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努有些麻爪。
實在沒有想到三阿哥與九阿哥會聯袂而至,而且九阿哥還擺出找茬的架勢。
他瞪了長子一眼,呵斥道:“長輩跟前,哪有你說話的餘地,還不滾遠些?!”
九阿哥冷哼道:“這位您家頂樑柱了,瞧着還帶了不忿,怎麼的,害死了人家的閨女,還這麼理直氣壯麼?”
三阿哥在旁,也打量了那老大兩眼,道:“這就是那位馬伕人出的長子吧?倒是孝順,這是嗔怪姻親不該發作你生母了?還真是幫親不幫理!要是不用顧着親戚情分,那就去宗人府說理去好了,害命這個要查查,謀財這個不是都證據確鑿了?怎麼還嘴硬啊,禮義廉恥都不懂了?”
九阿哥附和道:“仗着長子身份稱王稱霸慣了吧,是‘子以母貴’,還是‘母以子貴’?腰桿子是硬,瞧着這年歲,也是當差十幾年了,得查查外頭有沒有不法行徑!”
那老大被說得臉色紅了白、白了紅。
他雖輩分小,可也是三十五、六的人,眼見着孫子都有了,被這樣呲噠很是羞惱。
蘇努見他木柱子似的,踹了一腳,道:“還不滾下去!”
那老大才緩過神來,低頭退了下去。
九阿哥看着蘇努冷笑道:“真是‘癩痢兒子自己的好’,您還真是慈父心腸!”
蘇努貝子苦笑道:“九爺,誰也沒想到會如此,哎……”
九阿哥不客氣道:“這可不單單是關係董鄂家的體面,還有三哥與我的體面,要是貝子府沒有個交代,這事情不算完!您可別忘了,彭公爺薨了才滿週年,就這樣打董鄂家的臉,這不是親戚的情分!也不是親戚的做派!”
蘇努生母是何和禮三子雅星阿之女,是彭春、齊錫的堂姑母,幾人都是同輩的表兄弟。
他年歲跟彭春相彷,更是打小玩到大的。
要不然的話,也不會親上加親。
蘇努貝子帶了沮喪道:“九爺放心,定會給董鄂家一個交代的……”
*
正院,廳上。
舒舒坐在三福晉下首,打量着對面的幾位奶奶,年歲最小的九奶奶就是三福晉的妹子,跟她同一年選秀,比她還要年長兩月。
舒舒就直接看過去,九奶奶神色蔫蔫的,眼睛裡都是血絲,看着有些恍忽,不知是爲姐妹傷心,還是物傷己類。
三福晉已經瞪着她妹子,道:“你還有臉哭!是死人不成,旁人都欺負到姐妹身上,你還‘自掃門前雪’?阿瑪沒了,就被人欺負到跟前,這回沒的是她,下回沒的就是你了!”
九奶奶紅着眼睛,哽咽道:“我不曉得消息,聽到消息時,人已經不行了。”
三福晉冷笑道:“要說不告訴伯府、公府,還能推說慌亂顧不上,怎麼你這親妹妹也瞞着?這麼鬼祟,要說其中沒蹊蹺誰信?”
舒舒望向四繼夫人,小臉冰寒,道:“夫人當時在產房外?”
四繼夫人三十來歲年紀,出身尋常,應對兩個皇子福晉也沒有底氣。
她訕訕道:“當時老大家的跟老七額娘在……”
舒舒道:“那就請輔國夫人上來問問吧,到底是什麼情形,別冤枉了好人!”
姐妹倆這強硬姿態,四繼夫人也不敢敷衍,吩咐人叫了大奶奶過來。
大奶奶是那拉氏,是繼夫人與三繼夫人的侄女,六爺與九爺的親表姐,臉上還有淤青。
這也是不爲嫡長媳,也能在貝子府有一席之地的緣故。
雖說三十多歲了,可是眼前這兩位身份高、輩分大,大奶奶也只有老實行了蹲禮。
三福晉直接呵罵道:“黑了心肝的東西!你自己生過孩子,曉得生產的兇險,見了不對,做什麼不請太醫過來?就算妯裡平日有口角,你多大,她多大,你不說幫着,還跟着婆婆一起欺負人!”
那大奶奶漲紅了臉,道:“側夫人在,攔着不叫請太醫……”
“啪!”
舒舒將手邊的茶杯丟了下去,狠狠摔到大奶奶跟前。
滿屋一靜。
那大奶奶也嚇得退後兩步。
舒舒冷笑道:“好個孝順的兒媳婦!這麼孝順,怎麼不將馬家格格給收了,那不是你婆婆給你找的姐妹麼?怎麼要往七房推?還真是好嫂子,自己不樂意跟表妹做姐妹,就推給小妯裡做,做個側室還不滿意,要謀正室之位!”
那大奶奶臉色駭白,忙跪下道:“萬萬沒有那樣惡毒的心思。”
三福晉在旁,已經是炸了,道:“還有這事兒?那預備小老婆在哪藏着呢,我倒是要看看,什麼天仙人物,這是等着當新奶奶了!”
舒舒望向四繼夫人,道:“怎麼?馬家的格格金貴,我們姐妹請不動人?”
四繼夫人苦笑着,道:“原不敢讓她衝撞貴人。”
舒舒板着臉道:“這位可是關鍵人物,總要看看我姐姐沒了是不是人禍!”
四繼夫人不敢攔着,又吩咐人帶了馬格格上來。
瞧着年歲,不是十五、六的年歲,有十八、九了,模樣也長開了,身形也有些豐腴。
雖說還梳着辮子,穿着素服,可是這格格眉眼之間有些嫵媚。
這不是姑娘的做派。
舒舒見了,望向身邊的邢嬤嬤。
眼見着邢嬤嬤微微點頭,她心裡有底,吩咐邢嬤嬤跟小松道:“拉下去瞧瞧,是姑娘,還是奶奶……”
衆人聞言一愣。
那馬格格面上帶了驚恐出來,小松已經堵了她的嘴,直接扯了下去。
堂屋兩側,就是東西屋。
四繼夫人不好看着了,起身道:“九福晉,這不合適吧?”
舒舒還沒有開口,三福晉已經反應過來,氣得胸脯直喘,道:“怎麼不合適?顧着親戚情分,沒有鬧到宗人府,私下裡還不能查了?您這是要護着姦夫,還是護着淫婦?”
四繼夫人被堵的說不出話,望向幾個兒媳婦。
大奶奶跪着,其他幾個奶奶都起身站了,卻也都是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的。
平日裡妯裡踩高捧低是一回事,可活生生的人,就這麼沒了,她們也想要明白根由。
這會功夫,邢嬤嬤已經扯了馬格格出來,直接摔倒地上,看着舒舒道:“啓稟主子,這是位小奶奶。”
滿屋俱驚。
馬格格滿臉羞憤,起身就往旁邊柱子上撞。
小松早看着,伸手拉了馬格格的脖領子,一個手刀,砍暈了人。
舒舒看着四繼夫人道:“福晉,給個交代吧,原來不單單是謀財,還真有害命在裡頭!”
三福晉指了四繼夫人道:“呸!誰稀罕高攀你家不成,親事是你們家提的,還是血脈至親,怎麼就敢這樣糟蹋人,真是氣死人了,不能這樣算了,必要交宗人府的,我倒是要看看,貝子爺還敢徇私不成!”
四繼夫人羞愧道:“實在沒有想到會有這麼荒唐……”
真要因姦殺人,那就不是她能解決的了。
她看着舒舒跟三福晉道:“要不,還是請我們貝子爺過來?”
舒舒點頭道:“請吧,將三爺跟我們爺也請來,大家都聽聽,別冤枉了哪個!”
四繼夫人忙吩咐身邊人去前院請人。
齊錫夫婦跟公府的增壽夫婦也都到了。
大家臉色都不好看。
蘇努正要叫人將女卷帶進內院,就見內院的婆子過來請人。
這婆子口齒伶俐,在他身邊,壓低音量,說了九福晉給馬格格驗身之事。
蘇努聽了,一口氣好懸沒上來。
自己還沒查到這裡,九福晉倒是查出來了?!
真是因姦殺人?
那事情就大發了,即便是親戚,他也沒有臉面要求齊錫忍下此事。
九福晉在內宅發作,這是齊錫夫婦指使的?
他看了眼齊錫夫婦。
齊錫滿臉陰鬱,覺羅氏也耷拉個臉,瞧這樣子,跟沒了親閨女也不差什麼了。
他又看了眼三阿哥與九阿哥。
事已至此,不是他想要遮掩就能遮掩的,還不如攤開說。
他就嘆了口氣,道:“九福晉查出有不妥當處,大家都過去看看吧!”
齊錫夫婦對視一眼,有些怔忪。
九阿哥立時道:“指定是發現鬼祟之處了,爺福晉眼明心正,什麼邪祟也別想藏身,走吧,都過去看看!”
三阿哥則是隱秘地看了蘇努貝子一眼。
活該!
難道真有謀財害命之舉?
不至於吧?
窮瘋了!
他們家現下不是旗主,也不是廣略貝勒這一支的門長,可祖上傳下來的產業也不少。
大家笑話他們家窮的分不起家,是相對而言。
他們現在是宗室裡的中上人家,分家以後,就要成爲中等或中下人家。
並不是說真得窘迫到過日子都爲難的地步。
一行人到了內院。
見齊錫夫婦在,舒舒與三福晉都起身了。
覺羅氏瞪了舒舒一眼。
她之前就有了對策,想要跟貝子府提三個條件,第一是七夫人在北頂娘娘廟停靈三十五天,全套法事,爲亡了的母子祈福;第二件事就是嫁妝封存拿回,等到以後有嗣子、且嗣子婦入門的時候再送還;第三件事,就是這個馬格格了,直接給大爺爲妾。
沒想到舒舒這裡,直接出頭,將這個馬格格的事情揭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