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下午,我依舊在工作的忙碌中度過,直到窗外的街燈亮起,才發覺已經到下班的時間,習慣性的點上一支菸,站在落地窗前眺望着這座城市染上夜妝的模樣,心中升起一陣若有似無的低沉,好似視線中出現的每一個人都要比我開心,我知道自己又掉進了人性的擅長裡,擅長給自己一個答案,把除自己之外的人都虛設的那麼美好,實際上他們也在這無邊的夜色中,忙忙碌碌的找尋一個可以棲息的地方,以告慰自己與這個社會摩擦後產生的苦痛......掐滅菸頭,我笑了笑,想來這些自己虛構出來的悲傷,在看透了本質之後,還真是享受不起!
離開了辦公室,我又去了行政部,拿了那份已經擬好的關於空城裡的停業公文,中間執行經理問我:“昭總,空城裡停業後,那些店員你準備怎麼安置,需要人事部那邊出安置方案嗎?”
我想了想,答道:“暫時不用,這個事情交給我來處理,其實相對於停業,我還是希望可以轉給其他人經營,你應該知道我對這個餐廳的感情,先看看有沒有個體或單位願意接手,後面再做安排吧。”
“好的,聽您安排。”
結束了和行政經理的對話之後,我便離開了公司,準備去赴陳景明的約,儘管我沒在電話裡問他爲什麼要單獨約我,但這並不代表我不疑惑,實際上我和陳景明這個老上司的聯繫並算不上太多,而他更是很少主動約我。
處在下班的高峰期,路上堵的很嚴重,等我到達和陳景明約定的地點時,已經遲到了20分鐘,以至於停好車後,一路小跑着來到了茶樓。
在服務員的帶領下,我來到了茶樓的包廂,陳景明已經到了,那菸灰缸裡也塞了好幾支的菸頭,想必已經等了好一會兒。
我連連和他抱歉,他示意沒關係,卻沒有像往常那般說上幾句責備的話,這反而讓氣氛變得不那麼輕鬆,這更驗證了,待會兒他會和我說上一件很嚴肅的事情。
果然,他又點上一支菸,開門見山的對我說道:“今天,我看了方圓那邊團隊做出來的聖誕節活動策劃案.......裡面的資源大部分應該都是你整合的吧?甚至一些營銷創意也是出自你的手筆?”
我點了點頭,道:“是的......但這有問題嗎,陳總?”
陳景明臉上沒有一絲笑容的看着我,深吸了一口煙後纔回道:“我個人不希望你參與進卓美這次聖誕節的活動.....”
我充滿了震驚,問道:“爲什麼?......況且我也只是以第三方的合作身份參與進去的,應該沒有影響到卓美的正常運營吧?”
“但是你這第三方的能量是出乎意料的大啊!被你整合過的資源空前強勢,已經足夠影響到這次活動的結果了......”陳景明說着點了點頭,然後目光銳利的看着我。
我望着他,收起了臉上的一切表情回道:“如果不能改變結果,那我的參與不也就沒有意義了嗎,而且這最終的結果一定是對卓美有利的,難道陳總您不這麼認爲?”
“我不否認這是一個對卓美有利的結果,但對米總個人而言恐怕卻是一個危機!”
我再次陷入到沉默中,但思維卻沒有停,思慮着爲什麼好的結果卻給米綵帶來個人的危機,但百思不得其解,便向他問道:“陳總,您和我個人說的這些,有依據嗎......不,不是依據,我要的是證據。”
陳景明帶着一絲無奈,搖了搖頭回道:“沒有證據,這只是我個人的猜測。”
我的思維開始逆向,不留任何情面的回道:“陳總,您應該知道,這次的活動牽扯到多少合作方的利益吧,我怎麼能只憑你的一句話,就撤掉這些資源呢,而且我要告訴你,最主要的廣告資源,是思美廣告提供的,即便我不參與,以方圓和思美廣告老總簡薇這麼多年的朋友關係,也一定是拿的下來的......現在所有的資源都已經滾動起來了,就像一架已經高速啓動的戰車,沒有任何人可以阻止其運行.....你我都不行!”
陳景明面色有些難看,皺了皺眉,道:“昭陽,你是不信任我這個老上司嗎?”
此時不是顧及個人情面的時候,我也點上一支菸,深吸了一口後回道:“是否信任您在這個事件裡已經不重要,因爲實在太遲了,沒有人可以阻止的了,而且您讓我退出參與,只是源於您個人的猜測,說服力也不夠,這次我是真的不能順着您的意思去辦這個事情.....抱歉!”
陳景明沉默......只是吸着煙。
我心裡當然有一絲顧慮,又向他問道:“陳總,米總她在這件事情上是什麼態度呢?”
“如果米總有態度,直接就叫停這次的活動了,也不用我專程跑來找你了。”
“米總她是不可能叫停的,這是卓美最好的一次機會,可以完全凌駕於寶麗百貨之上......恐怕做好這次聲勢浩大的活動也是卓美董事會的集體意志吧?”
陳景明沒有否定,說道:“的確是董事會的意志,也史無前例的給這次活動撥了最高的活動經費......但是,米總她現在忙於卓美上市的事情,無暇顧及這邊的事務,否則一定會有動作的......你是知道的,她一直想找機會把方圓清理出卓美,這也是最好的一次機會,畢竟是方圓他自己和米總立下的軍令狀,完不成既定的目標,便退出卓美。”
陳景明的話已經碰觸了我的底線,當即回道:“說到底,你就是希望方圓離開卓美......陳總,我是不是可以這麼認爲:方圓在卓美已經威脅到你的地位了?或者停下這次的活動,最大的受益人便是競爭對手寶麗百貨,那我就可以認爲你和寶麗百貨那邊還有不乾淨的聯繫嗎?......”
陳景明的面色變得極其難看,說道:“昭陽,你說這些話是什麼意思?質疑我嗎!!”
我搖了搖頭,道:“陳總,您誤解了,凡是講個理和證據,您說我質疑你,但你同樣也在質疑方圓,我只是要告訴你,質疑是需要證據的,而不是信口胡言,否則很難讓人信服,就比如我現在沒有任何證據的去質疑你,你也很惱火!對吧?”
“信口胡言?.....昭陽,你的翅膀是硬了!!......我人微言輕,也改變不了什麼,但是該做的我都做了,也已經問心無愧!剩下的就交給時間來驗證吧。”陳景明說完這番話之後便拂袖離去。
我獨自留在茶樓的包廂裡,煩悶中又點上了一支菸,我有些厭惡人性的難以揣摩,對於陳景明的話,我只能說半信半疑,但這並不重要,因爲卓美聖誕節的活動已經在集體的意志中浩浩蕩蕩的開展了,沒有任何個人的意志可以去對抗,包括米彩這個卓美的董事長,所以,陳景明是否與我見面說上這番話,都不會再改變什麼。
一支菸快要抽完,擺在茶桌上的手機再次響了起來,我拿起看了看,是方圓打過來的,這是一個意料之內的電話,如果方圓正在卓美內部與陳景明進行着博弈的話,他一定知道陳景明會來找我,這次,他必然是要和我解釋些什麼。
我接通了電話,他沒有一絲贅言的向我問道:“你在哪兒呢?”
“東方園茶樓。”
“你一個人?”
我索性答道:“陳景明剛剛找過我,不過已經走了。”
方圓稍稍沉默後,道:“他果然還是去找你了......這個老上司實在是太讓人失望了,你在那兒等我,我這就過去找你。”
“嗯。”
等待方圓的過程中,我一直在抽着煙,心中越來越煩悶,在這個卓美即將舉行的活動中,我看到了人性的叵測,但不管醜惡的是陳景明,還是方圓,或者他們爲了各自的利益,失去了公允和底線,錯上加錯的去廝殺着,都讓我感到沉痛,我清晰的記得:在我人生中最消極的那個階段,這兩個人給予了我多少的幫助和庇護,我真的希望他們能夠以和爲貴,齊心協力的幫助米彩經營好卓美這艘巨大的商業戰艦。
一刻鐘後,我透過幽暗的玻璃窗看向了燈火通明的大街,然後,方圓那輛黑色的奧迪a4便出現在了我的視線中,他甚至連公文包都沒有來得及拿,便匆匆從車上走了下來,然後小跑着進了茶樓裡。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煙,仰着頭,緩緩的將滯留在口中的煙霧給吐了出來,並沒有睜開眼睛去看那近在咫尺卻紋路複雜的天花板。
又吐出一口煙,包廂的門便被打了開來,我終於睜開眼看着方圓,卻找不到一個可以詮釋自己此時狀態的表情,只是這麼望着他,然後又擡起手吸了一口煙,這才幫他倒上了一杯熱茶,自己卻越來越不清醒了,有點無力的爭紮在現實的迷惘和虛假中!
也許我的消極影響了方圓,他並沒有立即開口說什麼,只是端起我倒給他的茶水喝了一口,然後從口袋裡拿出那包點八的中南海,抽出一支也給自己點燃,默默的抽着,手指上那和顏妍的結婚戒指,在燈光的映射下,卻是那麼的炫目和跳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