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母誤會了,我這是在感激你呢,姑母的活做得雖然粗糙,比不上下人們精細,但也是一片心意,我豈能辜負了?說起來,因着打發了一批下人,祖母院子裡還正缺人手打掃,姑母能幫襯一把,自然是好的!”陸菲媛巧笑倩兮,可是眼底的諷刺卻很明顯,就拿你當下人看,你能如何,還不是自找的!
陸氏來不及撒火,就聽白木槿補充道:“嗯,本宮也覺得陸姨娘此舉甚好,可見剛剛本宮的話是聽進去了的,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您不是說要留在陸府侍奉外婆嗎?這院子裡裡外外的打掃,可就拜託陸姨娘了!”
想要藉着打掃屋子來找東西?還真是天真,既然這麼喜歡做事,那就多做一點唄。也算是爲她們謀福利了!
陸氏氣的臉漲得通紅,偏偏當着外人的面又不能發作,否則只會被別人說她假惺惺,別有所圖。
錦瑟郡主幹笑了兩聲,道:“安平妹妹,陸姨娘好歹也是半個主子,讓她做粗活似乎不太妥當吧?”
“可不是本宮讓她做的,陸姨娘主動請纓要爲外婆盡點兒孝心,若是本宮執意阻難倒是本宮不對了,別說陸姨娘要做活,大舅母和本宮都要親自照料外婆的生活起居,夜裡還要陪牀,陸姨娘盡些本分也是應該!”白木槿不慌不忙地堵了回去。
陸氏眼睛紅紅的,一副受了大委屈的樣子,可憐巴巴地看着錦瑟和寧嬤嬤,好像在說,你們瞧見了吧?她們就是這樣欺負我的,我最可憐,最值得同情!
可是錦瑟和寧嬤嬤也不傻,這到底是人家的家務事兒,她們也不能跟着瞎摻和,正巧金嬤嬤也不願繼續看戲,便道:“錦瑟郡主,寧嬤嬤,咱們還是儘早回宮交差吧,想必太后和皇上都等着咱們回話呢!”
至於回什麼話,那就是她們自己的事兒了,皇上和太后的目的不同,她們三個人自然回的話也就不同了。
白木槿讓人送了三人,陸氏看着能幫自己說幾句話的人都走了,才憤憤地道:“郡主是想拿妾當奴才使喚嗎?”
白木槿冷笑一聲,再沒給她好臉子,不帶絲毫感情地道:“你若要留下來,只有這樣的活兒給你做,鬆壽苑裡不養閒人,你若要離開,本宮也不攔着,別給本宮裝腔作勢,你知道這裡沒人會看你那一套!”
陸氏的臉拉的比馬臉還長,道:“郡主不就是要妾知難而退嗎?這院子裡的丫頭也不少,憑什麼要妾來做最粗重的活?妾要盡孝心,也可以做很多事兒,比如說給母親端茶遞水,給母親擦臉擦手,這些難道不行嗎?”
白木槿笑了笑,道:“這些活自有本宮和大舅母及表姐做,陸姨娘以爲自己的身份是什麼?還有……您到底是個庶女,又是侯府的姨娘,說穿了,您和陸府的關係已經不大了,侯府纔是您該呆的地方,哪有姨娘常住孃家的,莫非陸姨娘是打算自請下堂了?”
陸氏趕緊道:“當然不是,妾已經徵得侯爺同意纔回來侍疾的,侯爺現在就在陸府,不信郡主可以親自去問!”
白木槿點點頭,恍然道:“原來如此,看來父親還真是厭煩了姨娘了,也不知是夫人的意思還是父親自己的意思,竟變着法子趕姨娘回孃家呢,您可得想清楚啊,這一回來,什麼時候才能回去,可沒個定數呢!”
她可是好心啊,穆欣萍絕對不是個省油的燈,她已經有了身孕,如今白世祖身邊又多了個瑩秋,陸氏本就已經被厭棄了,若再遠離了侯府,那翻身可就無望了。瑩秋不願給她機會,穆欣萍更不可能給她機會!
陸氏突然就心慌起來,卻還是強自鎮定道:“郡主莫要嚇唬妾了,侯爺同意妾回來,自然會同意妾隨時回去的!”
“那可不一定,瑩秋現在可是風頭正勁,聽聞父親還打算找個時機擡爲姨娘,到時候瑩秋可就和你平起平坐了,嘖嘖……主僕變姐妹,倒也是一段佳話!”白木槿笑容滿面,似乎十分滿意這件事。
陸氏只覺得白木槿的笑容刺目的很,卻明白不能給白木槿看笑話,便強作平靜地道:“瑩秋能得侯爺寵愛,妾這做主子的自然也替她高興,若是瑩秋能一直得寵,對妾來說可也是好事一樁,郡主您說呢?”
她以爲白木槿不知道瑩秋和她之間發生的事情,所以還裝作樂意看到瑩秋爭寵上位,好讓白木槿自知沒趣。
白木槿一臉感慨,道:“沒想到姨娘您還真是賢惠大度呢,父親可真幸福,可以盡享齊人之福了,如此看來……往後侯府的姨娘會如雨後春筍一般蓬勃而出了。真是可喜可賀!”
陸氏心裡恨得要死,卻還要強作歡笑,道:“若真是多幾個姐妹,自然是好的,也爲侯爺開枝散葉,人丁興旺一點,才能將侯府發揚光大嘛!”
“姨娘的覺悟就是高,那回頭本宮就去和祖母說一聲,讓她張羅起來,前些日子祖母還說紫玉年齡不小了,也該找個合適的人嫁了,不如就也放給父親做姨娘好了,您說呢?”白木槿笑着問道。
陸氏怎麼可能容忍又一個奴才爬到自己頭上來,而且紫玉還是自己買通的人,放在老太太房裡,是有大用處的,怎麼能因此而讓紫玉成爲敵人呢?
便道:“這件事情郡主似乎不該操心吧?就算爲侯爺張羅姨娘,那也是夫人和老夫人該考慮的事兒,妾和郡主似乎都沒有資格呢!”
白木槿點點頭,道:“姨娘能有自知之明最好,本宮可不願意管父親院子裡的事兒,只希望能多幾個弟弟妹妹什麼的,多熱鬧啊!”
陸氏看着白木槿渾不在意的樣子,心裡就跟戳了刺一樣,道:“多幾個弟弟妹妹,郡主難道就不怕威脅到辰兒的地位嘛?”
“辰兒?永遠都是嫡長子,姨娘覺得呢?”白木槿笑得柔婉動人。
陸氏冷笑一下,道:“嫡長子是嫡長子,但就不知道……會不會被嫡次子,嫡次次子,甚至是庶子給取而代之了!”
白木槿一手捧起了穆欣萍,若是有一天穆欣萍有了身孕,有了自己的兒子,難道不會想要取白慕辰而代之嗎?誰願意自己的兒子,到時候就分得一小部分家產,然後脫離侯府,變成普通富戶呢?
白木槿自然知道陸氏的想法,便笑道:“你覺得……你們誰能有那個本事?”
如此赤果果地挑釁和鄙夷,讓陸氏的臉瞬間就垮塌了,她的腦海裡一時間涌起了很多回憶,小時候那個嬌嫩如包子一樣的白木槿,還喜歡撲在她的懷裡,用稚嫩而含混的聲音,喊她“娘娘”。
後來越來越嬌羞怯懦的白木槿,在她的刻意引導下越發的木訥,呆板,唯唯諾諾。對她言聽計從,遇到外人也會躲在自己的身後,用怯生生的眼神打量着所有陌生的人和事。就連見到她的生父和祖母,都像見到了生人一樣,渴望靠近卻害怕靠近。
那樣的白木槿,就像是上輩子的事兒了,到底是從什麼時候起,這個丫頭會用這樣的語氣,這樣的笑容,和她說話?
“你覺得誰能有那個本事?”這樣一句話,讓陸氏終於明白過來,今日的白木槿,已經擁有了把控一切,對任何人都無所畏懼的能力和勇氣,她不再是自己手裡的木偶娃娃,不再是會渴望親情和關愛的小姑娘了。
陸氏的心,陡然覺得一陣空洞和煩躁,明明那麼好掌控的人,到底是什麼時候飛出她的掌心的,她竟然都沒有發現,直到她被白木槿打的毫無還手之力,才發現白木槿的轉變,可是一切都已經晚了。
如今的她,剩下了什麼?被迫遠走的兒子,聲譽受損的女兒,就連自己都是名聲盡毀的妾,她用十年積累的財富、名譽、地位,突然就沒有了,什麼都沒有了。
陸氏疑惑地看着白木槿,突然問道:“槿兒,你爲什麼會這麼恨我?以前,不是這樣的,我對你真的那麼差嗎?”
白木槿微微一笑,眼神幽幽地看着陸氏,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姨娘可以摸着自己的良心,聽聽它是不是告訴你,問心無愧!”
陸氏微微眯起眼睛,道:“郡主好自爲之吧,不是永遠都能那麼幸運的,夜路走多了,總要碰到鬼的!”
“那就遇鬼殺鬼,遇魔斬魔!”白木槿丟下這句話,才轉身對着喜鵲道,道:“讓陸姨娘將院子清掃清掃,還有……那邊的廊柱,都該仔仔細細地擦一遍!”
喜鵲恭敬地道:“是,奴婢記下了!”
陸氏狠狠地瞪着白木槿,道:“你沒有資格指使我做事,這裡是陸家,不是白家,更不是你的郡主府!”
“你不做可以,麻煩你快些離開,本宮不願意見到一個閒人在眼前晃悠,你可明白了?”白木槿問道。
陸氏聽到院子外傳來人聲,眼神一轉,立刻就要裝出受欺負的樣子,卻被白木槿冷冷一瞪,道:“別裝了,來的是二舅舅和父親,你覺得本宮會在乎哪一個來爲你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