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爾袞從草原來,哪裡見過什麼嬌弱的女子,就見從三格格身後站出來的如花清秀的臉龐掛着兩點淚珠,楚楚可憐的向他行禮,聲音柔弱不堪:“王子,這不是公主的錯,是那些姑姑和嬤嬤們欺上瞞下,不顧公主的名聲,苛刻責打我們這些才入宮的可憐女子……公主掌管後宮,事情那麼多,哪裡知道這件事情,就是打從後院經過,聽到奴婢們的哀求,公主都沒有時間理會……我們做奴婢的就是這個命,被打死了也怨不得人。”
說着話,如花低頭,嘴裡小聲哽咽着。
三格格心裡忍笑,臉上卻是一副感同深受的樣子:“天瑞妹妹也不知道是被人挑唆的,還是真的就是那個樣子,她連我這個姐姐都不尊重,更何況是個奴才了,王子大概還不知道吧,這景仁宮每年打殘打死的人可是不計其數的。”
烏爾袞聽的半信半疑,不知道要怎麼回答三格格,只好應了一聲,捧着花走了。
三格格看着烏爾袞的背影冷笑,心道,天瑞,我倒是瞧瞧你這次怎麼辦,怕是有十張嘴也說不清楚吧。
扭頭,三格格看向如花:“你剛纔說的不錯,你敢保證,景仁宮後院真像你說的那樣?”
如花上前行禮:“格格救了奴婢的命,奴婢以後唯格格話是從,怎敢欺瞞格格,景仁宮後院我們奴才們住的地方,怕是比奴婢說的還要嚴重呢。”
三格格聽了,一擡頭,仰首挺胸的往前走,一邊走,一邊思量着怎麼再度抹黑天瑞,現在可是很好的時機呢,讓人知道天瑞對長姐不敬,對下不慈,到時候,三格格想要瞧瞧,康熙是不是還會繼續寵信天瑞,是不是還讓她手掌宮權呢。
這裡,烏爾袞去了景仁宮,心裡還是琢磨着三格格的話,他實在不敢相信天瑞是那麼樣子的一個人,所以,並沒有直接去前院找天瑞,而是偷偷的溜到後院的院牆底下,就聽到裡邊傳來很嘈雜的聲音,也分辯不出到底是在幹嘛。
烏爾袞悄悄爬上牆頭,向裡一看,就見靠牆根的地方跪着幾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頭頂瓦片,眼含熱淚,似乎是極難受的樣子,而另一邊的偏房裡一個大點的宮女正在抽打兩個年紀小的宮女,一邊抽打還一邊手掐腳踢的,而那兩個小宮女疼的難受,額頭都出了汗,卻也不敢出聲,更不敢跑掉。
烏爾袞看到這些,心裡就開始相信三格格的話了,認爲天瑞並不是一個多善良的人,可是,烏爾袞一想到天瑞美麗的容顏,念頭又轉了過來,就想着吧,可能是底下奴才刻意隱瞞的吧,或許公主不知道,若是知道了,一定會替那些小女孩求求情的吧,女孩子不比男孩子,哪裡經得起那樣的責打。
這麼一想,烏爾袞決定要告訴天瑞這件事情,別讓她被奴才們矇在鼓裡。
烏爾袞捧了花走到天瑞屋子前邊,正巧春雨幾個在外邊守着,見到烏爾袞全都站起來行禮,烏爾袞笑笑:“公主可在?我,我給公主送些東西來。”
春雨幾個一直以爲天瑞是要配給烏爾袞的,所以,看到烏爾袞以後都是極小心恭敬的,幾個人趕緊笑道:“公主在呢,王子稍等,奴婢這就去通稟一聲。”
說着話,春雨進去,和天瑞說起烏爾袞來的事情,天瑞先是一愣,想着烏爾袞來她宮中做甚,這時候清朝入關不久,並沒有後世那般講究,滿蒙女子也沒有太多束縛,常見滿洲貴女扮成男裝出去遊玩,或者幾個男女一起結伴玩耍的,這並不稀奇,天瑞也沒有多想,就讓春雨把烏爾袞請進一邊的小花廳,她也整理了一下衣服出去。
在小花廳裡,天瑞見了烏爾袞,就被烏爾袞手裡捧着的那些花差點把下巴驚掉。
就見那束花中間枝枝蔓蔓的幾枝紅色黃色月季,月季花間爬了幾朵牽牛花,一側豎立了幾朵或白色或黃色的早小菊,另一側是開的豔豔的火紅雞冠花,再加上雞冠花中間的幾枝搖搖擺擺的狗尾巴花,四周圍又擺了一圈連枝帶葉的或紫或紅的鳳仙花。
總之呢,這束花真是烏七雜八的什麼都有,可以說是夏季花卉的大彙總了,讓天瑞竟無語哽咽,心道,虧了烏爾袞只弄來這些花,沒有一呆之下連那菜花都給採了來送她。
“公,公主……”烏爾袞看到天瑞,很是害羞的把那把花送到天瑞面前:“我請教了南大人,他告訴我要給女孩子送花的……”
天瑞心裡大罵南懷仁,丫丫的,你一個傳教士,不做好本職工作,怎麼竟弄這些歪門邪道的事情,那啥,你的職業在我們在大清就相當於和尚道士,你不念經拜佛、清心寡慾的,你還教人追女孩子了,說實在話,你追過嗎?你懂嗎。
更是大罵烏爾袞沒眼力勁,沒心眼,你請教哪個不好,哪怕是請教一下明珠那個整天風花雪月的兒子納蘭性德怎麼做情詩也好,幹嘛去請教一個洋和尚?你咋不去廣濟寺問問人家得道高僧咋滴追女,哼哼,那還不得讓人把你打將出來。
天瑞努力做着心理建設,烏爾袞還當天瑞是歡喜的呢,於是上前一把把那束花遞到天瑞手上:“我也不知道公主喜歡什麼花,所以,就什麼都弄來些,公主瞧瞧,可有喜歡的,下次我幫公主再帶些……”
得,天瑞顧不上胡思亂想了,趕緊笑着開口:“烏爾袞王子,其實呢,我並不喜歡花,也沒有什麼喜歡的東西,真是勞王子費心了,王子下次進宮,只和皇阿瑪請安便是,不必惦記我。”
天瑞這麼一說,烏爾袞倒是想起三格格說過天瑞並不愛花的事情來,又想到剛纔在後院見的事情,就一股腦的和天瑞說了,到最的還總結陳詞:“我知道這件事情不怪公主,公主也是被奴才們騙了,公主最好好好管管景仁宮的奴才,免得他們張狂了,影響公主的名聲還有清譽。”
天瑞把臉扭到一邊,輕輕端起茶杯來喝了一口水,再不看烏爾袞一眼,站在一旁的春雨機靈,一瞧就明白了,公主這是端茶送客呢,就趕緊走到烏爾袞身邊陪着笑臉道:“王子,公主還有一些事情要做,這是專門抽了時間見的王子,這會兒子怕是要忙的,王子所說的事情公主也知道了,會留意的,宮中也不是久留之地,王子還是趕緊請回吧。”
說着話,春雨虛手一引,就請烏爾袞出去。
烏爾袞無奈,只好留戀萬分的走了,臨走的時候還囑咐天瑞一定要好好的管教奴才。
“不知所謂的東西,被人當槍使了還不自知”天瑞氣的一拍桌子,站起來回了屋。
春雨心裡疑惑,按理說,公主是個精明人,什麼事情都能料到,她不可能這麼無禮的對待自己未來夫婿啊,難道是,皇上根本沒有意思要把公主嫁到蒙古和親?
想到這個可能性,春雨喜不自禁,在她心裡嫁到蒙古就意味着要受苦受難,要早死啥的,春雨是很不希望天瑞嫁出去和親的,她想着若是能在京城尋門好親事讓公主下嫁那是最好不過的事了。
天瑞回了屋,擺手讓跟着的人都退下,一琢磨啥都明白了,這個烏爾袞肯定是聽了三格格的閒言碎語纔來的,三格格那人那點小心思天瑞一想就知道,不過是想要提前挑撥她和烏爾袞的關係罷了,可惜的是,三格格註定要做無用功了,烏爾袞和她不過是比陌生人稍強一點,哪裡用得着人費盡心思的挑撥離間呢。
天瑞料的不錯,沒過兩天三格格就帶着如花走訪了好幾個嬪妃的住處,話裡話外的意思就是天瑞苛待下人,還有對她不好,總是剋扣她的東西啥的,更是讓如花現身說法,講一講她的遭遇多麼悲慘,在景仁宮受了多大的委屈之類的。
可惜的是,三格格那些話沒有一個人去聽的,大家都不是傻子,誰不知道才進宮的奴才們都是打這過來的,再加上還有嬪妃可是從宮女爬上來的,這裡的道道人家門清的很,誰也知道這是正常現象,景仁宮或者比別處苛刻了一些,不過,也不是不能接受的。
再者,天瑞是誰,有那精明的人早看清楚了,那是康熙爺的心尖子,哪個想不開了,去摘皇上的心。
更有人幸災樂禍的鼓動三格格去鬧,最好鬧到皇上跟前,好給天瑞一個沒臉。
那三格格沒成算是出了名的,還真的打算去鬧,還是三阿哥不留情面的罵了她一頓,她這纔打消了找康熙評理的念頭,不過,還是走到哪裡都不忘抹黑天瑞,話裡話外都是天瑞不善不慈,不配掌管宮務啥的。
宮中本來就寂寞,那些宮妃們見三格格這樣折騰,也樂的看戲,全都躲在後邊端茶倒水的瞧樂子,或者想瞧瞧天瑞公主是怎麼回敬三格格的。
可是,一連幾天,天瑞那裡都沒有什麼動靜,倒是讓人失望的很,不知道這位公主又打的什麼主意。
天瑞倒並沒有什麼,反正三格格再上躥下跳也只會讓人當猴看,對她也傷害不了什麼,索性就任由她折騰,天瑞自己瞧着樂子,想着等她折騰完了,再出手整治。
可是,她這裡坐得住,她那幾個忠心的丫頭倒是坐不住了,冬雪脾氣急,又是個性子直的,實在忍不住,跑到天瑞跟前直接道:“公主,若是您不願意出面,不如讓奴婢去回敬三格格一次,反正奴婢馬上要出宮了,也不怕什麼。”
天瑞好笑,擺擺手讓冬雪退到一邊,冬雪剛退下,秋楓走來氣道:“如花那個賤蹄子,作死的東西,竟然敢污賴公主,真真是氣死人了,公主,您發句話,奴婢讓她小命難保。”
天瑞看着幾個丫頭替她生氣,就是有火氣這會兒也全消散了,閒閒的喝了口茶,笑道:“幹嘛要要人家的性命,我瞧着啊,如花也是個好的呢,就讓她跟在三格格身邊罷了……”
“撲哧”一聲,春雨先笑了出來:“公主說的是,就讓她跟着三格格吧,不但啊咱們不治她,還偷偷的幫趁她一下,捧着她,奴婢也想瞧瞧那個小蹄子最後能走到哪一步,奴婢想來啊,三格格遲早得吃了她的苦頭。”
另外幾個丫頭也全明白了,忍不住好笑,三格格這人也不知道怎麼想的,如花那丫頭明顯的就是一心大的主,留這樣的奴才在身邊,做主子的還真得小心了,不定什麼時候反咬你一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