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轉,又過去了一天,今天也就是蕭辰宇舉行葬禮的日子了。這天一大早,我和寧冰柔就出了門。
即使還沒有來到目的地,但我已經能想象到,葬禮上會有多麼的“轟動”,而我也是這一次的事情才得知,原來蕭辰宇還有一個哥哥,不過按照他之前給出來的說法,所謂的“哥哥”,應該就是他同父異母的兄弟吧。
在差不多去到目的地時,坐在副駕駛的寧冰柔突然轉頭看向了我,神色略顯遲疑。
“東黎,昨天在醫院裡的時候,我見到辰宇的哥哥蕭辰鋒了,我們簡單的聊了一小會,在走的時候,他和我提出來,今天等到葬禮結束後,蕭辰鋒想要找你私聊一下。”
我轉了一下方向盤往右前方行駛,中控臺上手機的導航已經發出提醒,前方一百五十米就是到達目的地了。
“他會提出來找我談談,也算是正常,那就去吧。”我看了一眼寧冰柔,又問道:“對了,之前你在國外的時候,有見過蕭辰鋒嗎?”
寧冰柔輕輕地搖頭,看着窗外那密密麻麻的毛毛細雨,說道:“沒有,昨天也是我第一次見到他,以前還在國外的時候,蕭氏集團的人,我也就只見過辰宇而已。”
我輕輕地點頭“嗯”了一聲,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來說下去。一小會後,我們也來到了目的地,在外面的這條馬路這裡,早就已經停滿了車子,看來我們只能走下來撐雨傘上去了。
停好了車子後,我拿起一把雨傘下車,走到了副駕駛的位置給寧冰柔打開了車門,她挽着我的臂彎處,小心翼翼地朝着斜坡上面的位置走去。
在我和寧冰柔一起走上去的時候,很快就看到了不少熟人的面孔,這其中就包括了……寧雄政、駱啓華、許一江,以及原先中天集團的一些高管,還有商界的一些精英人士。
然而,原先蕭辰宇生前的那些在中天集團的“老部下”,基本上都沒有過來,現在過來的那些人,早就成爲了寧雄政的“心腹”。
人情世故、世態炎涼,在這一刻,被演繹得淋漓盡致!如果這場雨是能夠沖刷人性的雨水,那麼地上流淌出來的積水,一定是黑色的。
在我們走上來後,他們也都看到了我和寧冰柔,只是誰也沒有在這種場合來交頭接耳開口說話。葬禮的流程,很快也都開始進行着了,只是大多數人,都只不過是上前到蕭辰宇的墓前,送上一束花便轉身離去了,有些則會多加鞠躬,再輕聲細語說上幾句話再離去。
輪到我和寧冰柔時,我們也一樣是送上了一束花,站在寧冰柔身後的我,聽到了她嘴裡輕聲喃喃了一句“辰宇,一路走好……”,之後便轉身回到了我的身邊,並未離去,因爲晚一點,蕭辰鋒會找我談話。
在寧冰柔回到我身邊時,我看到她的眼圈已經逐漸紅潤了。十二月份的雨,這裡又是在郊區,空氣中瀰漫着寒冷的氣息。
人人都穿着黑色的衣服,只是這一刻,寧冰柔的臉色,看起來顯得更加蒼白了。死者爲大,在這一點上,我心裡是沒有絲毫醋意計較的。
大概過去了二十多分鐘後,由於這會下着雨,而且今天又還是工作日,很多人都只是過來走個流程,之後便都陸續離去了。
寧雄政在這個時候看了一眼我和寧冰柔,隔着數米距離的我們,都沒有開口說話,只是一個眼神,就能夠大概讀懂彼此的內心信息了。
寧雄政在這個時候臉上的表情,看起來十分的平靜,平靜到……讓人感到些許冷漠,就連對他的女兒寧冰柔,也都是如此,這真的是細思極恐!
一個人,在短短几個月的時間裡,竟然能發生如此巨大的變化,這到底還藏着什麼不爲人知的秘密?!我心裡已經開始浮現出一個大膽的猜測。
如果說,蕭辰宇的死,和寧雄政是一點兒關係都沒有的話,那我是絕對不會相信的。要知道,蕭辰宇生前時,他們同爲中天集團頂層的那幾個人,明爭暗鬥是有的,所以……寧雄政不可能一點嫌疑都沒有,只是我們都沒有確鑿的證據,自然不會傻到直接去找他當面對質。
邱越昨天在電話裡和我提醒時說的話,是對的,有些事情,不在自己的管控範圍內的,那就不要惹是生非去插手了,就交給J方去處理吧,那是他們的職責,而我們能做的,就是在有需要時,做好積極配合的工作。
過了沒多久之後,寧冰柔前去了一個地方避雨等我,因爲我們已經看到,蕭辰鋒這會朝着我走過來了。在他的身後,原本還有一個下屬跟着給他打傘,只是在蕭辰鋒走到了我前面時,蕭辰鋒只是略側着頭,一個眼神就接過了那下屬手裡的雨傘,而下屬冒着雨,轉身往另一邊走去。
“去那邊避雨聊一會吧。”
這是蕭辰鋒和我見面後,說的第一句話,話語中,聽不出來是什麼樣的語氣。
蕭辰鋒和蕭辰宇的樣子,只是有幾分相似,從長相來看,他們兩人之間的年齡相差不會超過三歲,只是蕭辰鋒的身材比蕭辰宇略顯得魁梧一些。
我們隔着一米左右的距離,各自撐着一把雨傘走到了一個房子的屋檐下,而寧冰柔則在另一邊站着等我。
收起了雨傘後,我和蕭辰鋒兩人竟然都很有默契的拿出一根菸點上,這一幕,就連蕭辰鋒也都眼神中略顯意外。
把煙點上後,我轉身看向了蕭辰鋒,主動開口問道:“你找我,想要聊什麼?”
蕭辰鋒並沒有看向我,而是朝着遠處那密密麻麻的樹林看去,前方屋檐的雨水更大了,空中飄散着我們兩人噴出來的煙霧。
“J方給出來的迴應,以及我弟弟的屍檢報告,我全都瞭解過了,我弟弟生前唯一提出來要見面的人,就是你周東黎。”
“所以呢,你想說什麼?”
“爲了不引起恐慌,對外界公佈,我弟弟的死因是一場意外,但你相信,那真的就是一場意外麼?”
我不明白蕭辰鋒這句話是什麼意思,所以我也沒有當場就反駁他什麼,但從字面意思來看,這聽起來……好像是在懷疑我有着最大的嫌疑?
一小會後,我一邊吸了口煙,一邊淡然說道:“是不是一場意外,我不知道,但我相信J方和法醫給出來的結果。”
蕭辰鋒不屑地笑了笑,說了一句雲裡霧裡的話語:“山上的植被,只有在被人清理掉過後,才能建造出一棟又一棟華立的建築,周東黎,你說……那些植被,他們心裡是‘願意’的嗎?”
“人非草木,不能相提並論。”
蕭辰鋒突然嘴角露出一抹大有深意的笑容,他轉身看向了我,那深邃的眼神帶着十分尖銳的意思。
“這只是一個比喻而已,你若是想要和我揣着明白裝糊塗,我倒也不會去拆穿你。”他的目光再次看向了遠處的那片樹林,隨後引用了一句詩來回答我剛纔的話:“‘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自然法則中,本就潛藏着生存法則,道理,都是一樣的。”
一小會後,還沒等我開口回答他的話,蕭辰鋒用力吸了一口煙,菸蒂上的火苗迅速燃燒了起來,他繼續開了口。
“我知道,我弟弟他是想着讓你準備三千萬,再把你們之間合作的那些垃圾項目的股份,轉讓到他手裡,之後他就會告訴你一個‘驚天的秘密’,這就是你們所達成的交易。”
“你錯了,這只是我們想要達成的交易,而不是‘達成的交易’,兩者,是有區別的。”
在糾正了蕭辰鋒說的話之後,我不想再跟他這麼有一搭沒一搭的打啞語,於是乾脆說道。
“在這件事情上,我也一樣屬於受害者之一,你以爲……我很想去做這場交易麼?如果你對這件事情有什麼疑問的話,你應該知道去找誰來說理去,假設,你的判斷和猜測是對的,那你就更加應該加快自己行動的速度了,畢竟……有可能真正的‘兇手’,還在逍遙法外,你,纔是辰宇的哥哥。”
蕭辰鋒冷眼轉過身來直視着我,他把手裡的菸頭扔在地上狠狠地踩滅,一邊說道:“你放心,我會去做自己該做的事情的,蕭氏集團,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就算再怎麼樣都好,想要查出一件事情的真相,並不會耗費很大的心思。我從國外到來,就不是自己一個人,我的到來,就代表着蕭氏集團。”
一小會後,蕭辰鋒背對着我,雙手交叉放在身後,冷聲道:“你可以走了。”
現在我算是知道了,這兩兄弟最大的共同點,那就是一樣的驕傲和清高,而不同點則是,蕭辰鋒這個當哥哥的,比蕭辰宇還要更加狂妄自大!
片刻後,我也把那根菸的最後一點給吸完,轉身看到旁邊還有一個垃圾桶,踩滅了之後才把菸頭放進垃圾桶裡。
“垃圾,就應該放在垃圾桶裡,而不是亂扔。”我淡然的瞥了一眼蕭辰鋒,最後留下一句“靜水流深,別讓你的自以爲是毀了自己。”
這算是給他一個提醒了,至於他蕭辰鋒聽不聽,那就隨他去好了,當初剛回國的蕭辰宇,也一樣是那麼多盲目自大,總以爲自己在國外的那一套能夠碾壓許多事情,結果不僅啪啪打臉了,反而還把自己的生命給搭了進去。
把話說完後,我便撐開雨傘,朝着寧冰柔所在的方向走了過去。
今天在蕭辰宇的葬禮上,讓我切身的感受到,我內心原本以爲的那一點“風平浪靜”的想法,給徹底打消掉了。單是從寧雄政和蕭辰鋒兩人的表現上來看,我就知道,這件事情遠遠沒有到結束的程度,甚至……這有可能僅僅只是一個開始!
蕭辰鋒從遠在國外回來,不把蕭辰宇的死因給真正找出來,他是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他自己在剛纔也說了,自己的到來,代表的可是“蕭氏集團”。
在回去的路上時,才過了沒多久,坐在副駕駛位置的寧冰柔,她就轉頭看向了我,帶着試探的語氣忍不住問道:“東黎,你……剛纔和蕭辰鋒,都聊了些什麼?”
我沉思了片刻,也許是受到蕭辰鋒說話風格的“影響”了,說了一句帶着特別有隱喻意思的話語。
“樹欲靜而風不止,事情,還沒有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