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莊巖說了包媛媛的事情,他聽後沉默了幾分鐘:“包媛媛的性格跟……”
他說到這裡,有意地瞥了我一眼,我知道他的意思:“你想說媛媛的性子跟小瑾姐比較像吧?確實像,很有主見,明確地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不過媛媛的攻擊性沒有小瑾姐那麼強。”
莊巖點頭:“嗯。所以她冷靜下來後不會輕易打胎,說句俗話,多少女人都踮着腳想嫁給陽子,包媛媛說到底也是個女人。包媛媛是個剋制的人,應該不會做糊塗事。”
我下意識地想反駁他,我想告訴他,包媛媛是因爲愛才嫁給的江陽,而不是所謂的錢財。但我明白莊巖說的是事實,莊巖不在我身邊的那段時間裡,包媛媛想撮合我跟宋謙修時,不止一次提到過宋謙修的經濟條件。
我並不反感她說那些,因爲我知道沒錢的無奈,這年頭誰不願意過好日子呢?不過我很肯定她不是那種貪慕虛榮的人,江陽的經濟條件確實是加分項不假,但絕對沒有重要到那種程度。
莊巖看我一直不說話,騰出一隻手摸我腦袋,我下意識地想躲,但生生制止了自己的愚蠢行爲。
但他那麼細緻一個人,當然看出了我的不高興,到家後他主動傾過來要幫我解安全帶,還用身子壓得我不能動彈:“聰明的人不該討厭聽真話,我知道你看得明白。套陽子的話可以,錄音這種事,以後別做了。”
“以前困難的時候,都是媛媛陪着我走過來的。她現在過得不舒心,我……”
“我不是反對你們的做法,我也理解她讓你錄音的原因。這次陽子沒發現不代表他下次也不會發現,一旦被陽子知道你倆的小心思,只會適得其反。一般男人不喜歡女人在愛情裡耍心眼,也不會喜歡女人在婚姻裡耍心機。”
莊巖沒同意讓我單獨幫着江陽找人,江陽只是覺得我知道包媛媛在哪,刻意瞞着沒告訴他,想從我這裡逼問她的下落。
到家後我敲開田甜家的門看了下莊曉婷,最近總要親眼看到她安然無恙我才能放心。她們的培訓班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最近一直沒招到學生,培訓室的裝修和租金花了她們倆很多錢,田甜的漫畫賺得也很少,所以我一直挺擔心莊曉婷的。
莊巖幫莊曉婷介紹過一份工作,是普通的職員工作,但她當初學的是常人眼裡並不實用的藝術類專業,所以當時想都沒想就拒絕了。
好在她最近並沒有自暴自棄,聽田甜說她一直在看琢磨以後該怎麼發展。
江陽第二天就來找我們了,我一上午都在聯繫包媛媛,她不肯告訴我她在哪裡,但聽語氣她應該沒做過什麼傻事。一路坐火車回來有很多地方可以遊覽,我估計她是打算一路停停轉轉,所以才遲遲沒回去。
我要請假去陪她,但她不肯。
江陽找到公司去的時候,我剛跟包媛媛通過電話。江陽的急躁來得快去得也快,我跟他說了包媛媛現在的狀態後,他立馬又把心放回了肚子。
“媛媛……沒跟你說別的吧?”他這兩天很焦躁,我不明白他焦躁的源頭。其實我隱約感覺到包媛媛對我也忽冷忽熱的,但她現在心情不好,情有可原。
“哪方面?她現在就是想冷靜冷靜,你給她時間好好想想吧,她答應過我不會隨隨便便做糊塗決定。”
外面天氣不太好,烏雲壓得很低,雷聲劈下來時,感覺腳下的地都在震動。
可是江陽渾然不覺,雙手插着兜,皺眉低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我才發現他的睫毛很長,側臉也特別立體好看。他側頭看過來時,我們的視線正好撞在一起,我忽然感覺他眼裡閃着莫名的難堪。
“她沒說老子別的花心事吧?夫妻吵架什麼不理智的話都說得出口,她要是說了什麼亂七八糟的話,別信知道嗎?”
我不明白江陽在擔心什麼,心裡隱隱又浮起很奇怪的念頭,不過很快就被我壓了下去。
“她沒說什麼奇怪的話,江哥你在擔心什麼?”
江陽像是忽然定了格,眼神落在窗玻璃上半晌沒眨動。
過了幾秒,他像是斂好了所有的情緒,面無表情地看了我一眼:“沒什麼。我媽走了以後,我爸對生活一直沒什麼大期待,抱孫子是他現在最關心的事。孩子要是沒了,我爸準得緊鑼密鼓地找你們麻煩。”
又來了,江陽現在的神態又讓我覺得他在刻意疏離我。
我按捺住心裡蠢蠢欲動的懷疑,好不容易能跟他正常相處,我不想讓那些奇怪的念頭褻瀆這份友誼。
他好像就在剛剛那一瞬忽然平靜下來,跟我聊了一會兒他爸跟他媽的事情。他說他爸媽特別恩愛,以前莊巖很喜歡去他家裡玩,每次看到他爸媽膩歪的場景,莊巖都會發一會兒愣。但江陽自己從小到大看習慣了他爸媽的恩愛,所以沒有太大感覺。
“回去讓莊子多留點心。你對莊子有多重要,我媽對我爸就有多重要,甚至更厲害。所以我媽走了對我爸的打擊很大,不做點糊塗事他心裡不好受。媛媛懷的孩子對我爸來說是個精神寄託,我不能讓這個孩子出事,不然鬼知道他會做什麼混賬事。”
本來我以爲他那麼緊張包媛媛完全是出於愛情,現在才知道他考慮了這麼多。
莊巖家裡跟他爸的事情,多多少少拖累了他這個夾在中間的人。包媛媛說得對,如果他撒手什麼都不管的話,完全不用這麼心累。
“江哥,其實我一直覺得你是個長情的人,可能你自己沒發現這點吧?我相信你能對媛媛一直好下去。江叔就是還沒跨過心理上的那道坎,等他跨過去就會覺得什麼都明朗了。”
我忽然想起他過年時跟他爸吵架的事情,忍不住又多說了兩句:“都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江叔現在上了年紀,夜裡又沒人跟他嘮叨,有時候可能會像小孩一樣任性。你有時候總是很暴躁,心裡明明很理解他嘛,以後別跟江叔吵架了。”
江陽哂笑,搖搖頭:“哥哥我不是來聽你說嘮叨的。妹妹,我再混賬,該有的責任心還是有的。媛媛的情緒要是不對,你千萬得安撫住。我在找朋友定位她的手機,你下次再跟她聯繫的時候記得告訴我一聲。”
他跑過來黏黏糊糊地跟我說了這許多話,可離開的時背影卻相當決絕。
那一刻,我忽然感覺他把自己包裝得太好了,我總能感覺到他的矛盾,卻不明白他在矛盾什麼。我們看到的他似乎只是他想讓我們看到的江陽,真正的他需要撕開包裝看,這一點恐怕只有莊巖做到了。
我也不知道爲什麼,那一刻忽然有些害怕:“江哥!”
他聽到我喊他,當即頓住了腳,回頭看的時候嘴角浮起一絲笑:“嗯?在呢。”
“今晚去我家吃飯吧,我早點回去做飯。”剛纔有那麼一瞬,我覺得以後好像會再也見不到他了,所以想把那種看不見抓不着的感覺確認一下。
江陽嘴角那絲笑變得很淡、很淡,臉色很快變得平整又淡漠:“算了,吃不慣。”
“你不去我家跟莊巖碰個面嗎?以後還會再來看我們的吧?”
他這會兒已經回過身去,肩膀一聳一聳的,笑得有些猖狂:“妹妹,你的那點小心思我一眼就看穿了。這種時候你真是蠢得要命,不過挺好,真挺好的,一直這樣吧。”
他離開的時候外面已經在下雨,我慌得莫名其妙,拿了一把公司的傘又追出去給他送傘。他被雪埋住都會傻躺那麼久,下了雨應該也會任由雨淋。
他沒開車來,明明一招手就能打到的士,可他卻真的傻乎乎地在雨水裡淋着。我衝過去幫他打傘時,他竟然恍恍惚惚沒有發覺。直到他打了個噴嚏,纔回過神來看我,只一眼就迅速地挪開了視線:“回去,我走了。”
“哥,你今天怎麼怪怪的?”他半個身子已經又踏進雨裡,我情急之下趕緊拉住了他。
可他卻很堅決很有力地把胳膊抽走了,但那張臉卻笑嘻嘻地朝我貼過來,越靠越近,我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他臉上的笑意更深了:“哥你個鬼,我不是你哥,別亂叫。真走了,回去吧。”
他攔了的士迅速鑽了進去,我聽到的士司機抱怨他身上的水會弄溼車子,車開走之前,我看到他很大氣地從錢包裡掏出幾張紅票子遞了過去,於是司機師傅什麼也沒再說,終於啓動車子開走了。
那兩天我的心裡一直怪怪的,每次一跟包媛媛聯繫,我都趕緊打電話通知江陽。他很快就定位好了包媛媛的所在地,火速追了過去。
這種恍惚勁兒一直持續到宋謙修再度過來找我,那天一大早我去上班,他就在半路上堵住了我。他比上次清瘦了些,一開口就告訴我,江叔找他了。
我張嘴想問江叔找他做什麼?八竿子打不着的兩個人,怎能會有接觸?
轉念一想,我主動說道:“找個地方坐坐吧,坐下來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