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同白川晴所控制的那樣,一條條觸鬚在黑霧中快速地躥動着。
向着那無面僧侶所在的方向衝去。
至於爲什麼不率先對那之後的無面佛像動手?
通過上一次的經歷,白川晴心知那看似脆弱的神像,實際上是受着一種未知力量的保護。
類似於一層厚厚的甲冑,覆蓋在它的身上。
即便是白川晴,也並不能在極短的時間就突破那層防禦。
“吃”掉上一尊佛像的經歷,已經證明了這一點。
而這一次,對方明顯更加聰明而且更加強大。
白川晴並不認爲,它會對自己這樣的攻擊無動於衷。
並且,從一個更加重要的角度來說......
白川晴能確切地從那看不到五官的光頭僧人身上,察覺到幾分危險感。
即便這感受並不強烈,但是在白川晴與怪異接觸的諸多經歷中,依舊是很罕見的。
是以,消滅它的優先級,是在“吃”那佛像之上的。
“鐺~~~”
一團灰色的光芒,擋在了衆多觸鬚面前。
而且.....
它還成功了!
空氣裡,似乎迸濺出了這樣的金石交擊之聲。
白川晴眯着眼,看着那團看不出形狀的光芒。
又瞥了眼那躲在僧人身後的無面佛像。
這股光芒的力量,和它如出同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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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或者,這力量,本身就是無面佛像所賜予給無面僧侶的。
白川晴想到了身邊現任覺海法師所喊出的“師父”二字,當然能很輕易地判斷出他的身份。
就連他爲什麼會變成這樣、成爲了一個受無面佛像驅使的傀儡,他的心裡都有所猜測。
不禁又想起了剛纔自己那並不恰當的比喻。
看來,這無面佛像代表的“褻瀆佛”——這是白川晴想出來對於祂的稱呼,本來只是隨便想出的名字,可是念兩句倒覺得意外順口。
祂不僅僅要搶佔海理佛的老婆(寺廟),現在貌似.....
就連祂的女兒(信徒)也不放過了!
這樣的情況,假如海理佛真實存在的話,祂真的能夠忍受這一切麼?
白川晴想着。
如果真是那樣,海理佛恐怕是最軟蛋的一個神明瞭!
在白川晴的身邊不到五米處。
西尾靜依舊在瑟瑟發抖着,肌膚表面細微的顫抖,根本難以掩飾,更難以平息。
讓她那漂亮得很特立獨行的面龐,襯托得楚楚可憐。
前面也說過,西尾靜的容貌,也算是非標準的美女。
五官過於立體,以至於都有些不像是亞洲人,但組合在一起,依舊算是很漂亮。
和之前展現在井上綾音以及宮崎蒼介等人面前那平平無奇的臉龐,有着天差地別。
要是在場有其他雄性看到這一幕,恐怕都喊着叫着要保護安慰她了。
可惜,在此時的現場,只有白川晴。
而且現在的白川晴,還處在一種危險的狀態。
甚至可以說他是一隻理智的、可惡的牲口。
又哪裡會在意這麼一個漂亮女孩此時害怕、緊張混合着傷感的複雜心情?
不過西尾靜本身,從十三歲那年起,就強行讓自己成長了一個不需要別人幫助的女孩兒。
自此十年的時間,西尾靜都是這樣度過的。
而在那之前,還是有一個人,值得西尾靜依靠。
那就是那位手上散發出了莫名光芒,並且阻擋住了白川晴攻擊的那位無面僧侶。
那是.....
她的師父!
用“師父”這個詞語來形容這位僧人和西尾靜的關係,是恰到好處的。
那人既是她的老師,也相當於她的父親。
西尾靜是孤兒,這是她很早就知道的事情。
把她撿回來養大的,便是她的師父——正像是西尾善和她的關係。她自然不可能是西尾善的親姐姐,那虎頭虎腦的小沙彌,也是她在巧合之下撿來的。
只是這對她並沒有什麼影響,在師父的教導下,每天的生活充實且快樂。
如果沒有意外的話,她應該如此幸福地成長到一個幸福的年紀。
隨後不論是接管覺海寺,又或者是開始一段青澀美好的戀愛,那都取決於她自己的選擇。
前提是,她的人生中,沒有那一天。
西尾靜至今也忘不掉那一天。
和今天一樣,那也是一個下着雨的陰天。
雨似乎比今天要大不少。
天氣也更加陰沉,好像太陽永遠不會從雲朵裡鑽出來那樣。
一個淋着雨的漁民,來到了廟裡。
那漁民狼狽不堪,渾身是水。
溼噠噠地滴落在了這寺廟的地板上,帶來了令人煩悶的不快的氣息。
當初的西尾靜,並沒有現如今這樣的潔癖。
幼小的她也沒有意識到在那之後會發生什麼,只是單純的,有點不喜歡那種味道而已。
她跟在師父的背後,偷偷的瞄着那冒着雨來到他們面前的漁民。
心裡很是好奇,這人想幹嘛?
爲什麼在這種天氣還要找上來?
只是,師父並沒有讓她聽到他們之間談論的內容,只是讓她在旁邊等了一會兒。
很快兩人的談話終止。
師父的臉上,帶着一種西尾靜不太能理解的神情。
在那天之前,她其實也偶爾有看到過師父臉上類似的情緒。
但那一天,卻顯得格外明顯。
當時的她,自然沒有憂慮。
也並沒有發現在臨走前師父摸她頭的動作格外輕柔,也沒看到他眼裡的傷感和難以置信。
因爲曾經找上師父的人有很多,她知道大概是爲了解決怨靈那樣的存在,但每一次師父都毫髮無傷,甚至顯得很是輕鬆。
——在那時候,覺海寺的名聲,可不是簡單的祈福和求籤,旁人或許不知道,西尾靜又哪裡會不知道,其實覺海寺最主要的業務,是處理一些平常人處理不了的怪異事件!
雖然這一次師父的表情有點不一樣,但年幼天真的小女孩,依舊認爲師父會安然無恙地回來。
在師父撐着傘,在陰沉的天幕、細密的雨絲下離去後,便再也沒有回來。
那時的背影,竟然成了她記憶裡對師父最後的回憶。
從那天起,師父就像是徹底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那樣,再也不復得見。
留下的,只有寺院裡的一封信。
上面寫着一些吩咐,並且隱晦地說明他可能回不來了。
以及,她現在耳朵上帶着的耳環。
西尾靜當然也找過師父、報過警,只是不管她通過怎樣的方式,都找不到師父的痕跡。
哪怕是屍體,都沒有找到!
西尾靜其實更願意他僅僅是失蹤而已.....因爲那意味着,在很久以後的某一天,或許還有在某個地方見到他。
只是現在,出現在西尾靜面前,那個略顯虛幻的、看不到五官的僧人怨靈。
卻是徹底擊碎了她最後一分幻想。
即便並不能看到他真實的相貌,但光是看到那熟悉的身姿,那身好像從來都沒有變過的僧袍。
西尾靜還是能夠無比肯定,他,就是那把自己養育到十三歲的師父!
她無比清醒。
更不會對着老師的怨靈有任何親密的舉動,更不會像某些傻女人一樣,在這時想要和曾經的親近之人交流,上演一出人鬼情深。
因爲西尾靜深刻地知道,她的老師已經死了!
站在那裡的,不過是一個怨靈!
而且還是被其他的某種存在所控制的怨靈。
只是一個軀殼。
西尾靜知道那是她的師父,可她的師父,可並不認爲她是他的徒弟。
恐怕,只會覺得她是一隻不錯的食物。
假使她在現在做出那樣的舉動,不僅給會給她帶來極大的危險,更是會給白川晴帶來不小的麻煩。
看着那張沒有五官的臉龐,西尾靜也算是真正明白了師父在最後的信件所說的無面之佛......
究竟是一種怎樣可怕的存在!
即便是師父這樣強大的人,非但不能夠戰勝這無面佛像,就連死亡都不能保持最後的體面。
甚至.....
還成爲了祂的傀儡!
想到這一點,西尾靜心中猛然泛起了一股酸澀和怒意。
酸澀是對師父的末路而感到可憐和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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憤怒、仇恨.....
則是對那藏在無面僧侶背後的,那尊無面佛像!
同時用同樣敬畏的眼神看向了白川晴。
其實從走進這座寺院起,白川晴的實力,在西尾靜的心中已經在不斷地向上攀升。
可是到了現在,西尾靜發現——
自己,貌似還是低估了對方!
假如她的猜想是真的,無面之佛,豈不是一尊真正的神祇?
而有什麼人,能夠和神祇如此平靜地對視,以至於還想要把對方全部“吃”掉呢?
這種事情,絕不可能存在。
除非,那人本身,就不是人!
不止一次地產生了這樣的念頭,西尾靜擡起頭,重新看向兩人的戰鬥。
戰鬥,其實已經快要到達了尾聲。
無面僧侶,哪怕具備着生前的一些能力......例如那怪異的、能夠阻擋觸鬚的光芒。
還有特殊的身軀,難以被吞噬的特質。
這都讓他成爲了白川晴遇上的罕見的對手。
然而,
黑霧太濃了。
觸鬚.....
也實在太多了!
觸鬚們就好像一隻只餓到快死的狼——荒野上的那種!
爲了獲取僅存的食物,在飢餓的驅動下,啃食着這塊難啃的骨頭。
這塊骨頭是很硬沒錯,但也就僅僅如此了。
帶着吸盤的觸鬚運動着,穿行在無面僧人的身上,將他壓在身下,也將他身上的傷口一點又一點地擴大。
即便他再怎麼奮力掙扎,都已經改變不了他會被白川晴一點點消化的結局。
老實說,無論是誰,看到這樣的畫面。
估計都只會以爲那是一個倒黴的和尚,被某種詭異的怪物所纏上了,而且還落得了極爲悽慘的下場。
斬妖除魔的立場,總有些微妙的奇怪。
——這種事,早已不是第一次發生了。
白川晴並沒有思考這些,而是品味着觸鬚上帶來的.....
味覺體驗?
比起剛纔所食用的鯡魚罐頭味道的泡水饅頭,這時所感受的體驗,實在是好上了很多。
帶着一股溫和陽光的味道。
即便帶着些許悲傷,但也是溫暖人心的。
好似一碗小米粥,細膩而溫和,再加上那若隱若現的海鮮味。
用菜品名來形容的話,可能就是——“海鮮小米粥?”
這是一個相當古怪的搭配,但放在這裡,意外的合適。
“悉悉索索.....”
而還沒等觸鬚完完全全將那塊骨頭啃下來,白川晴的目光,卻是看向了那依舊矗立在那裡的無面佛像。
和剛剛一比,祂那股陰冷詭異的氣質,已經消失了大半。
大約是祂將大部分力量都放在了控制無面僧人上,而在無面僧人被消磨的同時。
那些力量,再也不能回到祂的體內。
讓祂變得有些虛弱,也讓祂不能像剛纔那樣掌控局勢。
而事實上,從白川晴進入這寺院的第一刻起,祂就沒能真正掌控局面。
如果祂會發問的話,肯定會狠狠地質問眼前這個傢伙——
爲什麼你的氣息,會讓我感到害怕?
你又爲什麼連一點輕傷都沒受!?
像是根本沒有被削弱?
更準確來說,白川晴此時的狀態,不僅僅沒有被削弱,反而極爲良好。
原因,自然是剛剛那些他所“吃”掉的怨靈。
毫無疑問,這是一頓久違的大餐!
——“久違”這個詞有一點兒不恰當,應該是他首次享受這樣豪華的盛宴。
即便中間的菜品實在有些差強人意,但是疊加在一起,仍是一次非常不錯的享受。
哪怕是以觸鬚一向以來貪得無厭的性質,在此時,也都不禁有些滿足。
懶洋洋的,釋放着愜意的氣息。
白川晴感受到身體內,都隱約有所變化。
觸鬚們吸收了足夠的養分,除了供給自身的成長之外,也在讓白川晴的身體更加強大。
而到了此時,這場宴會,也應當到達了尾聲。
真要說的話,這尊無面佛像,才應該算是最大的主菜。
剛纔那無面僧侶,只是主菜上的點綴,例如擺盤上一朵可愛的西蘭花。
只是.....
讓白川晴稍有意外的是,無面佛像的氣質像是發生了某種變化。
好似突然明白了自己使命的士兵。
原本對白川晴畏懼的情緒,暫時消散。
白川晴不明白這變化是從何而來,直覺隱約告訴他有些棘手。
但是在腦海中飛快的利弊權衡後,他最終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