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22日,早上六點。
方年揹着包匆匆趕到集合點:人民廣場。
幾乎是掐着點到的。
陸薇語比他早到,也揹着個小包。
像是幼兒園小朋友背的那種書包,拉鎖上掛了只娃娃。
比起來,方年昨晚臨時買的小包就很龐然。
嘴巴鼓鼓的正在吃早餐,見到方年後,陸薇語小聲問了句:“你吃過了嗎?”
“用不用給你留兩個。”
方年眨了下眼睛:“吃過了,哪像你這麼急急忙忙的。”
定的是六點出發,不過有些人來得稍晚。
最後是六點十五才正式出發。
一輛大巴裝下了所有人以及小件貨物。
方年理所當然的跟陸薇語坐在一起。
“我有點暈長途客車。”陸薇語小聲說道。
說話時眉宇間有些雀躍,因爲她佔到了前排的位置。
方年咂咂嘴:“咦惹,居然暈車,那你剛吃的早餐不會吐我身上吧?”
陸薇語愣了下,接着扁扁嘴:“哼!”
心裡有點生氣,我又不是神,暈車怎麼了?全世界又不是隻有我一個人暈車!
你一臉嫌棄是什麼意思呀!
就很氣好的嗎!
想着,陸薇語扭過頭去,索性望向窗外,就給方年看個跳動的馬尾。
方年面露有趣的笑容。
沒吱聲。
他清楚的記得,自己曾經的青春裡有過一個形象模糊的馬尾姑娘,有他所有的幻想。
而現在,那個關於青春時代所有幻想的姑娘跟陸薇語的形象重合了。
再一次人生,方年還是很喜歡陸薇語。
在她眉眼眨動。
在她認真時。
在她嘟嘴生氣裡。
在她馬尾上下跳躍中,一點一點把自己陷進去,不願拔出來。
不過方年還是隻會適當參與進陸薇語的人生,頂多是不讓她受苦,未來會怎樣,交給時間。
想着這些,方年起身從行李架上的小包中取了件物品,漫不經心的咂咂嘴:“也不知道包裡怎麼多了暈車藥。”
小馬尾跳了下。
沒做聲。
於是方年便輕輕搖晃了藥瓶,發出碰撞的聲響。
陸薇語輕哼了聲:“我只是稍微有點暈,用不着!”
“好吧。”方年無所謂的道。
這點方年倒是一清二楚。
陸薇語開車很穩當,不存在暈車的現象。
她只是暈旅遊大巴這種車,尤其是內設空調,窗戶鎖死的這種車。
按理說,方年不會知道這樣的小事。
因爲方年認識陸薇語時,她25歲事業有成,有房有車。
雖然房子是貸款的,但車是全款。
兩人的朋友關係不會有一起報團去旅遊的可能。
是個很偶然的機會,趕時間跨城出行去客戶現場,當時最快的方式是大巴,也就這麼一回。
方年之所以會買暈車藥,還真不是記起來了,純粹是多一手準備,他是在陸薇語剛剛跟他說了之後纔想起來的……
時間非常早,很快車上的說話聲音就小了下去。
一些人用完了早餐,開始發呆或者打盹。
方年也不例外。
坐長途車是最無聊的事情,尤其是這種大巴,且現在手機的可玩性還不高。
…………
不知道多久之後,吳淑芬的大嗓門驚醒了車上瞌睡的衆人。
“大家醒醒,我們已經到了!”
方年也不例外。
習慣性的擡起右手時,有感到壓力。
低頭乜了眼,陸薇語腦袋縮在他的手臂上,睡得正香。
方年才發現原來這個時候的陸薇語睡着後是這樣的:安靜,削微缺乏安全感。
這是方年第一次見到陸薇語睡覺的樣子。
這麼近的距離下看,陸薇語的皮膚真好,白皙的臉上甚至能看到細微的絨毛,光滑潔淨。
見陸薇語睫毛眨動,方年趕緊閉上了眼睛。
“啊~”
陸薇語醒來後,小聲驚呼一聲,接着偷偷望向方年。
見方年還沒醒來,鬆了口氣。
接着清了清嗓子,用手推了下方年,嘴上喊道:“方年,到了!”
“到哪了?”方年故意下意識的問道。
陸薇語重複道:“到了!趕緊起來下車!”
方年哦了聲,揉着眼睛起身拿東西。
那遲緩的動作與朦朧醒來的下意識反應,不給個奧斯卡影帝,多少也有點說不過去。
…………
一行人下車後才發現大巴停在了一段泥土路上。
周圍視野開闊,房屋錯亂無序。
與申城的繁華相比,仿若天上與地下。
方年看了看時間,快九點,將近三小時的車程,少說也離有一百五十公里以上。
吳淑芬拍拍手吸引大家的注意力後道:“前面大巴車不好進去,還有一里地的樣子。”
“帶過來的課本、文具等東西得辛苦大家一起搬過去。”
“提前跟大家說一下,今天的事情會比較多,大家做好準備。”
“大家記得穿馬甲,戴好卡牌證。”
“……”
除了馬甲以外,這次志願者們每人要戴上一個寫着‘志願者’三個字的卡牌證。
除了十九個志願者,同旅遊大巴的還有分會員工、少量媒體記者。
方年和陸薇語一組,擡着一筐文具隨着隊伍沿着泥土路向前行。
路上,陸薇語小聲問道:“方年,你們老家的農村也是這樣嗎?”
聞言,方年望了望四周。
這個不知道名字的村莊,比起茅壩來說幾無區別。
多數現在能看到的房屋外表有瓷磚。
也有少數房屋破敗。
時間點還早,有翠煙嫋嫋升起。
田野間村民們正在勞作,這個季節臨近豐收,路旁田裡的稻穀垂下腰肢,等待收割。
根據水稻的成色能明顯分辨出田裡種有兩季稻和一季稻。
偶有在勞作的村民打望着他們一行人。
也能看到有小孩在打鬧。
如果不是來助學,方年會覺得這是跟茅壩一樣,好一派田園風光。
接着回答了陸薇語的問題:“一樣,也是種水稻,多數時間在田地勞作,有翠煙嫋嫋,空氣新鮮。”
“也同樣有貧窮的地方,因爲村民們沒有多少謀生技能。”
陸薇語點了點頭:“我聽我爸媽說,我爺爺那代生活在農村,家裡都窮,後來我們家才搬去的城裡。”
“這是我第一次來農村,真的會有野狗、追着人跑的大鵝嗎?”
方年心想,再過幾年,管你在沒在農村生活過,你都能通過網絡視頻看到農村的風貌。
也能看到被大白鵝追着跑的少年們。
他知道陸薇語的基礎家庭情況。
其實是爺爺那輩就搬了出來,打小生活在小城市裡,若是從方年老家坐車南下去羊城、鵬城,幾乎必然經過的城市,韶州。
如果要硬扯緣分的話,方年去世的爺爺80年代也曾去韶州挖煤打拼,只不過方年爺爺是掙了錢後回老家了。
“待會你應該能見到。”方年神秘一笑。
其時,大家都聽到了狗叫聲。
陸薇語也聽到了,腳步都頓了下,才繼續往前走。
心裡琢磨着有這麼多的人,有什麼好怕的……
……不知道是村長還是村支書的幹部帶着幾個村民迎了過來。
“歡迎你們歡迎你們。”
領頭的中老年男人笑呵呵的道。
帶着比較有地方特色的口音。
倒是說大家都能聽得懂。
“來這麼早,你們還沒吃飯吧?”
分會的某個員工笑着回答:“都吃過了的。”
接着他跟領頭的男人簡單交涉了幾句。
中老年漢子便道:“大家快給這些城裡來的志願者們幫忙擡東西。”
“……”
吳淑芬則帶着志願者們繼續搬東西。
隨着大巴過來的捐贈物品可不少。
越是往裡走,路越窄,房子也多了起來,人也多了起來,也見到了狗。
不過是家養的。
犬吠時,會被主人訓斥住。
這讓陸薇語安心不少。
她倒也不是怕狗,但不怕的是寵物狗。
方年邊走邊目測,這樣大的村落一所小學六個年級在加上幼兒園,可能不止三百個學生。
譬如方年上小學時,一開始是每年級一個班三十來個人,後來幾個小學合併,每個年級起碼就有兩個班,一個小學七八百人。
也存在過因此而失學的特例。
這個‘幫助失學兒童重返校園’的活動雖然聽起來好像聲勢浩大,但實際上只是針對了這個村落。
或許是一個村,或許是多個村。
“前面就到我們的學校了。”
姑且稱之爲村長的中老年男人道。
順着村長的手指方向,衆人看到了前面的建築物。
沒有看到校門,也沒有如同在城裡常見的小學那樣,有圍牆,二層樓高,不新不舊,談不上破敗。
“這裡就是操場,麻煩大家把東西先放在教室門口。”村長指揮道。
操場的地面沒有硬化,只有一個籃球架,有兩個乒乓球檯。
村長簡單解釋了幾句:“我們這是小學合併了,就這個學校條件比較好,所以都合了過來,什麼都缺,是準備在旁邊再蓋幾弄教室……”
“……”
總之,正如方年猜測的那樣。
因爲各種各樣的原因,比如老師不夠,學生稀少等情況,幾個小學被合併,但校舍不夠,造成了一批孩子的失學。
而這個村長心思活泛,想到了求助於相關慈善機構。
慈善分會幫了這個忙。
儘管國家規定已經免除了義務教育學雜費,但失學的狀況依舊是存在的……
衆人打量着眼前的場景,接着人羣中傳來小聲的驚呼。
陸薇語也在驚訝:“他們的黑板怎麼還是木頭做的,掛在牆上啊。”
“不是單人課桌嗎。”
“……”
說着,陸薇語不好意思的輕咳了兩聲,望向方年。
“咳咳,方年,你怎麼一點都不好奇啊?”
方年就笑:“可能是見多了,不怎麼好奇。”
“我老家的小學差不多都這樣。”
陸薇語:“……”
至少,從現在來看,這裡的狀況還是比較好的,有缺的東西,不過學校還在正常運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