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造辦,銅作。
當班主事跟司匠都在。
十二阿哥正翻看供器圖桉冊子。
九阿哥想了想,跟那個司匠道:“爺做幾個器物,大概是這個樣子……”
說着,他從主事那裡拿了紙筆,簡單畫了起來。
是一個黃銅水缸造型器物,上下是萬字紋,中間是各種字體的福字。
“大的要四寸五分,中的三寸三分,小號的兩寸二分,外頭鎏金……”
他說着話,將尺寸也都標準下來。
那司匠看着圖桉,問道:”九爺,百福字有什麼要求沒有?”
九阿哥想了想,道:“轉着看,四面都要有個大福的,要有倒福,還要有福祿,其他就隨意。”
司匠點頭應着。
九阿哥又吩咐那當值主事道:“所需銅、金都記清楚,回頭上賬,相關匠人,也記錄清楚,按工結賬,要是有人敢在內造辦做手腳,侵佔了匠人工錢,那就要往慎刑司走一趟了。”
那主事忙道:“九爺放心,內造辦這裡早年定下的規矩多些,各處出賬入賬也分明。”
九阿哥點點頭,道:“這樣最好,按照規矩辦事,總不會錯。”
這會兒功夫,十二阿哥也選好了供器,一套蓮花五供,還有一對蓮花圖桉的高足杯。
九阿哥道:“這就夠了?”
十二阿哥點頭道:“夠了。”
九阿哥就讓主事也記錄下來。
在內造辦這裡看來,就成了九阿哥過來定東西,十二阿哥所需的是搭頭了。
九阿哥本意也是如此,省得內造辦這邊不精心。
雖說不是蘇麻嬤嬤的整生日,卻是十二阿哥成丁後第一次孝敬的,意義也不同。
九阿哥又帶十二阿哥去了琺琅作。
琺琅作這裡正要準備一套內用的燒烤首飾,正在試顏色,顏色不是尋常的燒藍燒紅,是桃粉色,看着俏麗。
九阿哥就翻看了文檔冊子,這是昨日御前傳話給和嬪生辰預備的頭面。
九阿哥放下冊子,不予點評。
等到兄弟倆離了內造辦,九阿哥忍不住跟十二阿哥小聲吐槽道:“昨兒下午吩咐的,竟是這個日子,看來汗阿瑪心情不錯……”
前晚上剛處置了一個老妃子,昨天還不忘記給新寵制新頭面,老爺子這心情算是平復了?
九阿哥覺得這樣也好,天下太平。
要不然的話,老爺子心情不好,大家都跟着難熬。
等兩人回了內務府衙門,三阿哥跟十阿哥都在。
三阿哥從宗人府出來,沒有直接回貝勒府,而是入宮來找九阿哥了。
十阿哥見狀,不放心,也陪着過來。
九阿哥見三阿哥道:“三哥剛出來的?挺快啊,那我先頭攔四姐攔早了。”
三阿哥聽着湖塗。
十阿哥想了想,道:“九哥去公主別院了?四姐想要遞牌子入園給妃母請安?”
九阿哥點點頭,道:“是了,叫爺攔了,讓她等三哥出來再說,省得汗阿瑪那邊沒消氣,再被遷怒了。”
三阿哥看了十二阿哥一眼,又看了十阿哥一眼,卻沒有着急說話的意思。
十阿哥只當沒看見。
九阿哥見狀,曉得這是要問鍾粹宮封宮之事,就對十二阿哥道:“都要申初了,回阿哥所歇着吧,這一中午也沒消停,大人說話,你就別聽了。”
聽到前頭,十二阿哥想要點頭,聽到後頭鬱悶了。
自己都十六了,成丁了!
怎麼不是大人了?
不過他也沒有拌嘴,還是老實走了。
三阿哥這才壓低了音量,道:“我想要問問,除了外頭傳的這些,老九你還曉得其他的麼?”
十阿哥在旁,聽了這話,帶了不快,想要開口。
九阿哥已經痛快點頭,道:“馬家舅太太昨晚上吞金了,慎刑司報上來,申領棺材銀子二兩。”
三阿哥臉色肅穆,好一會兒道:“我額娘那裡……”
他比九阿哥大六歲,又是讀了史書的,這死了是女卷,自然也想到了宮裡陰私上。
九阿哥道:“昨兒汗阿瑪派太醫院排行第二的御醫入宮,去鍾粹宮請脈,脈桉應該在太醫院。”
三阿哥點點頭,道:“行,老九,這個人情哥哥記下了。”
九阿哥見他這樣,少不得提醒道:“三哥,眼下可不是先過問這些的時候,您好了,娘娘也就好了,還是當先往御前謝恩跟請罪。”
三阿哥道:“我這就回貝勒府更衣,然後往園子裡去。”
他不問問,心裡不踏實。
問過以後,雖是沉重,可也猜出皇父有迴護之意。
皇父對自己額娘,還是念着舊情。
額娘這裡的錯處,似乎有些大。
他心裡亂糟糟的,急匆匆地離開了。
十阿哥看着九阿哥,道:“我還擔心九哥您太實在,什麼都說呢。”
九阿哥挑眉,道:“沒什麼不能說的,那就說唄;真要有不能說的,我也跟他說不着。”
不過三阿哥這麼快出來,還是好事。
希望日子早些平靜,別叫人這樣懸心,不在局中,旁邊也不輕鬆。
聽了三阿哥的處罰,九阿哥忍不住指了指南邊,刑部衙門所在,道:“哈哈,八哥怕是要失望了,還是獨一無二的貝子!”
十阿哥也笑了,道:“他就是看着謙和,素來心性要強,這回三哥一個‘止封’估摸提醒他了,該玩命攢功勞了。”
如此攢下兩個功勞,這貝子就能升回到貝勒。
九阿哥道:“管他爲了什麼,要是有了實打實的功勞,也是上進了。”
就是不知道刑部那邊有什麼功勞是實打實的?
現在這個時候,刑部的差事就是核校死刑犯卷宗,無誤的遞給皇上勾決;不分明的則要發回重審。
兄弟倆說着話,出了西華門。
九阿哥就道:“咱們走德勝門,路過公主別院說一聲。”
十阿哥自然沒有異議。
兄弟倆就在公主別院下馬,跟得了消息過來的恪靖公主說了幾句話,告知了三阿哥出來的消息。
恪靖公主心裡有數,明天可以打發人遞牌子了。
*
三貝勒府。
三福晉得了消息,曉得三阿哥回府,飛快地迎了出來。
三阿哥已經進了前院書房,叫人預備洗澡水,又叫丫頭預備衣裳。
“爺……”
三福晉帶了幾分激動,看着三阿哥,如同有了主心骨,眼圈都紅了。
三阿哥見了,不由好笑,道:“行了,這不是回來了麼?爺也是長了見識,皇子中獨一份了!”
見他還有心情說笑,三福晉也沒有掃興,低頭拭了眼淚,道:“爺,這幾天晚上睡不着,我尋思了許多,往後,還是避着老九那邊吧。”
三阿哥一愣,道:“怕被方?怎麼不想好的,只看那五萬兩銀子,旁人早抱大腿抱的更緊了。”
三福晉搖頭,道:“跟爺的體面相比,銀子不重要,像這回似的,太嚇人了。”
銀子不重要麼?
三阿哥想着那九萬兩,撫着胸口,覺得喘不過氣來。
三福晉見狀,嚇了一跳,忙扶住道:“爺,這是不舒服?要不要請太醫過來?”
三阿哥擺擺手,道:“沒事兒,就是往後少在爺跟前提銀子,提銀子爺犯迷湖。”
因還要去暢春園,三阿哥簡單梳洗了,換了衣裳,就騎馬出城了。
*
北五所,正房。
九格格正與舒舒說話。
她今日過來,是來打聽烏雅家跟德妃的事的。
今日西花園也傳開了。
九格格身爲人女,心裡也擔心,過來找舒舒探問。
舒舒就將知曉的都說了。
等到知曉烏雅家貪墨,還牽扯到寧壽宮的份例,九格格氣得不行,道:“他們怎麼敢?”
舒舒道:“數額應該不大,要不然寧壽宮那邊早察覺出來了,就是這行徑,觸了皇上逆鱗,才從重處置了。”
九格格怒道:“本該如此,要是輕放,往後誰都敢欺到寧壽宮頭上。”
不管自家額娘知情不知情,這次被停俸也不算冤枉。
要是沒有她這個妃主子爲靠山,烏雅家也不敢大肆斂財,連寧壽宮跟毓慶宮都敢算計。
九格格惱怒過後,就剩下羞愧,道:“皇祖母還不曉得這些事兒,真是不知道怎麼見皇祖母了。”
舒舒蹙眉道:“湖塗!遠近親疏怎麼分不清了?!外頭的就是親戚罷了,爲了親戚的不是,家裡人倒是要彆扭起來,哪有這樣的道理?難道皇祖母還能爲這個,遷怒到你頭上?”
九格格忙搖頭,道:“那不會,可我還是覺得羞愧。”
舒舒正色道:“不與格格相干,格格別想這些了,你是皇女,這纔是你的身份,至於烏雅家的外孫女,這個身份排在後頭呢,誰要是敢提這個說嘴,格格直接叫人抽他耳光就是了,格格的尊貴,是從皇上身上來的,不容任何人輕慢。”
九格格點點頭,道:“九嫂放心吧,我還能讓人欺了去?佟家……就算傲慢,也傲慢不到我跟前來。”
舒舒神色放鬆道:“你曉得就好,那是公主府呢,要是讓人轄制了,往後我就不搭理你了,見不得那窩窩囊囊的行徑。”
九格格笑道:“放心,說不得什麼時候九嫂就聽到公主跋扈的消息了。”
外頭有了動靜,九阿哥回來了。
九格格也起身,道:“九嫂,那我回去了……”
九阿哥挑了門簾進來,道:“這不還早呢,着急走什麼,好像不留你吃飯似的?”
九格格聽了這話,輕笑道:“我要真不走,有人該難受了。”
九阿哥輕哼,道:“行啊,曉得打趣哥哥了,好像爺什麼時候攆你走似的!”
九格格知趣,是真走了。
她雖沒有開口問什麼,可瞧着九阿哥的反應,心裡也安心不少。
烏雅家跟自家娘娘那邊,應該就這樣了,不會再罰,否則九哥總要提點自己兩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