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六章 籌備與立威

作爲大明的國都,應天府一直是整個大明最繁華的地方。這裡人傑地靈,扼守大明南北,整個江南的賦稅,源源不斷地滋養着這裡。

不管是南北調稅,還是車馬行船,包括世界各國使節鬧出的一些笑話。都是這個人口超過一百五十萬的大都市裡百姓們感興趣的談資。

最近的應天府格外變的熱鬧了許多,來自大明各地的藩王后裔們,如同那些沒有見過世面的使節們一樣,也鬧出來了許多讓人啼笑皆非的趣事。

比如慶王世子朱秩煃,自幼生長在荒涼的韋州,來到京師之後,就迷戀上了秦淮河多情的美女,流連煙花之地。他雖然年輕英俊,卻因爲拿不出睡資被老鴇趕出了青樓。

周王世子朱有燉,卻因爲出色的編劇才華被煙花之地追捧,雖然年近四十,卻有無數美嬌娥願意自薦枕蓆。

寧王世子朱盤式,死皮賴臉要進幼軍,願意以一個小兵自居,跟着幼軍一起訓練,卻沒過三天,就吃不了苦,狼狽退出。

年方十歲的沈王世子朱佶焞,來到京師以後,就迷上了去動物園看那些動物,一天不去就要哭鬧,讓一幫隨從苦惱不已。

還有那岷王世子朱徽焲,因其父屢次被囚,如今只有岷王府只有三百隨從,客居武岡州。這朱徽焲只有隨從六人從武岡州來京,因爲其衣着粗鄙,差點被當做冒充的被五城兵馬司抓了起來。

京城的老百姓自認天子腳下,見多識廣,一直有一種莫名的優越感。出於小人物的角度,也格外喜歡傳播那些關於大人物們的糗事。

朱瞻基雖然事務繁忙,最近一段時間注意力不再他們這些人的身上,但是對他們這些人也並不是沒有關注。

不過,也僅僅是關注而已。

身爲太孫,他不需要跟誰去維持關係,而他對養豬一樣養出來的朱氏宗族,也沒有抱太大期望。

雖然朱元璋的兒子輩的確有幾個出色之輩,但是兩三代下來,出頭的幾乎都死光了。

更主要是朱家太大了,如今的第三代,第四代,郡王以上王府已經有幾十家,他就是想要關照也關照不過來。

只有幾個親近一點的王府,他才稍微讓人多關照一點。

十月十六,經過一個多月的培訓,兩千多經過培訓的時代精英們,就要分赴各地,籌建銀行事宜了。

朱瞻基勒令,被分配的同一地方的“掌櫃”,必須結伴同行。

戶部發展銀行與內監商業銀行,兩家之間的關係是相互競爭的。所以在培訓期間,兩家銀行的人也是互不來往,甚至充滿了敵意。

戶部的人看不起內監的人,內監的人也不服氣戶部人的高高在上。

朱瞻基的確是想他們之間互相競爭,但是卻要把這種競爭控制在一定範圍之內。

而且銀行初建,兩家的業務範圍也不是一樣的,他希望兩家能互通有無,都少走一些彎路。所以要求他們被分配到外省同一縣城的掌櫃,必須結伴同行,互相交流一下經驗。

不管是到了基層以後招收櫃員,還是開展業務,兩家銀行其實都能相互借鑑和學習。

至於具體會是怎麼樣,朱瞻基就管不了太多了。

朝中大臣對朱瞻基一下子開辦兩家銀行,其實也是頗有微詞。

戶部開辦銀行,他們是大力支持,不管是武將,還是文臣,都看到了銀行在國家經濟活動中的重要作用。

首先,官員和將士的俸祿都由銀行發放,每個官員在發展銀行裡都會開辦一個賬戶,每個月的俸祿將會直接分配下去。

每個人必須要要親自到銀行領取,才能領的出來,這就從源頭杜絕了將領們剋扣俸祿的慣例。

從古至今,武將吃空餉就是歷朝歷代朝廷屢禁不絕的慣例,任誰也改變不了。

可是銀行出現以後,一人將會有一賬戶,只有自己和指定一個親可以領取,任誰也冒領不了。

即便是此人戰死,其指定的親屬也可以領取其賬戶資金。

當然,其親屬也不能跨行領取,只能在開戶行領取。想要跨行領取,就必須要開戶行將賬戶資金改換成金銀票,並且指明要到哪裡兌換,然後開具金銀票,帶着金銀票到指定的分行領取。

這樣有些僵硬的金融政策,卻能讓戶部掌握全國的資金流向,從宏觀上調配國家資金的流動。

當然,武將們也不是毫無權利了,最起碼軍隊建設資金,仍然是由武將自己分配,只是相對以前來說,不能掌握士兵的軍餉,他們能掌握的資金要少的多。

而文臣們掌握了武將的錢袋子,也就根本不怕武將造反了。

所以,戶部開辦銀行,從一開始就沒有任何的阻力,那些文臣們是非常積極地推動了銀行的建立程序。

從這一點上來說,內監的商業銀行,也是因爲這股東風,才順利開創了起來,要不然,內監想要開辦銀行,是不會這麼順利的。

武將們中間,當然是有一大批對這個政策反對的人,不過如今朱棣對軍隊的管控還比較嚴,軍隊也沒有腐化,所以有些吃空餉的武將們再不願意,他們在朝政上卻沒有權力反對,只能接受。

文臣們之所以沒有堅決反對內監開辦銀行,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在商業銀行開辦的同時,將會逐步限制大額現銀的交易。

限制商人們的大額現銀過手,這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也就等於控制了商人們的手腳。

從宋朝以來,理教興起,文臣們的權力大增。但是商人們的地位卻日漸低下,商人們也成爲了文臣們的錢袋子。

商人們雖然無法反抗,卻也一直在爲自己爭取更大的權力和地位,甚至因此安插了不少自己的代言人。

如果將商人們的資金流通渠道控制住了,就等於捏住了商人們的咽喉。他們做生意需要通過銀行,哪怕是兌換金銀票也要通過銀行。

家家戶戶有多少錢,即便是隱瞞得了一時,也隱瞞不了長久,畢竟每一家的錢不可能一直不流通。

朝廷現在控制住了銀錢的流通,只能通過銀行來流通,也就不怕那些商人們能翻天。

所以,在銀行還沒有正式建立起來之前,就有大臣提議要給巡檢司,戶部廣盈庫,還有禮部主客司更大的權力,設置關卡,杜絕大額現銀流通。

不過這個提議有些太早了,朱棣直接駁了回去。

在銀行運作正常以前,在全大明的流通金銀全部都換成金銀幣之前,現在就嚴格控制了金銀的流通,就會直接影響國家的經濟發展。

雖然朱棣駁了回去,但是所有人也都知道了今後大明的發展趨勢。要不了幾年,全國的金銀流通就會被限制起來。

金銀幣的壓鑄被朝廷牢牢地把控住,銀行被國家把控住,金銀流通再被控制住,那麼全國的經濟就等於被戶部和內監牢牢控制了住。

陳瑄最近一段時間成爲了京城的紅人,只要是明眼的人都能看的出來,大明銀行將會成爲大明未來最重要的一個權力部門,這個部門的權力,也將比許多衙門都大的多。

首先,大明銀行對兩家商業銀行有監督和調查權。

其次,大明銀行掌控了全國的金銀流轉。

最重要的是,大明銀行雖然名義上受多個部門的聯合監管,但是隻用對皇上負責。

最開始,戶部和刑部,都察院,內監,錦衣衛都只是將一些邊緣人物安排進了大明銀行,相當於發配。

但是現在,在許多人看到了大明銀行的重要性以後,恨不得將自己的子孫都安排進去。

陳瑄是在受到文武大臣,包括勳貴階級的追捧之後,才從師爺的分析中真正明白了自己的這個職位的重要性。

除了沒有內監的鑄幣權,沒有戶部的審覈權,等於銀行控制了整個國家的經濟啊。

這可不是他最開始以爲的,只是當一個大的運轉官。

以前擔任漕運總督,他運的糧食,而現在,他運的是整個大明的金銀。還擁有對全國現金流通的管理權,這比戶部尚書的實際權力還要大。

這個時候,他再也不後悔來擔任這個銀行總督了。

當然,朱瞻基也知道這個銀行總督的權力有些太大了。只是如今銀行初創,必須要要給他們如此大的權力。

只有等到銀行業務正常起來了,全國的經濟在受控下走向正規了,那個時候才能分權。

要不然,現在就各方掣肘,銀行的作用根本體現不出來。

十月下旬,朱瞻基越來越忙了,不過是天天忙着應酬。

如今數十個郡王和親王世子們都來到了京城,不管是平輩,還是長輩,朱瞻基在面子上,禮節上必須要做到位。

與各路親戚要應酬一番,每一家也要給他們講解一番出海的目的,一些不聽話的也要敲打一番。

當然,最近一段時間他也收了不少“禮”,這些禮物不是金銀財寶,而是一些文物古董和女人。

全大明都知道朱瞻基有錢,而且朱瞻基除了維持基本的排場,也不尚奢華。金銀財寶誰都沒有他多,他又不喜歡金銀,那就只能送一些文墨字畫還有女人了。

朱瞻基來者不拒,不過這些文墨字畫都收進了宮中,女人則大多被他分配給了未婚的將領爲妻妾。

這些女人大都姿色不俗,成爲了海軍未婚將領爭搶的對象,也讓他在海軍各將領裡面,又刷了一波好感。

十一月初,朱瞻基道新江口第一艦隊大營,巡閱了受訓的海軍各部和兩萬二千人的幼軍神機營。

幼軍這個稱號是在十月底的時候,被朱棣正式賜給了神機營分出來的二部。

神機營在過去的兩年中,從一支不到兩萬人的軍隊,擴充到了六萬人。

自從北征期間,神機營揚威之後,火器在大明軍隊中的地位節節攀升。

特別是東征期間,一千多人的羽林衛火槍手,就將上萬兇殘的倭寇擊敗。後來不到三萬神機營,直接攻佔了倭國王宮,更是讓火槍聲名大振。

解決了火槍的生產問題,大明各軍衛的火槍手數量也快速增加。

神機營在十月被拆分成爲了三部,火炮營和火槍營正式分開,火槍營分成了兩部。

第一部仍然由柳升掌控,聽命於朱棣,並且掌握了訓練火槍手的職責。

第二部一共有四衛,三衛是火槍衛,一衛是火炮營,共計兩萬兩千人被賜名幼軍,歸屬朱瞻基領導。

幼軍的都督也是由已經投靠朱瞻基的薛祿擔任,掌控這支兩萬兩千人的幼軍,也讓薛祿滿意無比。

而原本位於下馬橋的幼軍,因爲人數太少,被劃歸羽林衛。但是卻以軍校的形式,成爲了朱瞻基各親衛的培訓學校。

如今的朱瞻基親衛就有四衛,總人數一萬四千人,這是明朝各大親王,包括太子都比不上的。

如谷王朱橞,就因爲自編三衛,被朱棣嚴加訓斥,召到京城關押了起來。

哪怕是親王,沒有得到皇帝允許,就只能有一衛三千人,得到皇上恩准,纔有兩衛,或者三衛的侍衛。

如今的大明,也就只有朱瞻基這個太孫,有四衛護衛。

而幼軍,雖然也有衛的後綴,實際上卻是屬於軍。像羽林衛是護衛營,一衛三千人。軍衛一衛卻是五千五百人,兩者並不一樣。

從性質上來說,這個幼軍相當於是大明的精銳機動部隊,與邊軍,邊衛,地方衛所,護衛的只能都不太一樣。

而朱瞻基則是想把他們培養成海軍陸戰隊,並且按照這個標準加以訓練。

其中的一衛火炮營,除了編制上沒有拆開,也被分配到了各個戰艦上,熟悉船上的炮兵指揮系統。

因爲火炮的數量增加,特別是精鋼無縫炮筒的量產,如今大明的火炮數量也增加的極快。

嚴格說起來,火炮比火槍更加容易製造,因爲槍管太小,加工不易,但是同樣的加工程序。火炮除了在澆鑄時候更難一點,加工卻更容易。

如今火炮數量增加,各艘戰艦上面的火炮數量也增加了不少。

在新江口水師大營,不少戰艦都在進行改裝,每艘主力戰艦上,最少增加了五門強力火炮。

在朱瞻基出發之前,這些改裝工作基本都能完成。

而朱瞻基的出發日期也被選定了下來,定在了新年的正月十二。

要是按照他自己的想法,十二月出發最好。因爲趁着北風期下南洋,他在路途中還能到東南沿海到處遊覽一番。

但是朱棣最後選了正月十二,想讓他在家裡過年了再走。

如今朱高熾去了北平,不在京城,朱瞻基也知道朱棣心裡還是期盼熱熱鬧鬧的,就沒有反對。

有了出發時間,鄭和他們安排起來就更得心應手了,因爲時間定下來了,各項準備工作就能有的放矢。

比如說艦隊的各種食物,像那些補充維生素的乾菜,沒有定下來時間,就不能確定採購的時間,如今只要把任務分發下去,在出發之前準備好就可以了。

而且從各地購買的活豬,活羊,活驢,也都可以安排各處人馬卡着時間送上船。

十萬人的出行,不管是吃的,穿的,用的,都需要周密地籌備。

鄭和,薛祿他們經歷過多次出征之人,各項籌備工作進行的順順利利。朱瞻基自覺也沒有什麼需要他補充的,所以鼓舞了一番士氣,只停留了一夜,第二日一早就準備回宮。

剛回到宮中,卻見到了翰林學士楊士奇帶着一個年輕人候在了東華門。

對楊士奇,朱瞻基心裡沒有愧意,但是畢竟殺了他兒子,所以還是一點心結,兩人在過去一段時間也見過幾次,卻沒有交談。

朱瞻基原本以爲他心裡有怨,卻沒有想到他這次主動來找自己,而且還是安排他的二兒子楊道來拜入幼軍。

不,現在已經不叫幼軍了,而是叫羽林衛學。

“臣長子愚魯,粗劣,不堪殿下之教。但是次子道爲人本分,也尚能吃苦,尚盼殿下能不計前嫌,收錄於門下。”

楊士奇人長得英俊,兩個兒子也都不差,楊稷的臉上有一股戾氣,但是這個楊道目光端正,一見就讓人有好感。

朱瞻基知道這是楊士奇在修補兩人之間的關係,也有心緩和跟他之間的心結,畢竟這個人可是在歷史上留下名聲的“大人物”。

走進了歷史,那些只是在書上看到的人變成了一個活生生的人,朱瞻基才知道,任何一個能被歷史銘記的人,都不是無能之輩。

不管他們有多大的侷限,或者說是缺陷,但是在這個時代來說,他們都是這個時代最成功的人。

能夠到達如今的地位,他們每個人都有不能湮滅的閃光點和出色的地方。

朱瞻基盯着楊道看了一會兒,才說道:“汝兄被我所斬,可有怨恨?”

楊道見朱瞻基越過了父親直接相問,雖然有些不習慣,但是仍然躬身作揖道:“小臣不敢,道雖爲大兄惋惜,但他違反軍令,乃咎由自取。殿下秉公執法,無可指責。”

他被朱棣封爲將仕郎,雖然只是很小的官,但是畢竟也是臣了。

朱瞻基倒是不知道此節,聽他自稱臣,還楞了一下,聽了楊士奇的解釋才明白了過來。

帶着他們父子來到東華門內的諮情司衙門處,請了他們在會客室坐下。朱瞻基又問:“既然學士次子九月底就來了京城,爲何今日纔來尋我?”

楊士奇嘆道:“因長子不肖,士奇深以爲憾。養不教,父之過,當初是我沒有管教好長子。所以次子抵達京城,士奇親自教導一段時間,然後纔敢讓他爲殿下效力。”

朱瞻基滿意地點了點頭說道:“學士能如此想,孤很高興。希望楊稷的事情不會影響我們之間的關係。只要楊道能好學上進,孤定當好生提攜。”

得了朱瞻基的承諾,楊士奇父子顯然都鬆了一口氣,輕鬆了不少。

相比朱瞻基,他們更擔心與朱瞻基的關係惡化。如今這個時代,要是不受帝國未來繼承人的喜歡,仕途幾乎無望。

楊士奇父子達到了目的,也就不敢再耽擱朱瞻基的時間,起身告辭。

朱瞻基也在他們走之後,準備回宮,卻碰到了王彥身邊的助手,司禮監少監黃四維迎面走來。

見到朱瞻基,他陪着笑叫道:“殿下,奴婢正在尋你……陛下口諭,命殿下領宗正令,前往晉王府,捉拿晉王朱濟熿。”

朱瞻基楞了一下,問道:“難道劉進山舉報是真?”

劉進山是晉王府原長史,在朱瞻基東征期間抵京舉報如今的晉王朱濟熿給生母下毒,活蒸其父侍女,圈禁其兄其侄。

朱瞻基回來之後也知道了這件事,楊章德他們去太原的時候還跟他彙報過。他當時還有些不信,總覺得言語有誇張,哪有如此喪心病狂之輩。

但是現在朱棣命令捉拿朱濟熿,說明這件事即使沒有這麼誇張,也差不了太遠。

雖然得了朱濟熿送的四個美女,但是朱瞻基也並沒有將這個遠房叔叔放在心上。

黃四維笑道:“錦衣衛辦案人員正得陛下接見,根據他們調查,晉王給生母下毒,活蒸原晉王侍女吉祥,包括虐待朱濟熺父子都屬實。陛下大怒,遂命奴婢來尋殿下。”

朱瞻基點了點頭說道:“既然如此,孤就走一趟,如此狼心狗肺之人,不配爲朱家子孫。”

承天門外,宗人府位列東首第一家,還排在吏部前面。

如今的大宗正是楚王朱楨,不過他只是名義上的宗正,因爲他本人常住武昌府,極少到京城來。

整個宗正府裡的工作人員基本都是朱家的子孫,卻也都沒有權力。主要負責人員都是內監,大權被朱棣牢牢控制在自己的手裡。

朱瞻基領了宗正令,帶領一隊錦衣衛,一隊內監,再加上自己的護衛,騎馬向長安坊晉王府而去。

在他進入宗人府的時候,兩個內監已經火速通知了五城兵馬司,派兵將晉王府牢牢包圍了起來。

朱瞻基很清楚,其實自己出不出面都是一樣的,但是讓自己出面,就是爲了在這些朱家子孫面前立威的。

(今天回來有點晚,更新有點晚了,不好意思了,明天儘量早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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