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千明華是什麼時候站在千百林臥室門口的，恐怕已經站了有一段時間了。當我拉開門的時候，正好看到他要離開。我忙叫住他：“叔叔好，打擾到您休息了。”
“無妨。”千明華說着，給了我一個大紅包，“本來就沒睡着，丫頭出去的時候我就知道去找你了，大過年的，壓歲錢你拿着。”
我有些受寵若驚，悄悄的從窗戶上爬進來，而且是和一個沒有什麼關係的女同學一起，並且還鑽到人家的閨房裡去了，說什麼都不太好。
“叔叔，這我不能收。”我說道。
千明華說：“拿着吧，不拿我可就生氣了。聞着你們一屋子酒味，就知道你們兩人沒少喝，既然都喝了，那就陪我再喝點吧，還能喝嗎？”
“……能！”
千明華的酒量其實並不怎麼樣，但是千百林的酒量練了之後倒還可以，我們三個人就在她們家的客廳裡又喝了起來。客廳裡開着空調，還算暖和。再過一個小時也就是除夕夜，馬上新年的鐘聲就會響起，而我卻在一位女同學的家裡陪着她的父親喝着酒。
也不知道我老爸現在睡了沒有……更不知道四姑和大姑她們都睡了沒有。
“陸千羽，你是叫陸千羽吧？叔叔我平時不怎麼愛說話，但是我今天得說一說，不管說得對還是錯，你都不要往心裡去。”千明華說話的樣子很認真，我忙放下杯子聽着。
“關於小林的事，我多多少少都知道些，她是我女兒，她出去幹什麼我能不清楚麼，但是我知道她是和你在一起之後，我倒是挺放心的。”
“爲什麼？”我忍不住問。
“剛纔你兩人在屋子裡喝酒也就是喝酒，喝酒就是喝酒，什麼都沒幹，你說我能不放心嗎，要是換個別人家的小王八犢子，那還不讓我早當外公？”千明華半開玩笑的說着，“其實，在三個月之前吧，安老師也就是你們的班主任就到我家來過，當時小林不在家，她呢和我說了一些話，我當時是沒聽懂，剛纔我在門外聽了你們說的話，而且前幾天小林回來和安老師的事和我說了，我才知道你們這位安老師原來是你的妻子，我也明白了她當時對我說的話是什麼意思了。”
“她和您說什麼了？”
千明華嘆口氣，說：“她說她是你的班主任，也和你有一點親戚關係，說她最近一段時間想要回一次荷蘭，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來，讓我家小林代替她監督監督你，你這小子是不是學習成績不太好？我也聽說了，說你成績爛狗屎一個，我當時吧沒有理解爲什麼老師會讓小林來監督你，現在想想，她這是在交代後事，希望有個人代替她，我家小林很幸運就成了那個人。”
“爸……”千百林的眼睛裡噙着淚水，聲音已經哽咽了。
“你別哭，我當時答應了，但是現在想想，這不就是等於把我家小林和你給配對了嗎？那不行，要說監督你，那我可以同意，要說把小林許配給你了，那我可得考慮考慮，上次你來的時候就和小林在一起，我也看得出來小林喜歡你，但你不喜歡她呀，我不能把我女兒交給一個不喜
歡她的男的，你說我說得有道理吧？”
“有……”我說，“很有道理。”
“爸！”千百林急道，“您不是都答應了嗎？”
“是呀，我是答應了，可是我答應的是你監督他的事，可沒答應這婚事！”
我忙說：“那是，我和千百林還真不合適！”
我剛說完，千明華立即說：“你還別這樣說，合適不合適我不知道，我沒答應也是沒答應，不過那是我之前沒答應，現在我答應了，我覺得你小子在我女兒那麼誘惑的情況下都沒動心，這說明你還是重情重義挺有原則的，雖然你滿臉都是色相，可我覺得我女兒眼光不錯。”
“爸……”千百林也不知道是驚是喜，抓住她爸爸的胳膊一陣搖。
千明華微微一笑，說：“我女兒也大了，將來能不能考上大學還不一定，現在成績好管個屁用，我當年還拿過全省狀元呢，但有什麼用，高考不還是沒考上？現在這社會呀，找一個好男人不容易，小林能喜歡你，我覺得還不錯。”
“叔叔，那您這是……到底是答應了還是沒答應？”
“我這即沒答應也沒不答應，我這是要看看再說。”千明華說，“你們才高一，這才哪到哪，等你們都考上大學了，我再作決定，說真的，陸千羽，我家女兒還真不錯，有臉蛋有臉蛋，要身材有身材，就是吧這脾氣大，從小慣的，你得讓着點。”
“叔叔，我們還沒到談婚論嫁的地步，我們關係還只是朋友……”我解釋說，“您就這樣把您女兒交給我了？”
千明華呷了口酒，說：“我答應安老師的，我得做到，我女兒也答應了的，也得做到。中國有句古話，死者爲大，何況還答應了人家的事了，要是走不到，那就是失信和食言，我們千家還是有點誠信的。”
“那……那您能告訴我，安老師到底和您和千百林都說了些什麼嗎？”我急着問。
千明華頓了頓，說：“我知道的都說了，接下來的讓丫頭和你說吧，我也累了得去睡了，你們別再喝了，桌子上還有些菜，你們要是餓了，自己熱一熱。”
我和千明華道了別，立即問千百林：“你說不說？”
千百林猶豫了一下，說：“好好好，我告訴你就是了。但你別多想，這是好幾個月之前的事了。那天我下晚自習回家，剛到家裡安老師就跟了進來，說要和我說點事。她把你的事都告訴我了，你們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她比你大五歲，你們兩家是世交，而且你們兩家有生意上的往來，並且你們家的生意做得還挺大的，說你有家有錢但是你沒錢。”
“說重點！”我催促道。
千百林一撅嘴：“你聽不聽了，你不聽我不說了！”
“好好好！”我耐着性子說，“你慢慢說。”
“你們兩人是在荷蘭結婚的，準確的說是家族聯姻吧，也算是生意場上的犧牲品，安老師還有一些姐妹，但關係都不是很好，安老師和你結婚後，就去英國讀書了，一直到今年纔回來，回來就直接到咱們學校來當老師了，從她的話裡我聽得出來，安
老師是特地來照顧你的，她說要照顧你三年，她說你不喜歡她，但是她得盡妻子的義務，要把你照顧到考上大學，到那個時候她就會離開你，讓你獲得你渴望已久的自由。”
“那你知道她爲什麼要找你來頂替她的位置嗎，你覺得她找你你不委屈嗎？”我問。
千百林搖搖頭，說：“我不委屈呀，我覺得挺好的。我也知道安老師來找我是讓我頂替她的位置，我也知道安老師是想讓我以後嫁給你，我願意呀，現在她不在了，我更願意了！其實，陸千羽你不知道，安老師很愛你，她又像是母親，又像是你的朋友，我覺得這世界上可能除了你的媽媽，再也沒有比安老師更愛你的女人了。我很羨慕她，也很嫉妒她，但我不恨她。”
“可我恨她，恨她爲什麼突然離開我。”我不知道是真恨還是假恨，但我真的很生氣，卻又不知道氣從何來。
千百林說：“她說她要離開一段時間，她告訴了我你常去的網吧，告訴了我你抽菸的牌子和喝酒的牌子，並且讓你我盯着你讓你把煙戒掉，還有，你給她的藥她一直都在喝，她說她謝謝你爲她做的一切。我知道她要離開，但是她不讓我告訴你，讓我就這樣陪着你，我也知道我不可能完全取代她的位置，但我會努力的證明給你看，對於我來這不前謙卑，反倒讓我覺得努力的證明自己有多麼的愛一個男人，是我的驕傲，我愛得起，也愛得深。”
“她找你，就是要離開我，她是想永遠也不回來了你知道嗎？！”我說，“你應該替我留下她！”
“我留了。”千百林忽然平靜的說，“我就是留她了，所以她纔會在那天晚上去找你，她本來想告訴你要走的……”
“什麼？！”
我忽然想起來那天安詩情在等我的時候，我們一起去散步，然後她和我說她要離開，原來她在那之前已經安排好了一切。
“她身體不好，她說她……她活不了三年了。她曾經在英國的時候就有醫生告訴她，她的肺部因爲受了傷害而萎縮，醫生告訴她，等她歲數大些的時候就會因爲肺部無法承受太大的壓力而停止工作，到那時候她就會死去，陸千羽，你知道嗎，安老師她活不到三年，我也是在那時候才明白爲什麼她會答應你只照顧你三年，原來她知道自己活不過三年！我也明白你爲什麼千辛萬苦的去四川找什麼藥，原來你也知道安老師活不過三年，你找的那些毒蟲毒草，就是爲了治安老師的病是嗎？”
“是。”我說，“是的，但現在有什麼用呢？我那天在家裡找藥的時候，發現藥只剩一點點了，藥不見了，也許安詩情早就發現了我的目的了，她也知道吃這些藥可能沒有什麼用，所以把藥給扔了。”
“我不知道。”千百林說，“也許沒有扔，也許是扔了，但是都沒有意義了，安老師在天堂裡不會生病的。陸千羽，你讓我照顧你，我知道你不愛我，我們也才高一，你讓我陪你三年，三年之後你若愛我你就娶我，你若不愛我你就告訴我，我會主動離開絕不纏着你，也算是我對安老師有個交代。你就讓我這卑微的愛情有點尊嚴，好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