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我昏昏沉沉地趴在牀上,渾身都在疼,而且還發着熱,一絲力氣也沒有。

眼睛半睜着,看着顏箴用手指點着棣的頭,嘴裡數落着:“你呀你,不惹點事就不行,什麼都給你們留下了,怎麼都不知道用呢?書上已經寫得很清楚了,你就不知道好好看一看?你差點把你哥哥弄死知不知道啊?你不會叫我們啊,你想讓你哥的血流光啊?要不是今天早上我們敲門,你是不是還想藏着?真不知道你哥看上你哪一點,性子毛躁脾氣又壞,你哥跟了你,受罪在後面呢。”

我虛弱地說:“顏大哥,打他的時候用力點。”

顏箴輕輕在我頭上拍一下,說:“你也活該,你就讓他這樣胡來,你就不會喊我們?還點自己啞穴,你不知道啞穴點時間長了會傷身體?”

我越想越生氣,擡起頭去瞪棣。

棣垂頭喪氣,偷偷看我一眼。

顏箴嘆口氣,說:“你們倆個,讓我說你們什麼好呢?”

把棣叫過來,小聲地給我們講如何進行男子之間的情事,如何在事後進行收拾,講得我們徹底明白了,相互看一眼,臉紅紅地。

我再害羞不好意思,也得脫得光溜溜地被顏箴抱進小二搬來的大浴盆裡。

李千山也跑過來,趴在水看樂呵呵地看我,戲弄我。

我紅頭漲腦,都快哭出來。他們三個都穿得整整齊齊盯着我一個。

該死的棣,以前我在家兩個丫環侍候我洗澡,那時我還穿着一件內衣呢,他都生氣,這時候怎麼不生氣了?

嗚,太丟人了。

還是顏箴給我解圍,一手拉了李千山,一臉的不快,說:“你要是真喜歡小槐這樣的,乾脆就找幾個放在你王府裡,別對着小槐流口水。”

李千山挑了眉斜眼看他,不說話。棣不願意了,衝着李千山嚷:“你別看我哥,不准你看。”

李千山把目光轉向棣,嘴角掛上一絲玩味的笑,冷不防在我身上摸了一把,大笑着竄出屋子。

棣氣得直跺腳,衝着顏箴叫:“你怎麼也不管他啊!不行,他摸我哥,我也得摸你,不然我太吃虧了。”撲過去扒顏箴的衣服。

顏箴沒有防備,被棣一把抱着,接着手就伸出衣襟裡亂摸亂抓。

顏箴一時手忙腳亂,想把棣從身上甩下來也着實不容易,因爲棣的功夫可比他要強。

李千山從門外跑過來從顏箴身上往下撕棣,說:“你這孩子怎麼這樣,這也是能亂摸的?你快鬆手,再不鬆我可要揍你。”

棣氣哼哼地鬆了手,說:“看你以後還敢不敢摸我哥,你要是摸我哥我就摸顏大哥。”

顏箴衣領被弄得一團糟,臉都紅了,氣得哭笑不得。

李千山的臉上也不好看,瞪了棣好幾眼,終於覺得自己沒理,拉着顏箴出去。一邊走一邊說:“你看你,我說讓你好好練練武,你就是不聽,連個屁大的孩子也搞不過,要傳出去我怎麼有臉見人啊。”

顏箴冷笑着:“這麼說還怪我了?看來我昨天放過你真是個錯誤,竟然在我眼皮子底下來調戲人,我看你是不想趕回京了。”

“啊?我剛纔是開玩笑的你別打這個名號你你怎麼又用藥唔唔…。”

看來今天起不了牀的又要加上一個了。

討厭的顏箴!討厭的李千山,我用力咬着袖子,把袖子當成那兩個爲老不尊的壞蛋。(王爺和神醫:喂!什麼叫爲老不尊啊,我們還年輕着呢。殺:你比人家小槐小棣一個大了快十四歲,一個大了一輪,沒叫你倆老傢伙已經算人家留口德了。)本來我和棣好好的,什麼事也不知道,他們不知出於什麼目的,弄了本書來,害得我現在動彈不得,連大號也不敢上,還不能不上,以致於吃飯也只能喝點稀湯湯。

哼!還靈藥呢,我的屁股怎麼到現在也好不了?

那天他們聲音很小很小,還是逃不過我的耳朵。想不到他倆之間居然是李千山和我的處境一樣。

看着顏箴文質彬彬的樣子,又這麼喜歡李千山,還以爲他是弱勢的一方,沒想到在這方面,居然把權勢滔天軍威蓋世武藝高強的李千山吃得死死的。

我的耳朵一點不拉地把他們之間的相處聽了個清清楚楚,居然能把王爺弄到最後求饒,真是不簡單。

而李千山也是超人的體質啊,心裡十分鬱悶,偷聽了他們的壁角,爲什麼他們就可以那麼舒服,而我卻血淋淋的爬不起來?

難道照着顏箴事後悄悄告訴我們的方法就能解除身體上的傷害嗎?

打了個寒顫,不要,說什麼也不那樣做了,再做一次,我都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活過來。

顏箴忍着笑,對我說:“你什麼時候好啊?子重的假馬上就要到期了。”

我冷冷地說:“你們要走便走,不用管我。”

咬着牙翻個身,面衝裡躺着。

“怎麼?生氣了?告訴我,爲什麼生氣?”顏箴的手輕輕地撫摸着我的頭。

…人家怎麼說得出口,只好繼續咬袖子。

“我錯了,高估了你們才智,以爲你們會嚴格按着書上來做,沒想到你們是按圖索驥,不求甚解。傷了你,我也很心疼啊,你可是我好不容易養好的小傢伙,就這麼便宜了小棣那個傻小子,真是可惜。小槐,還要不要再跟着小棣,乾脆跟了我和子重吧,我們都很喜歡你。”顏箴說着可惡的話,臉上帶着可惡的笑。

我的臉悄悄地熱起來。

“我跟你們?就怕某人會吃醋,到時候李大哥又要求饒了。”

哼!只要厚厚臉皮,我也會這樣說話。

顏箴的臉有點紅,用力擰了我的臉,罵道:“小壞蛋!又偷聽我們了?”

我不好意思地說:“人家也不想聽啊,誰讓你們的聲音只往我耳朵裡鑽呢,害人家捂耳朵也不行。”

下一刻,我的屁股上捱了一記,這個疼啊。

“顏大哥,你陪着李大哥走吧,我真的沒事,已經快好了。現在已經能坐起來了。”說着我慢慢坐起來,後面還有悶悶的痛感,除了大號時難受,別的時候已經可以忍受了。

“要不,我還是坐車,咱們一起走。”這纔是我的真心話。

“會很顛的,我們會讓車伕把車趕得很快,你受得了嗎?”顏箴慢慢地問我。

“受得了受得了,本來已經快好了嘛。再說,我老是坐車,已經顛習慣了。”

顏箴輕輕地笑起來,說:“顛還有顛習慣的?本來我想着留下來陪你,看來你好得也差不多了。那咱們就一起走,不過到時候顛暈了你可別叫喚。”

一路上快馬加鞭,趕到京城還是遲了一天。不知道李千山怎麼被皇帝罰,真的很想看到他憋屈的樣子啊。

和顏箴李千山分開後,棣帶着我回家。

正所謂近鄉情怯。離京城越近,我越不知道怎麼面對爹孃。娘本來是讓我們各自走上正路,沒想到我們卻相互表明了心意,而且做到最後一步。

那最後一步,真的是疼到極點,以至於我說什麼也不肯讓棣再碰一下。棣幾次想再試一次,我都是快他一步點中他的穴道。

開什麼玩笑,再試一次可能不疼,要不我來一次讓你試試疼不疼。

也想過狠狠地報復,讓他也疼一次,有一次點了他穴道後真想這樣幹,等解開他的衣服了又不好意思,在那裡猶豫了半天還是縮回手。

棣不能動,可是眼神變得很生氣,用力地瞪我。

我心裡突然對從來沒有進過的家感到害怕。

棣黑着臉坐在車外面,我想讓他進來陪我,去拉他,結果被他甩開。

我也生氣了,氣呼呼地縮回車裡。停了一會,又忍不住掀開車簾往外瞧。

京城真是繁華,滿街都是商鋪,貨品琳琅滿目,有些東西我都沒見過。街上紅男綠女,行人如織,茶館酒樓布幌迎風。

我的眼睛根本看不夠,恨不得將身子探出去瞧。

現在已經是中午了,這幾天一直喝稀的,肚裡餓得咕咕叫。

我要吃飯!心裡這樣想,看着旁邊的酒樓飯館聞着隨風傳來的飯菜的香味,差點流口水。

車簾突然掀開,一張草紙包了兩個包子遞了進來。

咦?棣什麼時候買的,我怎麼不知道?

一把拉着棣的手,把他拽進來,問:“你怎麼知道我肚子餓了?”

“哼!”還是氣呼呼地不理我,只從鼻子裡哼了一聲。

受了冷淡,我顧不上生氣,接過包子大口大口的吃。嗚嗚——好幾天沒有吃肉肉了,此時恨不得連手指頭也一起啃了。

真好吃,只可惜只有兩個,怎麼不多買一點?

我用飢餓的目光可憐兮兮地望着棣,棣沒好氣地說:“不是我不讓你吃飽啊,馬上就要到家了,到時候娘肯定會讓張伯做好多好多好吃的,如果你現在吃飽了,那時候吃不下,我怕娘會硬填你!”

我打了個冷顫,娘會做出這種舉動嗎?哎呀,馬上就要見到娘了,我該怎麼辦?萬一她問我和棣的關係怎麼辦?

越想越心虛,越想越害怕,拉拉棣說:“我不敢回去,我害怕。”

棣瞪我,“怕什麼怕,那是咱們的娘啊。”

“啊人家說的不是這個,我是怕——怕——”

棣看着我,臉上也露出心虛的樣子,然後抱住我,我把臉貼他肩膀上,偷偷地把嘴上的油擦乾淨,手也在他的衣服上抹了抹。

“不是說好了嘛,咱們瞞着他們,不讓他們知道。”棣心裡也沒底,聲音有點發虛。

“能瞞住嗎?我害怕。”

“沒關係啊,車到山前必有路,大不了咱們走啊,不在這裡呆。”

我含情脈脈的看着棣,心裡沒那麼害怕了。

過了一會,棣用力在我腰上擰,擰得我疼得叫起來。

“你幹嘛?疼死我啦!”我吃疼地推開他,用力揉着腰。他的力氣本來就比我大得多,這一用力,我的腰肯定會紫。

“誰讓你和顏箴李千山那麼好的,你還想和他們在一起,不要我,你…

…你…如果你敢那樣,我就殺了你!”棣說這句話的時候臉都扭曲了,看上去真是嚇人。

我心虛,原來那天顏箴和我說笑時的話被他聽到了,怪不得一直不理我。

我的心裡怪內疚的,好聲好氣過去哄他。

棣用力推開我,氣還沒消。

我也生氣了,什麼嘛,人家剛被你這樣那樣了,屁屁現在還是挺不舒服,你不但不好好哄哄我,居然就爲了一句玩笑話氣了這麼久,過分!討厭!小心眼!

棣見我也惱了,更加生氣,掀開車簾鑽出去。

“棣少爺!”

咦?有人叫棣?聲音好熟啊。

我伸手掀開車簾,一眼看到看着前面跑過來的老廚子張伯。

“棣少爺,您回來啦,槐少爺呢?”

“張伯。”我張口喚道。

“槐少爺?哎呀呀,原來真是槐少爺哇!您的眼睛真的好啦!想死小人啦!”

張伯臉上老淚橫流:“前兩天泰王府的人就過來捎信,說兩位少爺這幾天就能回來了,打昨起小人的左眼就在跳,今天大清早地喜鵲就在院裡的樹上叫,剛纔小人怎麼也坐不住,說什麼也得到這街上來轉轉,想不到就真的看到我的槐少爺啊啊啊——”張伯撲過來一手把我從車上拉出來使勁地捏,生怕我不是真的。

“槐少爺怎麼瘦成這樣啊,快和小人回家去,讓小人給您做點飯吃胖點,唉唉唉,怎麼瘦成一把骨頭了,夫人見了不得傷心啊。”

張伯,我知道你疼我,可也不用在街上當着那麼多人在我臉上身上亂捏啊,而且還捏得那麼疼。

棣站在一邊,臉拉着老長。

“是方大人的大公子吧,和二公子長得真是一模一樣啊。”

“看看方大人的兩位公子,長得真是漂亮,不知道哪家的姑娘有福能嫁他們啊。”

“那個,他倆誰是誰啊?我怎地分不清啊?”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這些人是不是閒着沒事做啊?

我身上已經開始冒汗,努力將張伯的手從我身上拉開說:“張伯,別哭了,咱們還是快走吧。”

張伯用袖子擦擦淚,“可不是,我怎麼就在這哭了呢,快快跟小人家去,老爺夫人怕是已經等急了。”

一邊走一邊對路上人說:“我家大少爺回來啦。”

我一頭鑽進車裡,不敢再出來。那些人的眼睛真像鉤子,簡直能從我身上鉤下一塊肉來。

到了一處大宅,張伯幾步來到臺階上,大聲往裡吼:“快去通報老爺夫人,槐少爺回來啦!”

剛纔還門可羅雀的院子裡突然冒出不少人,大部分是我熟悉的臉孔,但也有陌生的臉孔。

熟悉的面孔狂喜地衝到我跟前停下來,辨別我和棣誰是誰。

我叫出記憶中的那些人的名字,然後被那些人團團圍住,有的摸我有的抱我,有的哭有的笑。

在一堆熟悉的歡喜的陌生的臉中,棣的臉越發的黑。

我看到了快步走過來的爹爹和孃親。

心裡本來對娘還有怨,可是眼前突然模糊了,所有的怨懟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剩下的全是洶涌的激動、無邊的思念和突如其來的委屈。

“娘——”撲到孃的懷裡,我再也控制不住,和孃親一起放聲大哭。

娘用力抱着我手在我頭上背上不住地摸。

娘一邊哭着一邊說我瘦了,瘦得都能摸到骨頭,哭着說我狠心,兩年多了居然連封信也不寫,好容易寫封信居然只寫了六個字,哭着說我沒良心,忘記了爹孃。

我只是哭,哭盡這兩年多的寂寞哭盡兩年的憂傷哭盡兩年多的掙扎和委屈,哭盡兩年多隱藏在內心深處對爹爹和孃親的無盡的思念。

爹爹在一邊來回轉圈,最後忍不住把我從孃親懷裡搶出來,扶我的肩,想說什麼,結果眼圈紅紅的什麼也沒說出來。

透過模糊的淚霧,我看到爹爹的眼睛裡眼淚也在打轉轉。

把我擁到內室裡,有人遞茶讓我解渴,有人打水讓我洗臉,有人給我脫鞋,有人給我換上舒適的家居衣服,有人端來飯讓我吃東西,有人擡來浴盆讓我沐浴。

棣終於受不了,憤怒地大聲叫喚起來:“我也剛剛回來啊!你們爲什麼沒有人理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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