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築佔地12畝高六層的廬州前沿研發中心坐落在蜀西湖正南面。
放眼放去,點綴在成片成片的荒地中,顯得頗爲單薄。
遠不如東側正在施工中的前沿中科大研究院以及更東側的當康廬州研發中心起眼。
像是在一片荒蕪中,文明忽然開始‘出現’。
研發中心雖然只有一棟樓,但大體算是綜合型建築體。
綠化佔地將近四畝地。
樓體最近的地方距離公路也有近二十米。
整片區域四面八方都有基礎圍欄,不算太高,約莫兩米二,一般成人費點勁使點手段是能翻牆入內的。
當然,也能起到一般防護作用,加上高清攝像頭輔助入侵告警,基本上是能做到只能從幾個入口進入。
整棟樓呈一個不太規則的長方體,寬約50米,長約150米。
由於周圍基礎配套設施並不完善,樓內配套有獨立的員工食堂、零售商店、室內健身文體中心等基礎便利設施。
方方面面的考慮還是很到位的。
就是……
如果吃膩了食堂,想去外面吃,稍微有點費勁,最近的都有二公里路。
總而言之,就眼下的情況來說,雖然考慮得足夠周到,但在工作之餘的生活休閒層面是不太方便的。
就算研究中心安排了各個片區的通勤巴士等等,依舊比不上在市中心等地上班——
好在本來白澤實驗室的辦公室也就在兩公里以外。
爲的就是提前適應高新區的偏遠與荒蕪。
刨除必要設施的佔用空間,依舊有近3.5萬平的辦公空間。
以目前白澤實驗室總計不到700人的體量,容納下來是綽綽有餘的。
沒錯,經過一段時間的發展,白澤實驗室藉助廬州地方、中科大、前沿、前沿院等平臺,可以稱得上是人才濟濟……
方年跟陸薇語一起走進研發中心,到處都是嶄新的痕跡,分外令人賞心悅目。
能明顯注意到忙碌着的人們臉上笑容都多了些。
雖然整棟樓是在完成裝修後半個月便揭幕,雖然當下大家還不太關注室內的甲醛超標等空氣污染問題;
但早在立項之初,方年就特地讓相關單位注重了這一方面。
不僅僅是裝修用材上另有講究,其次還特別進行了專業的空氣淨化,這也是前沿、當康一直以來遵循的人道主義標準。
走進電梯後,陸薇語忽然問了句:“緊張嗎?”
“啊?”方年沒反應過來。
陸薇語輕笑着重複了一遍:“我是說,今天就正式啓動流片了,你緊張嗎?”
“我有什麼可緊張的。”方年無所謂的笑笑,“我要說我心裡早就有結果,你信嗎?”
“哦?”陸薇語眉毛輕動,“能說嗎?”
迎着陸薇語好奇的神色,方年一本正經的搖頭:“不能。”
“……”
本來就也沒多高的樓體,電梯一晃就到。
出了電梯,沈德民已經特地等着了,陸薇語就也不便再追問。
一行人走進剛剛纔啓用的第一會議室。
內裡已經坐了不少人了。
畢竟這算是白澤芯片實驗室成立至今的第一次重要高層會議。
行政部門以沈德民爲首,來了五人。
行政主管沈德民、副主管二人、人力和財務。
研發團隊來了十幾人。
有方年在申城見過幾次的陳院士,也有一直被提及的張教授。
其他都是各個環節的重要負責人。
除此之外,就是從申城來的一行人。
除了方年、陸薇語、關秋荷外,還有薛思與會。
會議由沈德民主持。
“……”
簡單的開場白,然後介紹了方年等人的身份。
除了幾個知情人士外,多數人都是第一次知道方年就是方年。
儘管剛纔的揭幕儀式上方年有出席,但偏偏就沒有對方年的介紹。
末了沈德民簡單彙報了白澤實驗室的行政工作:“方總,白澤實驗室的行政工作大體就是這樣。”
其實沒什麼好說。
沈德民十分清楚白澤實驗室的核心是什麼,行政團隊就是個協調配合作用。
而且白澤實驗室並沒有獨立的財務權。
雖然行政團隊裡面包括人力和財務團隊,但只是負責實驗室員工的財務會計工作,並不具備獨立財務分配權。
總結來說就是四個字:
配合得當。
方年輕輕點頭,沒作發言。
沈德民便了然的開始了第二項流程:“張教授,請您對實驗室研發工作進展進行總結報告。”
張教授當仁不讓。
翻開文件夾,一板一眼的做起了彙報:“方總、陸總、關總,實驗室的研發工作進展順利;
……
經過團隊的不懈努力,已經完成了智能手機SoC的全部設計流程。”
“……”
張教授彙報完之後,會議室陷入了片刻的安靜。
方年等了一會發現沒有下文,眉頭不由皺起:“就這樣沒了?!”
接着加重語氣道:“芯片設計成品圖呢?芯片設計的預期參數、性能指標說明呢?流片預案呢?”
“我是不懂芯片內部設計,但要達到的功能模塊、參數、性能指標我還是能看懂的吧?!”
方年的話語落下後,會議室忽然落針可聞。
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方年帶來的壓力。
年過半百的張教授更是連忙起身:“抱歉,方總,請您稍等,是我給忘了。”
同樣年過半百的陳院士也趕緊跟着開口:“實在抱歉,我們準備不夠充分。”
“……”
方年沒多說,靜等下文。
會議室的氣氛一下就變得壓抑起來。
沈德民還挺奇怪,不是應該都有準備的嗎?
方年倒也瀏覽過實驗室彙總報告,都是各個階段的具體進展,沒什麼問題。
但他還真沒想到會議上居然有這一出。
很快,張教授通過會議室電腦打開了隨身攜帶的U盤。
這是保密性質較低的數據,倒是沒什麼過於嚴苛的標準,而且本來就是應該出現在會議上的,並無不妥。
但張教授還是進行了解釋:“這是可以在內部會議上公開的資料,有嚴格遵循保密條例帶出的。”
“芯片設計成品圖紙原則上不允許帶到會議室來,所以這裡沒有。”
方年點了下頭,示意繼續。
張教授很快開始了PPT展示講解。
“這枚內部命名爲白澤#01的芯片按照28nm製程標準設計……
CPU採用ARMv7指令集、cortex-A9架構……
集成PowerVR SGX540 GPU……
集成基帶WCDMA、TD-SCDMA、CMDA2000……”
“……”
“CPU主頻1.3Ghz、4核心,預期處理性能將是蘋果A5芯片的120%……”
“支持32位雙通道LPDDR2 800mhz內存……”
“……”
“支持800萬像素攝像頭、支持1080P顯示、支持NFC、GPS、藍牙、WiFi……”
“根據項目既定目標,設計方案的圖形處理性能、處理新能等各個方面的表現將綜合超過蘋果A5芯片20%。”
“……”
從這來看,張教授的確只是一時忘了。
畢竟PPT準備很充分。
一樣樣說完,最後張教授通過投影展示出一張手機SoC模擬圖,展現了各個部件。
分爲兩列。
左側從上往下依次是:基帶即:調制解調器及Wi-Fi、數字信號處理器(DSP)、音頻編解碼器、系統內存(RAM);
右側從上往下是:圖形處理器(GPU)、中央處理器(CPU)、圖像信號處理(ISP)、多媒體與導航定位模塊。
從這個渲染模擬圖上就能看出來,手機SoC是一個複雜的整合方案。
幾乎是一比一佔比,CPU只佔整個SoC的15%。
剩下的全是其它各個功能模塊。
光是從這些部分來說,白澤實驗室真是任重道遠。
看着這張圖上各個不同公司的商標,方年久久不語。
會議室也陷入了安靜。
良久,方年微笑着開口:“這裡面的自有知識產權佔比有5%嗎?”
迎着方年的目光,陳院士輕咳了兩聲:“目前粗略估算不足10%,比5%肯定多一點。”
方年笑了兩聲,用開玩笑的口吻道:“假如,我是說假如從明天開始,包括arm公司在內的所有芯片解決方案供應商全部拒絕與白澤合作,白澤需要多長時間才能做出一顆像樣的芯片。”
“按照目前的技術儲備與積累,在極端情況下,最低也需要1年時間。”陳院士也笑着回答。
“可能會更快也說不定,因爲目前白澤實驗室的技術積累我們並未完全吸收,畢竟……現在這顆編號01的芯片對成品量產時間上有很強烈的要求。”
接着陳院士解釋道:“用比較嚴苛的說法,實驗室這次只是做了一次整合商;
這樣也是幾乎所有芯片設計公司做的事情,基於各個解決方案供應商的基礎架構進行邊邊角角的自有設計;
畢竟現在是全球合作化,在國外有高通、arm等等解決方案商的情況下,商業公司沒必要重複投入。”
聽陳院士說完,方年笑着點頭:“確實是這麼回事,畢竟重複造輪子太浪費。”
話是這麼說,方年心裡卻有些感嘆。
其實真正涉及了這個行業,才知道整體的知識壁壘到底有多高。
什麼都要重新做也真是太難爲一家商業公司了。
就也不難理解從頭到尾中國都沒出一家擁有完全自主知識產權的半導體企業。
包括後來備受矚目的海思麒麟。
CPU架構是arm的,指令集是arm的,GPU是被arm在06年收購的mali系列……等等不一而足。
硬要說的話,在高通以外,也就是蘋果自有化比較高,緊隨高通之後,用上了自研的GPU。
當然……
全世界沒有任何一家公司能做到手機SoC100%自有化。
尤其是在手機SoC的CPU架構和指令集上,因爲全是用arm的。
不過……
方年在成立白澤時,就覺得白澤應該去挑戰在最核心部件上的完全自有化。
100%不可能,爭取個95%。
比如系統內存顆粒用國產。
其它的,無非是一些協議標準嘛,比如有專利費的Wi-Fi,比如移動通信標準。
這都無所謂,前沿學術在這些方面都處於積累期。
哪怕是Wi-Fi,因爲隨着時代的發展,WiFi的標準也在迭代中……
會議室的氣氛總算寬鬆了許多。
陳院士還多補充了一句:“從下週開始,團隊將有一部分成員進入技術梳理整合階段,會將過去幾個月內所有產出進行系統的整理。”
方年沒多說,目光掃了眼投影:“聽說現在有手機SoC開始整合安全芯片,是不是也可以加進去。”
陳院士沉吟道:“倒是有聽說,但還不是主流,這第一代時間窗口太緊張,可否延後?”
見狀,方年做了個手勢,輕笑道:“只是問問確認一下。”
“雖然我不懂芯片內部的專業知識,不過看到這張圖,有了些想法;
手機SoC有別於電腦CPU,是一個高度整合的系統芯片,爲的是實現越來越多的功能,是不是會隨着時代的發展,逐漸迭代一些新的功能模塊?
比如更高體驗的音視頻;
甚至可能有新的處理單元,比如人工智能處理單元之類的;
我覺得移動智能時代纔剛剛開始,有許多未經探索的領域,並不一定說西方就是絕對標準。”
最後,方年望向衆人,淡笑道:“這些問題院士你們可以仔細想想。”
聽方年說完,包括陳院士在內,在座所有的研發工程師心中都是一陣恍惚。
從方年簡單兩句話帶來的氣場壓力,再到現在輕描淡寫提到的東西……
他們終於體會到爲什麼前沿這麼大的體系的實際掌舵人是個如此年輕的青年。
最後當然也講到了流片預案。
張教授娓娓道出:“原定計劃是今天下午出發去灣灣流片,考慮到目前只有臺積電有28nm製程,並且並不完全成熟等可能帶來的影響,第一次流片的結果可能並不會如設計所料;
……
從流片開始到測試結束的整體計劃週期是10天,前後冗餘1天;
……”
最後,張教授也說到了至關重要的流片費用:“因爲是最新制程,只能用全掩膜方案,臺積電方面給出的報價是950萬美元一次。”
張教授說完後,沈德民進行了補充:“在費用方面我方與臺積電進行了多次協商,是考慮了新制程接納度後的一個折扣價,已經是沒辦法再低了。”
聽完,方年露了個笑臉,道:“理想狀況下,流片費用也需要2000萬美元……”
“這樣,我先把話說清楚,最多可以在目前這個性能標準的設計方案下進行三次流片;
之後,你們無論如何都必須給出一個能拿得出手的解決方案,最終時間是6月15日,我只看結果,有沒有問題?”
陳院士、張教授等人連忙認真回答:“沒問題!”
“謝謝方總對我們實驗的大力支持。”
“……”
開口就是三千萬,兩個多億人民幣的流片費用,這種大手筆在他們的從業經歷中也是頭一遭。
要知道大量的芯片設計團隊、公司、實驗室等,可能要兩三年才能流片一次。
關鍵這可不是低製程流片,一次三五十萬美元就行。
950萬美元的流片費用比45nm流片費用貴了整整3倍!
就算看在錢的份上,他們也得拿出來點東西。
畢竟在海量知識積累和資金投入下,還提供了三次實際修改的機會,要還不行,陳院士覺得自己是無顏見人的。
“……”
午前,方年親自送團隊去往灣灣:“我在這裡預祝各位馬到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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