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關曉軍看來,中國人是一個極易受煽動的國民,無論什麼事情,只要說得多了,就會有人隨之響應,產生很強烈的羣衆效應。
六七十年代的那場事情是這樣,如今的氣功熱也是這樣,然後過上幾天,保健品的熱度將會碾壓所有東西,成爲九十年代最大的贏家。
如今國內的民衆因爲文化教育的缺失與缺乏正確的引導,因此對有些神神道道的事情特別缺乏抵抗能力,基本上別人說什麼,他們都會相信。而且在骨子裡潛藏着極度的破壞慾望與欺軟怕硬的行事手段。
就像後世的砸日本車事件,有些人打着光明正大的道德旗號,用來滿足自己的陰暗心理。
抵抗日貨你就抵抗日貨,何必砸人家的車?有本事大可以去砸日本人的公司,最好去日本本土鬧一場,那才叫有種,欺負開日本車的車主算什麼?
這種不明所以極易受煽動的民衆基礎,是當今社會最主要生態現狀,如果操縱得當,將會形成很大的團體影響力。所以八九十年代,才邪教橫行,各種牛鬼蛇神都冒了出來。
“這個世界上,最容易賺的不是有錢人的錢,而是窮人的錢!”
關曉軍坐在別墅裡,有點好笑的對何永生剖析出中國如今的現狀:“因爲窮人受到的教育低,容易被人欺騙,而且總有一些不切合實際的幼稚的幻想,很多地方甚至都沒有脫離最原始的宗教信仰。”
他對何永生道:“其實在咱們雲澤地區也是如此,神婆神漢多的是,很多人生病了,照樣用涼水化開香灰喝下去,因爲他們覺得這就能治病!所以有時候他們最好騙,也最可憐!”
“雖然說起來非常殘酷,但是現實就是如此。”
關曉軍嘆道:“等過上一段時間,你就會發現底層民衆的購買力了!”
一直在申城待了十多天,黃春光等罪犯,開始了遊街示衆。
在九十年代初,對於罪犯的公審與遊街,依舊是常態,一直到九十年代中期從,才漸漸退出了歷史舞臺。
一般情況下,遊街公審,都是在春節之前進行,爲的是震懾罪犯,讓民衆過一個安穩年。但有時候也會破例,比如這次震動整個公安部門的世界小偷交流大會。
即便這些小偷們不是恐怖分子,但他們如此的肆無忌憚的在申城這麼一個大城市裡搞交流大會,那這就是對當今警務系統的挑釁,讓整個申城公安部門都感到很沒有面子。
因此必須要給這些人一個有力度的震懾,讓這些小偷們知道挑釁中國暴力部門的下場。
關曉軍來到街頭的時候,一排卡車已經從遠處緩緩開了過來。
每一輛卡車上都有一個五花大綁的犯罪分子,車手站立着手握鋼槍的武警戰士,有的在車上還架着機關槍,威懾力十足。
當卡車經過關曉軍身邊的時候,看着從車廂上探出來的黑黝黝的槍口從身前緩緩劃過,即便是關曉軍兩世爲人,也還是感覺極不舒服。
他天生就對於槍支有有一種恐懼感,有時候去銀行取錢的時候,遇到押韻鈔票的武警,關曉軍有時候就會莫名其妙的擔心這些武警的槍口會對準自己,生怕他們開槍走火。
對於這種情況,關曉軍也曾詢問過很多朋友,大家基本上都有這種感受,對於槍支的敬畏感,如今已經滲入了國人的心靈之中。
這種面對槍支的極大不安全感,主要還是身份地位造成的不自信與無力感,如果換成是李嘉誠這樣的人物,恐怕很少會有直面槍支的情形發生。
關曉軍沒有做李嘉誠的野心,但是這輩子也不想體會那種面對團體而產生的無力感。
大街上一輛輛卡車開了過來,車上的喇叭裡響起這些罪犯的名字以及他們犯的罪,被綁的結結實實的死刑犯們,幾乎全都是低着腦袋,不過也有挺胸擡頭滿臉不在乎的人,但大多數人的臉上都是一片木然。
黃春光也在其中的一輛車上。
相對於上一次的紅光滿面,此時的黃春光一臉憔悴,短短十來天的功夫,整個人都快瘦的脫了相,眼窩深陷,顴骨也凸顯了出來,偶爾擡頭,雙目之中盡顯茫然之色與恐懼之意。
他這次被抓捕的時候,一開始倒也並不是非常害怕,他只是一個小偷,了不起是一個小偷的首腦,被公安機關抓住,關上個兩三年也差不多就放了出來了,倒也不用過度擔心。
可是令他震驚的是,自己十多年前偶然鬧出人命的事情,竟然也被公安機關知道了。
那件事殺人的事情,黃春光自己都已經潛意識的進行了遺忘,有時候偶爾回憶起當時的場景時,自己都不敢肯定到底有沒有殺過人,好像當初的那件事只是一場遙遠的夢境,現實中並沒有發生過。
但經過這些公安人員的審訊與引導,多年前的事情又重新在腦海裡浮現,並且漸漸清晰,最後連拋屍地點也想了起來。
等將一切都交待了之後,公安機關特意押着他去了拋屍地點,將那具屍骨挖了出來。
一直到被宣判了死刑後,黃春光都想不通,爲什麼這些警察這麼肯定自己身上發生過人命案子。畢竟當初自己也算的上是見色起意,流竄作案,當時又在荒郊野外,不可能有第三人在現場。那時候撥亂反正都還沒開始,這種事情應該是最爲難查的事情了。
黃春光本以爲這件事永遠的就這麼過去了,可現在不知怎麼回事,竟然被申城警察知道了,被審訊不過,只能交待。
他現在站在卡車之上,身子微微顫抖,心中充滿了對於死亡的恐懼,同時還夾雜着幾許茫然,不明白何以會到了今天這個地步。
然後他便看到了站在街邊的關曉軍。
在滿大街圍觀的人羣中,關曉軍身穿白色襯衫,藍色牛仔褲,一手插兜,一手端着一個小小的酒杯。
他嘴裡叼着一根菸,眯着眼睛看向黃春光,將手中的小酒杯在街上灑了一道酒線,隨後將嘴裡的菸捲拿下,菸頭朝上的擺在了地上。
黃春光眼睛猛然睜大,臉上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我的事情跟他有關?”
就在這一霎時,關曉軍與他在火車上的對話,瞬間在腦中響起:
“我不想惹事!”
當時的關曉軍是這麼說的:“但你們真要是敢給我玩什麼貓膩,我會讓你們知道,什麼叫做手段!”
“是他,一定是他!”
雖然不明白關曉軍何以有這麼大的能量,讓整個申城公安都出動抓捕自己等人。但一種冥冥之中的感覺,卻讓他知道,自己被抓然後即將被殺,肯定與關曉軍脫不了干係!
他睜大眼睛再次看向關曉軍的時候,看到的只是這個年輕人的背影,這個身穿白襯衫的青年人,背對黃春光緩緩分開看熱鬧的人羣,走了幾步後,手掌舉起,在上空輕輕擺了擺。
雖然不知道爲什麼,但黃春光卻非常的肯定,他是在向自己道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