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見我要如盤托出,百裡挑一不動聲色地加重牽着我手的力道,當下心中一緊,雖有疑惑,仍改口道,“正是如大人所見,奴家乃清白之身,纔敢與公子情投意合。大人所言,可是欲陷奴家於不義?”
“越兒,不得與大人無禮!”百裡挑一頗有責備之色,邢輝天聽我說得直白,又見百裡挑一責備與我,忙替我解圍:“百里老弟,是我唐突了越姑娘纔是,越姑娘不要見怪!”我不作理會,甩開百裡挑一的手,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驕橫別過頭,表面上看來我極爲得理不讓人。百裡挑一任由着我,只尷尬的笑笑:“越兒平時被我貫壞了,性子拗的很,邢老哥勿當真纔是!”
“不妨不妨!一個姑娘家,行事難免驕氣些。”邢輝天啞然失笑,一副我瞭解的樣子,而後又正色道,“言歸正傳,百里老弟可知世子髮妻的下落?”
“既然老哥提起,小弟便也開誠佈公,有人飛鴿傳書,請小弟護送世子髮妻至京都。小弟以爲,此事輕鬆一件,只當是遊山玩水罷了,誰知待小弟到達漁村之時,世子髮妻便已了無蹤跡,如今尚在追尋!只是邢老哥既然問及此事,小弟斗膽猜測,此事怕是不如小弟想得這般簡單?”
“這是上面傳來的密令,老弟請過目!”只見邢輝天從懷中取出一封書信,交給百裡挑一,後者看完,臉色大變。
“邢老哥,這是?”
“實不相瞞,鼎祿公爵已經失蹤數月,此事相信老弟已經聽說!”百裡挑一點點頭,又聽邢輝天繼續嘆道,“鼎祿公爵靖王乃先皇親命的皇族產業掌權人,掌管大坤國內的龐大資金,他的失蹤必然與之有關。靖王世子博安流落民間二十餘年,於年初才與靖王相認,上書皇廷,認祖歸宗!靖王失蹤後,皇族產業這塊燙手山芋自然而然便承入世子手中。如此一來,那些要奪皇族產業撐權之位的,自然要欲之後快!然世子周圍高手如雲,且飲食周密,絲毫沒有丁點機會。於是便將目光投向世子的髮妻,欲拿她來要挾世子主動退讓。由此可見,你接手護送世子髮妻的任務,已然危險重重。早在你離京之日,我便陸續接到密令,這封是你進柳州城的前三天收到的。”聽邢輝天說來,我不由的稍替二蛋寬心一些,對方對我與百裡挑一越是窮追猛打,表示二蛋的安全,但另一方面,對方能想到我,自然也會想到二蛋的養父母,但願如百裡挑一說言,不離開漁村便可無事。
“可是朝中那位?”百裡挑一指指頭頂,目光灼灼,卻是冷靜異常。
“不知,只知他頗有權勢,邢管家是他近年來指派的細作。”邢輝天頓了頓又道,“他知道我有間收藏字畫的暗室,不過一直尚未找到入口,故此地還算安全。”
“怪不得你要將他支開!朝中權勢沖天的皇族有兩位……”百裡挑一若有所思,“老哥爲何肯甘冒此險?”
“只爲鼎祿公爵的知遇之恩,還有老弟的相交之情!”邢輝天說的極爲真誠。
“只怕託累老哥!”
邢輝天正要說話,卻被百裡挑一制止:“外面有人!”待靜下聲來,才聞得幾聲薄弱的敲牆聲。
邢輝天連忙站起來,將我們帶離暗室,暗道中且行且說:“今日那位必有所動作,老弟需早作打算!”
“小弟緊記,老哥費心!”
聽他們談話之間也不過一刻鐘,我的小心臟卻多次彷彿停止了跳動。只覺周圍處處設陷,稍有不慎便捉襟肘見,令人防不慎防。
短小昏暗的暗道,仿若泰山壓頂之勢,緊迫的窒息感令我快喘不過氣來,思緒間已走出暗道。見小沐已是焦急萬分,我不由安撫好自己的心,上前握她的手以示寬慰,並走下堂坐回原位。望向門外,卻見人影已停在門前,眼見着便要推門而入,邢輝天將暗門掩藏妥當,見來不及回原座,便與百裡挑一站在“福貴”二字前研討書法。
邢管家進入內堂,先是暗中掃視一圈,不見異處,這纔開口向邢輝天說道:“老爺,宴席準備妥當,不知何時開席?”
邢管家的到來似打斷了百裡挑一欣賞字畫的興致頭,只見他悻悻地走下堂來,坐回原處,拿起茶杯淺斟一口,借勢暗中給我使了使眼色。我心領神會,笑得莞爾,搶在邢輝天開口之前走到百裡挑一跟前,拉起他的手嬌聲嬌氣道:“公子今早答應奴家,要帶奴家閱盡柳州風情,奴家認爲,與其留此用膳,不如早早離去賞玩?”邢輝天見我如此說道,只好嚥下嘴邊的話,笑看我二人。
“越兒,邢大人面前,怎好無禮!”百裡挑一轉頭看了一眼邢輝天,面露歉意。
“若邢大人願意,大可相邀邢大人及家眷,一同賞玩,邢大人意下如何?”我絲毫不理會百裡挑一,纏上他的胳膊,扭身望向邢輝天說道,如此在外人看來,我是一個恃寵而嬌,蠻不講理的小女子。
“胡鬧!”邢輝天正要開口,被百裡挑一搶先一步訓斥,只見他用力的甩開我纏在他胳膊的手,道,“怪我平時太過嬌慣與你,如今你也忒不將我放在眼裡,雖在邢老哥面前,但若傳了出去,我百裡挑一一世英名啓不掃地?”
“公子?”我假意受驚,不可置信地呆在原處,眼淚含在眼中,梨花帶雨的說道,“公子平日不曾重言半分,如今當衆斥責奴家,奴家,奴家……”話未說完卻已開始啜泣,小沐上前爲我擦拭淚水,勸道:“姑娘莫要生氣,公子並非有意斥責姑娘!”本來還好,經小沐一勸更覺委屈,便扶在小沐身上嗚嗚咽咽哭了起來。
百裡挑一本就無意斥責與我,眼下見我當真哭了起來,亦覺得有絲不捨,回頭朝邢輝天作揖陪着不是:“老哥,看來今日實在是無顏久留了,只怪我教導無方,讓老哥看了笑話,改天老弟作東,再宴請老哥權當陪個不是。”
“哎,如此一來老哥也不好強留,老弟還是快些好言相勸,若哭壞了美人兒老弟可又要心疼一陣咯!”邢輝天極賦同情的說道,看起來他有被我打敗的意思,不過這可急壞了一邊的邢管家。
邢管家見百裡挑一一門心思撲在紅顏上,邢輝天也不多加勸阻,眼見着就要錯過這次良好時機,不由地急道:“百里公子,今日之席乃老爺精心準備,如若就此離去,可是要浪費我家老爺的多番心意,百里公子怎能過意的去啊。”這一席話說得極爲中肯,達官貴人們好講究顏面,百裡挑一如若就此離去,那他日傳了出去,邢輝天的臉上多少會沒有光彩,如此,百裡挑一也不好執意帶我離開。我在旁聽得邢管家說話,氣得一把將小沐推開,指着百裡挑一哭道:“公子口口聲聲說今生只爲奴家一人,上刀山下火海亦不會推辭,如今不過一頓桌飯,便諸多爲難,那奴家可否就此認爲,公子的誓言也不過爾爾。”說完便不再理會小沐的叫喚,哭着朝大門跑去。
“百里公子?啊——”耳邊忽聞一個驚喜的聲音,未來得及反應,便與聲音的主人撞了個滿懷,玫瑰花的幽香撲鼻,只覺眼前的一抹淡紅一觸即逝,我也被撞得後退幾步,正好跌在隨後追來的小沐身上。待我站定,見那人已被我撞倒在地,身旁的丫環急忙上前攙扶。我定了定神,見被我衝倒在地的姑娘神色雖有慌張,卻也掩不去天仙似的美顏,粉紅色的衣着將小臉映襯得十分可人,我充滿歉意的擦去眼角的淚痕看着她,可她對我的歉意恍若未覺,如木偶般任由丫環們攙扶,水汪汪的大眼出神地望着正朝這裡急步走來的百裡挑一,似乎在無聲地訴說着曾經的種種。
“越兒,可有傷着?”百裡挑一走到我身邊,扳正我的肩膀讓我轉過身面對着他,將我上下仔細檢查個遍,這才放心的擦去我眼角的淚,完了調皮地點點我的鼻子,將我抱在懷中並柔聲說道:“本公子陪着你便是了,下次可莫要如此衝動,若傷着自己可如何是好。”語氣中似充滿無限的愛意,將剛纔的猶豫不決完全拋開。
“奴家多謝公子擡愛!”我掙脫他的懷抱,瞥眼瞧見那位女子瞠目結舌的看着百裡挑一。
“百里公子……”女子幽幽地再次開口,紅脣輕顫。
“噢,原來是邢姑娘,多日未見,卻不知邢姑娘何時到了柳州?”百裡挑一似乎這才注意到那名女子,攙着我的腰將我貼近他身邊,隨意與女子客套招呼着。
“那日自與公子告別,便來了柳州看望叔叔。”邢沛柔抿了抿顫抖的嘴脣,似將千言萬語扼在喉間,“這位姑娘是?”
這時,邢輝天走過來,剛巧聽到邢沛柔最後的這句話,便插言道:“這位越姑娘,越姑娘這是侄女沛柔。”然後朝邢沛柔低聲說道,“沛柔,怎得如此冒失,驚擾了貴客,還不快快陪理。”
“大人錯怪邢姑娘了,是越兒衝撞在先,倒要向邢姑娘陪個不是了,邢姑娘勿怪!”說完拍掉百裡挑一的手欠了欠身。
“越姑娘有禮!”邢沛柔也朝行了禮。趁這空檔,我斜眼望向百裡挑一,用眼神探究着:百里,老實交待,這可是你的老情人?
百裡挑一眼珠子晃了晃:怎麼可能,我可是一直都沒給她機會!
“幾日未見,公子身邊又增添一位紅顏知己,可要恭喜百里公子了!”邢沛柔雖刻意壓制着自己,但充滿敵意的眼神卻出賣了她,感覺周身一陣濃烈地酸味在無形的翻滾着。爲扮演好百裡挑一任意妄爲的小女人的角色,我當下無品的拉下臉來,“邢姑娘想是有所誤會,公子如今只有越兒一位紅顏。”與邢沛柔的隱隱藏藏不同,我的敵意表露無疑,任誰都看得分明,隨即轉頭朝百裡挑一嫵媚道,“公子是嗎?”百裡挑一但笑不語,算是回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