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回去時,莊先生也到了家。
他拎了一盒蛋糕,嘴角微微勾着,連眼睛裡都堆滿了笑意。
我第一次、在趙雅如的眼皮子底下深深地看了莊先生一眼,幸福得魂兒都要飛出來了。
那天晚上莊先生的話比平時多了不少,主動切蛋糕給我們吃,還親自叫來阿姨讓她以後注意我的吃食。
我心裡一緊,忙失聲問道:“懷上孩子後我不是可以回家了嗎?”
來之前劉姐跟我說過,懷上孩子後就可以回家,因爲生下孩子後要跟下家做親子鑑定。懷孕期間,下家每個月還會支付一筆營養費,金額可以自己跟下家談。
這幾天姨媽鬧得厲害,外婆的手術時間也快敲定好了,我本來以爲可以趕在外婆手術前趕回家的。
好好的氣氛被我這句話給破壞了,莊先生斂了笑容,皺着眉頭問我:“急着回去?”
趙雅如直接拒絕了:“不行,你家離這裡太遠,到時候出了問題我們只能乾着急。我給你安排住處,吃穿用度不用你花一分錢。”
我張張嘴巴,急得淚水直往上涌,卻不敢搖頭拒絕。
我下意識地看向莊先生,希望他能同意,可他卻遲疑着皺起了眉頭:“家裡有急事?”
事到如今,我也不怕把心底的自卑拿出來給他們看了,點頭的瞬間眼淚也掉了下來:“外婆馬上做手術了,我想回去看看。”
趙雅如張嘴就想拒絕,但她下意識地看了莊先生一眼,見莊先生擰眉不說話,趕緊推推他胳膊小聲說道:“沈希家裡遠,來回折騰太遭罪了,孩子還小,經不起這麼折騰。孫醫生說了,前三個月胎兒最不穩,一不小心就會……”
莊先生拍拍趙雅如的手背,擡頭看我:“你外婆什麼時候做手術?”
“還沒有確定,應該快了。”我的餘光全被他們交疊在一起的手吸引了,酸溜溜的情緒在心裡發酵膨脹,更多的卻是不能回家而帶來的苦澀。
“我跟雅如商量一下,你先別急,安心在這裡住着。”莊先生說完這句話後,便結束了這個話題。
接下來的時間我壓根沒心情喜悅,心裡七上八下的一直在想着外婆的事。
打給田華嬸的錢已經見了底,我得想辦法再去一趟銀行。
我一直沒答應給姨媽錢,我很怕姨夫會突然衝到醫院裡去跟外婆鬧,他連折價賣麥子的事情都做得出來,我不敢想像他會怎麼逼外婆跟田華嬸把錢交出去。
越是擔心這些,越是坐立難安。
我吃過晚飯早早地回了客房,正胡思亂想時,突然收到一條短信,是個陌生號:別急,我會安排好。
我第一反應就是有人錯發到我號碼上來了,可細讀第二遍時,我的呼吸突然就急促起來。是莊先生,肯定是他!
手顫得差點拿不住手機,所有的不安居然因爲這幾個冷冰冰的字眼而平息下去。
心裡浮起一股暖流,我激動得想哭,默默地在心裡將那句話念了一遍又一遍,等想起來回消息時,已經過去了五分鐘。
我下意識地打了一大段內容想回復過去,臨到發送時又趕緊把所有的字都清空了。
我不能這樣,之前才答應過趙雅如不再對莊先生動歪念,我不能再次把事情搞砸。可如果我不回覆,會不會顯得很不禮貌?
想了想,我還是打了一段話:莊先生,謝謝您。我會小心,肯定不讓胎兒出事。外婆是我唯一的親人,我很擔心手術會不成功,真的特別想陪在她身邊。
發送前我又看了兩遍,猶豫着還是把後面的話都刪了,只回復一句:莊先生,謝謝您。
八點多時,另一個陌生號給我打來電話,因爲號碼在漫遊,我猶豫了很久都沒接。電話掛斷後,那個陌生號隨即發來一條短信:翅膀長硬了是吧,給老子接電話,我是你姨夫!
我的頭皮不由得一麻,彷彿憑空有隻手猛地在我頭上敲了個爆慄,疼得我直抽涼氣。
小時候捱打時,姨夫從來不給我時間做心理準備,以至於我現在只是看到一條短信都嚇得有點發冷汗。
他再打過來時,我第一時間就接通了:“姨夫,我剛纔沒帶手機。”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我學會了對姨夫撒謊,爲的就是少挨一點打。
我以爲他會破口大罵,沒想到他居然在電話那頭笑了:“希希啊,你在學校嗎?明天我想去你學校看看你,你去汽車站接我一下。”
我嚥着唾沫,聲音都在微微發抖:“姨夫,你找我有事嗎?”
他好端端地不可能去學校看我,估計姨媽告訴了他外婆住院的事情,他現在知道我有錢了,想跟我要錢。
果不其然:“聽說你交了個有錢男朋友?這樣吧,你問他借點錢給我還債,最近我都沒地方住,東躲西藏的連頓飽飯都吃不上。”
我用哀求的語氣喊了他一聲,鼻子酸得要命,突然不知道該怎麼往下說了。
你爲什麼要這樣逼我?
我用清白和自尊換來的那點錢是用來給外婆治病的呀,要是給了你,外婆怎麼辦?
可從小到大的順從導致我根本就不敢反抗,開口的時候我哽咽到連話都說不清了,心底有些絕望:“姨夫,我男朋友也沒錢了,那點錢得留着給外婆做手術。”
“老太婆多大年紀了,就算做了手術又能多活幾天?花那麼多錢做手術還不如給我還債,我聽說她得的是癌症,那是絕症治不好!你年紀小容易上當,我跟你說,別聽那些醫生瞎忽悠,他們就是想賺你的錢……”
姨夫後面說的話我壓根沒聽進去,身上一陣陣地發着抖,眼淚鼻涕都急着往下流。
我該怎麼辦?
要是不答應,姨夫肯定會去醫院折騰外婆。
我鼓足了勇氣,才顫抖着說道:“姨夫,我男朋友真的沒錢了。因爲借錢的事,他已經跟我提分手了。我、我湊點生活費給你好嗎?最多隻有兩千,你發個卡號給我,我儘快打過去。”
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我不能讓姨夫養成跟我要錢的習慣,可我現在沒辦法拒絕。
可他聽到兩千,突然就怒了:“兩千塊打發叫花子啊?他佔了你便宜就想分手?你告訴我他叫什麼名字,明天我就去學校幫你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