,仁者不以安危易節,義者不以禍福易心,勇者不以生死易志。”
“爹,這……”羅天也跟着呆呆地站了起來。
轉過身,羅正富露出了一臉桀驁的笑容:“你的目標不容更改,無論是你牽掛的任何人遇到任何的問題,首先想到的是審時度勢,只有時刻保持最冷靜的頭腦,才能一往無前,將所有阻擋你的敵人踩在腳底。”
羅天愣愣地望着自己的父親,被父親這番話一激,視乎整個人變得熱血沸騰,心潮澎湃。
老爹就是老爹,曾經的兵王依舊是兵王,或許和以前不同的是,他老人家現在除了擁有兵王的威望和勇武,還具備了一個歷經滄桑老者的智慧和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