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秦深已經知道我是羅湛的時候,我心裡竟然一片坦然。甚至有種終於解脫的感覺。
我這一生。真的太累,太沒意思。太絕望!
三十年前的一個暴雨天,我媽從深市趕回臺北新竹我外婆家準備待產,那天雨下的太大,山上有塌方,黃泥順着雨水淌了滿路。我媽穿着雙夾腳拖,一不小心踩滑跌到了路邊的泥潭裡。在泥潭裡掙扎了半個多小時。我出生了。
民間有諺語: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生的兒子會打洞。說的是人生和出生的因果關係,,我出生在泥潭中,所以這一生再怎麼掙扎。也還是陷在泥潭裡滿身污濁。
我外公外婆都是很淳樸的客家人,對我媽插足別人家庭當小三的行爲十分惱恨,但我已經出生。他們也只能接受,並勸我媽拿秦向陽給的錢帶着我安分生活。不要再胡鬧。
可是我媽怎麼會是安分的人?她要是安分,也不會勾搭上已婚的秦向陽,又費盡心機的借子上位了。
出月子。我媽就把我扔給我外公外婆。每天出去花天酒地,我兩歲的時候,我外公受不了左鄰右里的議論,把我塞給她趕我們母子出門。
她帶着我在臺北租了一套房,找了個保姆照顧我,每天帶回來形形色色不同的男人鬼混,我漸漸懂事,知道我母親是個被有錢人拋棄了的小三,而我是個沒人要的雜種,這樣的人生何其糟糕,別的小孩還在父母懷裡撒嬌受寵的時候,我已經知道了什麼叫不堪,什麼叫絕望?
我四歲時,羅蘭跟臺北一個混混頭好上了,那男人每天晚上都來找羅蘭,他們各種瘋狂,我就在一牆之隔的房間裡聽着那些奇怪的聲響瑟瑟發抖。
有一天早上,我去衛生間尿尿,那男人吹着口哨走了進來,看見我在裡面,眼裡閃過什麼,轉身關上了門,把我按在角落裡脫我的褲子,說要教我騎馬……
我雖然不知道他要幹什麼,但我很害怕,大聲的喊叫,羅蘭聽見聲音衝進來,男人醜陋的東西正準備猥褻我、
羅蘭上來制止那男人,男人一把把她推開繼續對我下手,羅蘭拎起衛生間裡的一個啤酒瓶砸上了他的腦袋……
事情以羅蘭賠償那混混兩百萬新臺幣了結,秦向陽給她的錢因此所剩無幾,她辭去了照顧我的保姆,我過了半年飢頓飽頓的生活,學會自己洗衣做飯,還學會怎麼照顧醉鬼,我家隔壁是個很溫暖的家庭,男人脾氣很好辛勤工作養家,女人賢惠溫婉妥帖照顧孩子,他們的生活雖然過得比我們更拮据,但我心裡卻是千萬分的羨慕他們,每天我都趴在門縫那兒看他們一家相親相愛的生活,腦子裡幻想着我也是那家庭裡的一員……
半年後,羅蘭帶着我回到深市。
她原本是打算等我成年之後直接帶我殺回去跟秦向陽索要財產,但那個混混的意外打破了她的計劃,她的錢快用光了,她過不了自己賺錢的苦日子。
下飛機,她直接帶着我去秦向陽的公司堵他。
長這麼大,我還是第一面見到我這個父親。
他長的很像個好父親,面貌端正,很有風度,我心裡產生了一種希望,希望他能接受我和我媽,那我也能有個溫暖的家庭了……
我們在地下停車場堵住的他,他看見我母親,眼裡露出驚訝和不喜,垂眼看看我,表情立刻就變了。
我們上了他的車,車上羅蘭跟他訴說她慈母心腸不忍心扼殺我這條生命,說她多麼深愛他想念他,說我們母子這些年過的有多辛酸、
秦向陽把我們帶到一處房子,讓司機看着我,他跟羅蘭上了樓,不多時我就聽見樓上傳來我熟悉的奇怪的聲響。
那之後,秦向陽經常來,跟羅蘭好像恩愛夫妻,對我也很好,但每次羅蘭跟他提出結婚,他就拉下臉。
一天,一個女人找到了我們家裡,那個女人長的很溫婉,羅蘭見到她,卻是緊張的像是螳螂碰上了麻雀。
原來,那女人就是秦向陽的正室。
她給我媽一張支票,讓羅蘭別再糾纏秦向陽別再破壞她的家庭,羅蘭對她冷嘲熱諷,說了一大堆難聽的話,那女人白着臉離開的,這之後,秦向陽就不經常來了,對我也不像是以前那麼親切了,羅蘭開始焦慮,然後又像以前一樣跟一些不三不四的男人來往,有天她突然興奮的告訴我,說我們很快就能夠住豪宅開豪車過上人上人的生活了、
我有些不明白她說的話是什麼意思,我對豪車豪宅也沒什麼興趣,只希望秦向陽能像以前那樣對我和羅蘭。
那天,羅蘭費盡口舌把秦向陽約到家,做了一大桌子菜還開了兩瓶酒,席上不停的勸秦向陽喝酒,秦向陽喝的有些多,第一次在家裡過夜,我有些激動,我爸爸第一次在我們家裡留宿……
第二天早上秦向陽離開,羅蘭大白天開了瓶酒喝的興致勃勃好像在慶祝什麼,晚上,秦向陽又來了,表情很是陰沉憤怒,進門就打了我媽一巴掌還罵着賤人踢了她一腳。
我跑上去保護羅蘭,也捱了秦向陽一腳,他穿着大皮鞋,踢得我痛的要死,我大哭起來,秦向陽終於停了腳,扔下一張支票,還有句話:讓我們永遠滾出深市,再也不要出現在他眼前。
羅蘭抱着我痛哭了一氣,拿着那張支票和秦向陽這些日子給她買的珠寶奢侈品,帶上我回了臺灣。
我們在臺北買了一套房子,我這時候已經懂事,勸羅蘭不要再亂花錢,說我會努力讀書學本事以後賺錢讓她過好日子,我苦心勸解下,羅蘭收斂了許多,我也真的很用功讀書,從小學到大學,我的成績一直都很優異,每次家長會都讓羅蘭長臉。
我以爲,我們跟秦向陽不會再有交集了。
可我大學的時候,竟然跟秦向陽的兒子秦深讀了同一所學校,同一個專業,只是不同年級。
那是個天之驕子一樣的人物,我本來不比他差,可是想到我不被承認的私生子身份,我就會忍不住自覺卑劣,這種感覺真是糟透了,我本來已經明朗的人生,又因此蒙上了陰影。
大學四年,我深居簡出,生怕被人認出我和秦深是兄弟,狸貓和太子,會是多麼大的一個笑話!
終於畢業,我打算大展拳腳,到處投簡歷,這時秦向陽的秦氏集團已經發展成中國十強的大企業,我媽不知怎麼又動了心思,逼迫我進入秦氏實習。
我心裡也存着一股氣,想跟秦深一較高下,讓秦向陽知道我這個私生子不比他的大少爺差。
可是無論我多努力,秦向陽都不會多看我一眼,哪怕我進秦氏第一天就眼巴巴跑去喊了他一聲爸。
我心灰意冷,從秦氏出來,生平第一次進酒吧喝了酒,一醉之後,我下定決心,要從秦向陽父子的陰影裡走出來,好好生活。
我離開深市,去了風花雪月的大理,進入一家建築公司工作,後來,我自己開辦了公司,生意不錯,前景大好。
秦向陽和羅蘭的基因結合,我長的挺帥,加上事業有成,許多女人倒追我,雖然我心裡真的很渴望能擁有一個溫暖的家庭。但大概是因爲小時候的遭遇,我對女人沒什麼興趣……直到,她出現。
那天我去環海公路夜跑,回來的時候,救了一個險些被車撞的女人。
那女人壓在我身上的時候,我有過一瞬間的恍惚,這還是第一次女人投進我懷抱裡……
也就是一個小小的插曲,沒想到過不久,我跟那個女人再次見面了。
她來我公司面試被涮,撞上我之後對我說了一番表決心的話,我給她開了後門,之後,一切都脫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