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陳子煜在一起了以後,我才知道什麼叫任君騷擾千百回,我自巍然不動。我們認識了許多年,卻從來沒有像情侶一樣真真正正的在一起過,所以我也從來不覺得陳子煜是這樣的纏人。
每天十點半必須電話確認你在幹嘛,哪怕每次打電話來,我都在做同樣的事,他的處事就跟他的做愛一樣,想要什麼的時候,就必須得到,不達目的誓不罷休,孟淺說他這是戀愛強迫症。
可是在一起的日子,不管多繁瑣,每天多忙,想起回家的時候愛的人就在那裡,我們可以一起吃晚餐,共度一個有彼此的夜晚,就會很美好。
這種寧靜以致遠的生活,被陳子煜父親的到來打破,從和他在一起的第一天開始,我就預料到會有這一天,她爲了我和他父親鬧掰,辭職,斷絕和家裡的經濟往來,要不是自己平日裡有自己的小金庫,只怕連自己都養不活了。
我尤記得那天剛到公司,就看到小何站在門口等我,看到我一臉焦急的道:“善姐善姐,你快去你辦公室,有人在那等你很久了。”
待我一臉疑惑的跑到辦公室,就看到一箇中年男人背對着門坐在我的辦公椅上,從背影看,他的身板挺直,頭髮梳得一絲不苟,穿着一身西裝很是正式。
我遲疑地叫了一聲:“是…陳總吧?”
聽到聲音,他這才轉過身來,他和百度裡的圖片不太一樣,看上去要消瘦很多,眼窩周圍也有很深的黑眼圈,這讓我多少有點吃驚,所以木訥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要幹什麼了。
我對陳子煜的父親印象並不深,記憶裡,好像陳子煜也從不主動提及他家裡人的情況,只記得高二那年開家長會時,來過一個男子自稱是他的父親,當時看上去氣宇軒昂,意氣勃發的,我還叫了聲叔叔好,陳子煜對這事並不多說,那個年紀的我們也不願意提及家長這個字眼,我實在不能確認當年來開家長會的人和現在這個身形消瘦的人是同一個。
他看看站在門口的我,開口道:“你是許善?”
我點頭,禮貌的迴應,“是,不知道陳總要來,有失遠迎,實在不好意思。”
陳總並不在意,和藹的朝我招招手,“站在門口做甚麼,進來呀。”
“噢,“我應聲,整了整衣服,縱使以前見多了各種大牌老總,換了種身份還是有些不自在。”那個…我們這公司是新開的,有很多地方都照顧的不周到,像您這種老總別嫌棄,我讓人給您換杯茶吧。“我看到他的面前,放着一個一次性的杯子,茶水也不夠新鮮,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釋。
他呵呵一笑,擺擺手攔住忙活的我,“好了,不用這麼麻煩,我這個舌頭,喝了幾十年的茶葉水了,一般的茶葉我還真的看不上。”
他像在跟我開玩笑的說話,可怕的是我卻不知道該接什麼,氣氛一度凝重。好在,陳總不愧是見過大世面的人,見我尷尬,也就不再調侃什麼了,直奔主題,問道:“小煜,最近是跟你住在一起了吧?”
“嗯?“我有些不明所以,”陳總,我和他…”
“哎,別一口一個陳總的叫了,叫我陳叔叔也行,我今天就是來問問我兒子的情況的,你也無須多緊張,“陳總打斷我的話。
我“噢“了一聲,回道:”陳叔叔,我和子煜確實在一起了,但是我們還沒有到同居的地步,您放心,我們就是正常的男女朋友交往,您如果對我有什麼不滿的也可以提出來,我會盡力改的。“
陳總聽着我說,一直沒有回話,一直到我說完,他纔回了句,“這些話是小煜告訴你的?”
“嗯?什麼意思?“我不解。
陳老道:“小煜這孩子太情緒化了,我只是讓他把重心放到公司上,又沒有不讓他自由戀愛,說辭職就辭職,說斷絕關係就斷絕關係,他以爲父子關係是說斷就斷了的嗎?!“說到這兒,陳老也有些生氣,剛剛說話太沖讓他沒忍住,拼命咳了咳。
我忙伸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背,他拒絕道:”沒事,老毛病了,小善是吧,我記得你,之前去學校給小煜開家長會那次,我就見過你了,我相信能讓小煜愛這麼久,你一定是個不錯的姑娘,不過,你知道好的婚姻是什麼嗎?好的婚姻是要勢均力敵的,不依附於自己的老公,也不讓自己的男人吃軟飯。“
等到陳老走了許久,我的腦海裡還盤旋着他說過的話,如果你要做我陳家的兒媳婦,第一件事就是讓你的男人學會怎麼爲了家庭肩負起自己的事業!
一直到下班和陳子煜一起吃飯,我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陳子煜一邊給我剝着蝦皮,一邊疑惑的問:“親愛噠,你今天是遇到什麼事了嗎?我怎麼覺得你不高興啊?”
我不想說話,搖搖頭敷衍道:“沒事,沒胃口。”
“噢,你要是不愛吃這家的東西,那下次我們不來了。想吃什麼,走,我帶你去吃!”說着,陳子煜作勢要起,我一把拉住他,滿桌上的東西都沒有吃,他這種浪費的習慣讓人很討厭。
我強壓着自己的脾氣,回道:“不用了,都點好了,別浪費了。”
陳子煜卻滿不在乎,“你放心,我請客,怕什麼!”
他這話讓人聽着就不樂意了,我說話的語調也有些不好,“你什麼意思啊,陳子煜,你別忘了你現在沒有陳氏給你提供浪費的資本了,我們成熟一點好不好,你以爲誰都跟你一樣,不顧一切的只知道亂花家裡的錢。”
陳子煜愣了好久,也許是不知道說什麼好,他站在原地,久久沒有反應。“許善,你這話幾個意思啊?你說我啃老族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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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反駁道。
陳子煜“噌”的一下火了,說話的聲音一下子提高了八個度,“你就是這個意思,你們都覺得我不配接手陳氏這麼龐大的公司,我就是陳氏的蛆蟲,你是這樣想的,我爸也是…”他的語氣很憤怒,也不顧在公共場合,旁邊的人指指點點。
我不想在這麼多人面前跟他吵起來,帶着幾分求和的態度,低聲道:“好了別再這裡吵行嗎?有什麼事我們回家說吧。”我拉着他徑自往門口去,到了門口的時候,他冷冷的甩開了我的手。
我回過頭去,看到他冷着一張臉,幽幽的盯着我,那眼神裡有幾分委屈和不被理解的哀怨,半晌,輕輕說了一句,“我以爲你是懂我的那個,但其實,沒有誰能完完全全懂誰,我明白了,我先走了。”
陳子煜,就這樣,把我丟在了大街上!我跟在他身後叫了好久,他自始至終都沒有回頭,直到再也看不到他的身影,我才意識到由心而生的冰冷感覺,原來被拋棄的感覺,如此不好受。
孤獨一人在街上游蕩的我,像一個無家可歸的遊魂,孟淺倒是給我打了好幾個電話,我不想跟她說和陳子煜吵架了的事情,可以猜到她一定又會當着我的面說陳子煜如何如何。最後,迫不得已的我,隨便撥通了手機裡的一個號碼。
當那端響起第一聲“喂”時,我便匆忙掛斷了電話,我不該打給他的,當初先走開的人是我,現在又有什麼資格回過頭來找他,我就在這裡坐一會兒,未必想不到回家的辦法,而他可能正和女朋友吃飯,或者陪着她散步聊天呢。
“喂,怎麼了小善?“宋鳴在接到電話的一瞬間,想都沒想就脫口而出問道。此刻的他,正在和女朋友的家人吃飯,一桌子他的父母和女方的父母,他知道就這樣離開不對,但電話那頭許善的沉默讓他一刻也待不住了。
他匆匆說了幾句,便着急的離席,宋爸爸當然知道他口中的小善是誰,臉色尤爲不好看的低聲斥道:“不像話!你也不看看這會子有誰在呢,這可是你未來的老婆和丈母孃,誰的事比你的終身大事還重要!”
宋媽媽忙拉着他不讓他多說,宋鳴有些難堪,看得出來,女方的家長也頗有些不滿。宋鳴看了一眼坐在他身邊的女子,他的腦袋很清楚,這個叫葉懿蘩的女子是他今生的妻子,他們相識不過兩個月,卻要走進婚姻的殿堂,他不敢說自己有多愛她,他也不相信她說的愛他有幾分當真。
“對不起,我必須去。”宋鳴看着她,眼神堅定。
葉懿蘩終於發話,她面上帶着完美無缺的笑容,禮貌有加的對宋鳴的爸媽說道:“宋鳴有事就讓他先去忙吧,畢竟我和他以後還有漫長的一輩子的飯要在一起吃呢,不急這一會兒。”然後又看向他,“你先去忙吧,別讓你朋友等的急了,爸媽這裡有我呢。”
宋鳴道了一句謝謝,飛快地往門口飛奔去,葉媽媽嘀咕道:“小蘩,你知道他這個朋友是誰啊,讓他這麼着急忙慌的要去。”
宋鳴在街上轉悠了無數圈,許善沒有說她在哪,他只是憑着直覺和剛剛電話裡嘈雜的聲音來判斷,上海那麼大,想要找一個人很難,可他就是相信自己能找到他,就像上次她說讓他去接她,在他們上次訂酒店的那地方,他就真的可以找到她說的地方,宋鳴一直相信,讓他們見面的是緣分,包括這一次,就算她是誤撥錯了號碼,他也願意爲着這個錯誤丟下一切跑一場。
他們說,當你難過時,你一擡頭能看到一個讓你感動到流淚的人,那他就是你的真命天子。所以當我擡頭,看到滿街的霓虹,嘲笑自己像個傻子一樣,然後就出現了宋鳴閃閃發光的臉龐。
他焦急的趕過來,一臉擔憂的問:“怎麼了小善,你發生什麼事了?”我就只能苦笑着無言以對。
宋鳴將我帶上車,我不說話,他也不問我爲什麼這麼晚了身無分文的在街頭流浪,他開着車,很隨意的問道:“你現在住哪?我送你回去。”
我悶悶的回了句,“我不想回去。”
“嗯?”他看了眼我,調侃道:“那你是要去我家嗎?我可不敢保證,我這會兒帶你回家不會發生什麼事。”
我並沒有因爲他充滿挑逗的話有任何的反應,拋開別的不說,他家裡還有一個待嫁的未婚妻,光這樣,我們就不會怎樣。
宋鳴不知道我的新地址,自然也沒法送我回家,便開着車一轉來到了一家酒吧。
這家酒吧看起來是新開的,裝修華麗,門口齊刷刷的停了一排豪車,如果是我自己,可能一輩子都不會來這種高檔會所吧。
宋鳴看着呆站着的我,笑着拉我,“進來啊,站在那兒幹嘛,石化了?”
我咂咂舌,朝他眨了眨眼,道:“你們有錢人的世界,我真不懂。”
他就哈哈笑着,對我道:“這其實就是高檔一點的娛樂會所,你不願意回家,這裡好歹還能湊合着睡一晚。”
我們進去的時候,前臺的員工很有禮貌的跟他問好,“宋先生,歡迎光臨。”
宋鳴很友好的微微點了點頭,“替我開個小包間吧。”
那員工立馬應答着,吩咐站在旁邊的人帶我們進去,我跟在他身後,趁其他人不備,偷偷伸過去對宋鳴道:“這裡的人竟然認識你吖?”
宋鳴溫柔的回答,“這裡的宗旨就是讓每一個顧客有家的感覺,你待會也會被記錄在冊,下次再來,他就會直接叫出你的名字,甚至能提起上次陪你來的人是誰。”
我深噓一口氣,暗歎現在的市場營銷手段,迎面碰上陳子煜摟着兩個小姐,醉眼朦朧。
他也看到我了,酒精作用下的他,沒有注重到我一臉黑線,還笑呵呵的道:“咦,小善,你怎麼在這兒?”
“小善…”宋鳴追出去,拉住我,“他喝醉了你也看到了,別跟他一般見識。”
我甩開他,陳子煜也追着跑了出來,剛剛被我一推摔在地上的他,此刻跑出來時被夜風一吹,立馬清醒了很多。
“小善!”他一把推開宋鳴,上前拉住我,我背過身不想理他。
陳子煜首先想到的,卻是問我,“小善,你怎麼會和宋鳴來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