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你凝視着深淵時.....(4000)

在橋上孤獨奔跑的人,自然是白川晴。

他的身上,除了那件單薄的雨衣,只帶上了一個在他手裡瑟瑟發抖、怕得都要哭出來的木雕娃娃——前提是它假如真的能哭的話!

隨着時間的推移,天空中落下的雨滴越發大了,也越發密集。

豆大的雨點,夾在身邊涌動的風中,打在白川晴身上,也是有點疼的。

好在白川晴的身體,早已不是一般人的水平。

這種痛感,還是能夠接受的。

至於雨水的冰冷,白川晴偏低的體溫,其實不會有多少感覺。

只是讓白川晴有些心煩意亂的是,根據木雕指引的路線,現在西尾靜距離他的位置,其實還是有些不確定的。

只能確定在這水納島的大致方向,可是哪怕它只是一個小島,對於一個人而言還是很大的。

要找到對方,還需要花上一定的時間。

他.....真的能來得及麼?

白川晴皺着眉。

【你.....在做什麼呢?】

而此時,在一個海邊的洞窟中,站着一個面色略有蒼白的女子。

正是被白川晴心心念唸的三腳貓法師,西尾靜。

她自然不是傻乎乎地站在那裡,什麼都不做。

而是默默確定着自己的準備是否充分。

這洞窟裡的景象看似尋常,漆黑的巖壁,像是曾經被海水浸泡過很長時間那樣,自然地傳出一股鹹腥的味道。

再加上這裡常年沒人進入,平日不幸死在這裡的小魚小蝦們,散發着腐爛之氣。

味道,一點兒都不好聞。

西尾靜正是知道了這一點,所以早就準備好了口罩。

耳邊,能依稀聽見海水涌動的聲音,還有那嘩嘩的雨聲。

聽着這些紛亂的聲音,西尾靜的內心卻極爲平靜。

除了覺得這裡的環境實在有點太髒,想要收拾一下的雜亂心緒之外,再無其他。

如果這裡真的只是這樣尋常的話,西尾靜也就不會來到這裡,更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把白川晴丟在一邊置之不理。

在看似尋常的洞窟中,在西尾靜的身前,有着.....

一個洞!

這是一個黑黢黢的洞口。

洞口並不大,也就是一個井蓋的大小。

或者說,這洞口,的確就像是一口深井。

一眼看下去,只能看見那其中的漆黑。

而在那漆黑裡到底有什麼,根本無法探尋。

這裡,其實是西尾靜在很早之前便找到的一個神奇的地方。

白川晴想得其實沒錯,西尾靜在面對怪異時的確是個雛,甚至先前和白川晴一起面對的怨靈,都是她第一次正式接觸。

從這個角度來說,西尾靜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半吊子法師,本身除靈的手段極爲有限。

這一點是沒錯的。

只是白川晴並沒有在意,除去覺海法師這個身份,西尾靜還是一個沖繩島上生活了二十六年的本地人!

如果單單是這樣,那依舊不足一提。

但如果這個本地人,從十三歲那年開始,就在一直堅持不懈地尋找自己的師父呢?

從一個還沒成年的小女孩開始,直到長成了這樣一個不算成功的大人——甚至連戀愛經驗都沒有一次的那種,還是個處女!

她就一直這樣找啊找啊.....

在沖繩島上的海邊,山林裡,再到旁邊的小島,一些平常人根本未曾去過的地方。

西尾靜其實都有涉足過,是以作爲一個“本地人”,她應該是最有話語權的那個!

小時候的她,其實始終在想着,萬一師父其實並不是死掉了,只是躲在這島上的哪個地方呢?

憑藉那老不正經的性格,做出這樣性質惡劣的惡作劇,也是說不定的嘛!

西尾靜還想着,要是她真的在這場捉迷藏裡找到了他,肯定要狠狠敲敲那光潔的腦袋纔對!

——她其實想這麼做很久了!

在這漫長的、註定沒有結果的捉迷藏裡,西尾靜找到了這個奇怪的地方。

看到了這彷彿永遠都望不見底的洞口。

講道理說,假如它真的一直向下通去的話,怎麼着都能見到海水涌上來纔對的。

可偏偏,這個洞穴卻保持着常年的乾燥,哪怕是現在,外面下着大雨也是如此。

除此之外,西尾靜那也算是比較敏銳的靈覺,也在她看到這個洞口的第一時間,就讓她產生了一種極爲恐怖的預感。

眼中看到的畫面,和這實際上的洞口,可是完全不一樣的。

從幽深的深洞裡,有着某種殘留的黑色氣息逸散而出。

在它的周圍,更像是被某種物質污染侵蝕了一般,形成了古怪的地形。

在不經意間,西尾靜甚至還能看到——

黑氣之中,恍惚有某種軟體存在輕輕地蠕動着。

細微地伸出了枝丫,彷彿在試探着外界的世界,又好像只是在沉睡中無意識的舉措。

類似於熟睡的人無意識地打呼嚕。

只是這樣的“無意識”,對西尾靜來說,仍有着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感。

當時,西尾靜十八歲,第一次見到了這個詭異的洞口。

看到的是相當濃郁的黑氣,以及一些混亂不清的、難以用語言描述的畫面。

正是那些源自黑洞的幻象,令西尾靜無比害怕且畏懼。

那種畏懼感,讓她在倉皇逃離以後一個星期晚上都沒有睡好。

甚至在現在,西尾靜都有些不敢直視這麼一個小小的洞口,正如同她那時不敢注視白川晴一樣。

不過好在,西尾靜畢竟不是第一次來到這裡——她甚至曾經一度以爲,師父的失蹤就是和這個神秘詭異的洞口有關,所以纔會不斷地來探查,並且查詢了很多資料,想要更深地瞭解它。

再加上或許是見白川晴見得多了,還對那個可怕的傢伙說出了“我要追你!”這樣大膽的話,西尾靜的膽子,確實大了很多。

所以現在,西尾靜才能用很平靜的眼神,看着這彷彿永遠見不到底的深洞......心想着和那人相比,你的可怕程度還差了點!

當然,只是用目光瞄過而已。

西尾靜曾稍稍長時間凝視黑洞,盯着那漆黑的深處凝實了好一會兒,就立刻思緒有些恍惚,好像心神都要被那片黑暗給吸走了一般!

那洞口,的確具備着勾人心魂的能力!

每次看到這深洞,西尾靜都會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句話——你凝視着深淵時,深淵也在凝視着你!

說起來,西尾靜現在想起來,竟是忽然意識到,這洞口,好像和白川晴還真的有幾分相似之處!

不管是那種讓人極爲害怕的氣質,還是那周身隱約浮現出的黑氣和幻覺!

看的久了,西尾靜還從它身上,察覺到一股混亂污穢之感。

而且,還有一種難言的感覺。

就好像.....

“不屬於這個世界一樣?”

西尾靜喃喃地念道。

腦中不由得浮現出了白川晴的那張好看的面容,越是想着,她便越是覺得.....

的確如此?

西尾靜搖了搖頭,把腦海中的思緒拋出。

嘴邊也不禁一笑,都這種時候了,自己竟然還有心思想這種事情?

從某種程度來說,西尾靜還是蠻佩服自己的。

搖頭後,西尾靜再次把目光落在了她的身前,那裡,有着她的一些準備。

西尾靜做出的準備,說來也並不複雜。

不過是帶來了幾尊佛像,以及那些膽子並不大、也算不上強的木雕娃娃們。

只是這些佛像,並不全然是海理佛的佛像,還有着.....

好幾個無面佛像!

是的,正是那些沒有五官容貌的佛像!

大小各異,身體的雕刻中,也有着一些差別。

看起來參差不齊的。

像是一堆胡亂聚集起來的雜牌軍。

但這些無面之佛,卻是和白川晴先前遇到的佛像並不相同。

——假如真是那些蘊含着無面佛力量佛像的話,西尾靜又哪有那個能耐把它們帶到這裡來?

事實上,它們其實是西尾靜前天晚上通過木雕看到的佛像們。

在前天之前,它們真實的模樣,應該就是海理佛本身!

不過是因爲無面佛的影響力進一步擴大,它們才變成了眼下的樣子!

但本質上,它們和白川晴曾經碰上的那兩尊無面佛,還是有着相當大的區別。

假如轉化而成的每一尊無面佛像都擁有那樣的能力,西尾靜估計想都不用想就直接放棄——那簡直一點兒勝算都沒有嘛!

至於它們是怎麼來的.....

西尾靜今天起得那麼早,可不是什麼事都沒有做的!

至於把它們帶到這裡來的用意.....

西尾靜再次用餘光瞄了一眼幽深的洞口。

這麼十幾年來,她就算再怎麼半吊子,也還是憑藉一些記載以及從別的地方查找而來的信息,判斷出了——

這看似通往另一個世界的洞口,並非是因爲這洞口本身有着這樣詭異的特質。

而是因爲.....

在那深洞之中的存在!

深淵裡藏着的東西,才讓這個洞口變成了現在這樣!

那傢伙,大概處在沉睡或是被封印的狀態,纔會萎靡不振、安詳地呆在這個洞穴的一個洞口中。

西尾靜現在要做的事情,很簡單。

那就是.....

讓它醒過來!

既然自己要對付的是那無面佛像,是神明,也是怪物!

而能打敗怪物的,只有怪物!

是以,西尾靜才做出了這個選擇——她對自己的判斷還是很有自信的,這將近十年的時間裡,她也曾膽大包天的做出一些實驗。

知道如果向洞裡扔點帶着特殊力量的東西,它是會有一些反應的。

西尾靜今早就丟下了一個無面佛像作爲試驗,的確讓隱藏在深洞裡的怪物產生了興趣,彌散開來的黑色氣息,都顯得更加濃郁。

連那其中枝芽的觸動,都更加明顯起來。

它,開始略微活躍起來。

恐怖的氣勢,有一瞬間壓迫在西尾靜身上,令她渾身顫抖、冷汗滿襟。

西尾靜自然很清楚,她這麼做,無異於與虎謀皮。

說不定深洞裡的怪物對無面佛沒有任何興趣,反倒是先把她作爲下酒小菜給吃了——這是極有可能發生的事情。

再或者,這怪物也不是無面佛的對手!

但是從另一個角度來說,西尾靜本身卻是一個很具賭性的成年人。

從她先前極快地決定要追白川晴,以及打算在醉酒後做出這樣那樣的事情,可見一斑。

同樣的,西尾靜也是一個記仇且自私的小女人。

她之前所說“她並不是爲了沖繩島的居民安危,而只是想要報了那老不正經的仇!”可是她的真心話!

西尾靜其實就是在賭,賭這隻怪物會狠狠地咬無面佛一口!

哪怕最後她會因此死掉,她也要讓無面佛付出代價!

作爲一個三腳貓水平的法師,這樣的想法,其實還是很需要勇氣和信心的!

而之所以不讓白川晴知曉這件事,則是因爲西尾靜的私心。

她現在還無比清楚地記得白川晴所抽到的那一道籤子,危機到生命、十死無生的危險,恐怕就是指的這一樁事情吧?

這樣,應該就能讓他躲過這一劫吧?

西尾靜在心裡頗爲欣慰地想着。

覺得自己作爲小女人,自私一點也是正常的吧?

想到這裡,西尾靜笑了笑。

視線停留在那洞口處,現在的她,在等待着。

等到颱風真正登陸之時,也就是喚醒這怪物的時機!

只是哪怕是西尾靜也沒有想到,這颱風在此時,就是衝着白川晴來的。

就算她想象力再豐富,也想不到這一點。

就像是白川晴想不到,颱風真正降臨,會這麼快!

“呼————”

此時的天氣,才真的有了幾分狂風驟雨的氣質。

沒有經歷過颱風天氣的人,估計很難想象,那到底是一種怎樣的風力。

不遠處的樹枝不斷擺動着,像是個被蹂躪的柔弱小媳婦,根本承受不住這樣的狂風暴雨。

“咔嚓”一聲,竟是就這樣折了腰。

上半身脆弱地倒向了地面,也就這樣.....

倒在了白川晴的面前!

“砰!”

濺起了不小的水花。

並不能對他造成絲毫影響,他的腳步,依舊堅定且不停留地向前。

此時在白川晴眼前的城鎮,一片狼藉。

都已經這種天氣了,自然不可能還有人呆在街頭。

平日的平靜日常,在此刻已經不復存在。

只剩下滿目瘡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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