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
少年略顯粗重的呼吸聲,在夜色之中響起。
白川晴擡起了頭。
看起來竟有些迷茫。
似乎有點不敢相信,身前的這一切都是他一個人做的。
他的額角,汗水沾溼了髮絲。
從那蒼白的臉旁緩緩滑落。
劇烈的戰鬥,對體力的消耗是巨大的。
哪怕是白川晴現在的體質,剛纔的戰鬥,也是一種不小的負擔。
他掃視着周圍。
地面上,橫亙着數具看不出人樣的血肉碎塊。
只能勉強辨認出,他們拼接在一起大概會是好幾個整體。
腐爛的氣息,惡臭難聞。
卻又在鼻尖揮之不去。
如墨汁般黑色粘稠的鮮血,揮灑了一地。
此時白川晴的身旁,毫無疑問,是彷彿煉獄般的場景。
十來只那樣的怪物,都已經死在了白川晴的刀下。
亦或是成爲了“暴食”腹中的食糧。
只剩下不遠處,還有三隻這樣的怪物,在用一種帶着驚恐的眼神看着他!
哪怕是作爲殺戮兵器的、已經成爲了眷屬的它們,也並不是不會害怕。
僅僅是因爲,它們還沒遇到比它們更可怕的存在而已。
可是現在,它們卻已經遇到了!
在眷屬們想來,眼前的少年,除了外表還是一個人類之外,其內在,一定比它們還更要像是怪物!
【他.....難道就不會疲憊、不會害怕的麼?】
它們想着。
剩餘的三隻眷屬,還保留着更多的屬於人類的思考能力。
可越是思考,它們心底的畏懼,卻是更深了。
【他,到底是什麼啊.....】
眼看着身前那身上沾染了污濁血液、不像是最開始那般純淨美好的少年,它們當然能看出對方的疲憊。
只是.....
三人當中的任何一個,都沒有勇氣對他再次發起進攻。
最開始襲擊白川晴的眷屬,思緒莫名其妙地飄到了它還是一個正常的人類時。
那時候,他第一次感應到“祂”時,也是這樣一種相似的畏懼。
驚恐和畏懼,讓他只想匍匐下身子,生不起一絲一毫的反抗。
眼下的大男孩,似乎.....
比那時更讓令他害怕?
【我剛纔.....】
白川晴有一瞬間的恍惚。
在剛剛殺死這些怪物的同時,一股快意,在他的心中涌現。
每當那劍刃穿過敵人的血肉、劃破它們的軀殼,這份爽快便會不可遏制地浮現。
可以說,剛纔他真的在享受着這一過程!
這也是他迷茫的原因。
可是此時,也不是深入思考這種事情的時候。
白川晴再次把目光投向了那三隻躲在不遠處、好像有點瑟瑟發抖的敵人們。
在面對敵人時,白川晴可一向都不會有任何同情心。
尤其是這種想要奪走自己生命的敵人,更是如此。
就算它們現在想要逃走,白川晴也不會放過對方!
白川晴向前走着。
提着帶着不少豁口的長劍。
上面的豁口,當然是在剛纔的戰鬥中留下的——對於某些愛劍之人來說,讓自己的劍受損,無疑是一件極其不合格的事情。
只可惜,白川晴乃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實用主義者,在剛剛的戰鬥中他還能健全地站在這裡,都有幾分僥倖,哪裡還有工夫去管那種事情?
帶着血腥味以及殺氣的白川晴向對方靠近了幾步。
而它們,也是不經意地向後退着。
很快,它們距離身後的火光,也是更近了。
到了這時候,剩餘的眷屬們也是明白,它們已經不能再後退了。
【萬一,他其實已經外強中乾了呢?】
它不禁想着,抱着哪怕是隻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性。
——其實它也知道這種事情的不現實,但在這種時候,不這麼想它還能怎麼想呢?
狠狠地咬了咬牙,身形快速地向着白川晴衝去。
迎接它的,是迎面而來的一道刀光。
【好快的劍......】
它本就已經萎縮的腦容量中,出現了這樣的感慨。
隨後它的世界,便徹底陷入了黑暗。
“呼哈——呼啊——”
在沒費多大力氣,就消滅了這最後的三隻怪物之後,白川晴越發粗重地喘息着。
體力的消耗,在這時倒成了一個無關緊要的因素。
因爲此時,那種快意的感受,似乎正在轉化成另一種情緒。
可以姑且稱之爲......
“暴虐”!
白川晴拿着武士刀的手無聲顫抖着,他想要再斬掉什麼生物、把它們殺死!
他的雙眼中,浮現出了些許的血絲。
即便他在竭盡全力地控制自己,那種衝動,卻依舊在強有力地涌動着。
眼前,有着某些詭異的幻象出現。
久違的囈語,在耳邊低聲呢喃。
【“判定”?】
【在這時候?】
白川晴心中隱約浮現出了不詳的預感。
黑霧填充着周圍的空間。
軟體生物般的觸鬚們,每一條都像是具備着自己的意識,吞噬着地面上那些屍體中的一條條小蛇,彷彿......
在肆意狂歡!
在白川晴的身邊,八尺女也很是畏懼地看着他。
默默地飄得更遠了一些。
想開口說些什麼。
只是又擔心現在的白川晴會不會根本聽不進去。
白川晴再次深深地呼吸了一口。
略帶涼意的空氣被吸進腹腔,讓他的精神稍微一振,總算是能勉強壓抑住這種詭異的衝動。
連帶着它伴隨產生的副作用,都得到了一定程度上的壓制。
【要快點解決才行!】
白川晴在心裡說道。
他可不會天真而樂觀地認爲,這樣的變化會對他一點影響都沒有。
白川晴其實知道,他會有這種異常表現,肯定與從來到這座陵園以後所能感受到的那股詭異氣場有關。
在這裡,有關於怪異的力量,似乎都被放大了。
只是.....
白川晴有一點想不明白,這些人們,到底打算用怎樣的手段,來對付八尺女呢?
在剛纔的戰鬥之中,八尺女其實並沒有發揮太大的作用。
她更多的能力,是對於那些正常的人類。
能夠在一定程度上扭曲並且影響他們的思維。
先前讓那些處在詭異迷茫狀態中的人們甦醒的能力,就是如此。
而面對這種智商顯然已經受到限制的怪物的時候,這樣的能力,就不再具備多少作用。
可是,即便發揮不了多少的作用。
八尺女的性質,畢竟還是一個靈體,而並非是以物理方式存在於這個世界上。
從這些怪物的攻擊方式上,白川晴可根本看不到任何有關於非物理性質的特性。
在剛纔他們甚至都像是沒有發現八尺女的存在一樣。
可是,
既然如此,
八尺女爲什麼又會說出“他們會消滅我”這樣的話呢?
這一點,顯然不符合白川晴現在的認知。
白川晴深深地看了八尺女一眼。
心知她肯定有所隱瞞。
只是從另一個角度來說,他,也不是隱瞞了很多信息麼?
“我們走吧。”
白川晴對八尺女說道。
火光,已經在不遠處靜靜燃燒着。
最爲詭譎的氣息,縈繞在那裡。
那個地方,也正是讓白川晴心中那股憤怒之感不斷滋生之處。
就算走過去,也花不了多長的時間。
也就意味着,不管最終那裡隱藏着什麼。
一切,
都要結束了。
“.....嗯?”
只是在這時,白川晴身旁的八尺女,那精緻的臉龐上,卻是緩緩地凝滯。
美目恍惚,逐漸失神。
最後一丁點神光,也從她的眼底悄然流逝。
那足足有兩米多高的身軀,極快地虛幻。
從四肢開始,連帶着潔白的衣裙,就這樣消失在了白川晴的視線之中。
她最後一次張開了嘴,似乎想要對白川晴開口說話。
可在那之前,一陣風吹過,
她的面容,
在夜色中隱去。
不復得見。
白川晴沉默着。
扭頭看向了那仍舊在搖曳着的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