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是六月初九。
舒舒跟九阿哥五更天就起了。
行李昨日就整理完畢,今早是要去神武門外,跟着出行的隊伍排班。
舒舒身上是葛布襯衣,外頭罩着九成新的紗衣,頭上戴着半鈿。
這樣打扮,見客不寒酸,也沒有那麼拘謹鄭重。
夫妻簡單用了早膳,就往寧安堂來了。
伯夫人已經起了,尼固珠還在酣睡。
夫妻兩個躡手躡腳地進來,看了大胖閨女幾眼,才退了出來。
舒舒早吩咐了膳房,今天給孩子們多預備幾份餑餑,有牛奶糕,有艾窩窩,有蜜蜂小饅頭,還有新式的紫米糕。
都是不上火,軟軟糯糯的。
這主要是哄尼固珠的。
就算尼固珠找額涅,也找不了多久,見到吃的就轉移注意力了。
“尼固珠心大,不會鬧太久,倒是阿克丹那邊,要是一時哄不好,阿牟就叫人請十弟妹過來幫忙帶半天……”舒舒扶着伯夫人道。
伯夫人曉得孩子們最熟的長輩,除了家裡人,就是隔壁的十阿哥夫婦,點頭應了。
九阿哥道:“若是十阿哥接他們兄弟過去,就讓接,到時候有十阿哥兩口子陪着,也省的他們鬧。”
伯夫人也點頭記下。
夫妻兩個出了寧安堂,又去了後罩房,看了眼豐生跟阿克丹。
在豐生的牀鋪邊,舒舒親手換了新香囊,是豐生最喜歡的沉香薄荷味兒。
在阿克丹這裡,舒舒則是將幾塊新帕子放在他枕頭邊。
這些帕子跟舒舒的衣裳一起薰過,有舒舒身上的味道。
從後罩房出來時,舒舒帶了幾分擔心,看着齊嬤嬤道:“往後這兩、三個月就要多勞煩嬤嬤了,只是顧着小阿哥們,也別忘了多保重自己個兒,我就是嬤嬤看顧大的,還盼着往後嬤嬤看顧着豐生他們的孩子……”
齊嬤嬤道:“福晉在外,也要仔細,這樣的天氣少吃肉……”
要不然除了中暑,還容易壞肚子。
又是隨着聖駕出巡,病了就要留在驛站或行宮養病。
舒舒點頭,道:“嗯,嗯,小棠跟着,食材都用新鮮的……”
夫妻兩個看了一圈孩子,準備出發。
九阿哥想着齊嬤嬤的年歲,道:“幾個孩子的保母有能用的沒有?大格格身邊的保母,是不是要從戶下人裡再選兩個?”
舒舒道:“豐生跟阿克丹身邊的嬤嬤有能用的,包衣人口裡選出來的,一直當差就是了,等到了六歲該讀書了,再看着減少;大格格身邊,回頭仔細找找……”
現在大格格身邊的保母,是府中包衣人口。
這些人口,不好闔家做陪嫁。
大格格的爵位,按照皇孫女來冊封,也就是郡主,到時候嫁出去,也沒有單獨開府的資格。
陪嫁人口的前程,肯定比不上在貝勒府這裡的前程。
九阿哥聽着舒舒的話,也曉得仔細挑人的用意,覺得胸口發堵,道:“不行,回頭咱們還是自己挑個額駙人選,不要勳貴長子,也不要勳貴幼子,也不用上進心強的……”
舒舒好奇道:“那爺屬意的額駙人選,是什麼樣的?”
尼固珠這樣的身份,就算求了恩典嫁到八旗,也只能是勳貴子弟裡擇選指婚對象。
就是不知道這寬鬆度能有多少。
九阿哥仔細想了想,道:“家世別太寒磣,省得帶了窮酸氣兒,不過也別是什麼大姓的嫡支,到時候牽扯多了,應付起來複雜……”
要知道郡主額駙,是正一品。
像九額駙那樣的和碩公主額駙,直接是同超品公。
所以,九阿哥覺得可以在大姓旁支裡找。
舒舒聽着,想到了鈕祜祿家。
上三旗的幾家外戚,這家除了國戚,還有軍功,屹立不倒。
隨即,她又想到了富察家。
那是後頭的國戚人家,而且子孫成才的多。
九阿哥說着,道:“到時候看吧,儘量不在正藍旗裡找,還是看上三旗……”
正藍旗的老姓大族,都是那幾家王府的旗屬人口。
舒舒聽着他嫌棄的話,這纔回過神來。
還真是被繞進去了,尼固珠才三歲,想這個太早了……
這次出行,九貝勒府的馬車總共用了七輛,除了兩輛拉行李的之外,三輛隨行下人用,還有兩輛主子的馬車。
不過九阿哥沒有上自己的馬車,自己跟舒舒同車。
等到了神武門,九阿哥纔打着哈欠,跟舒舒道:“等出城了,爺再回來……”
因是奉太后出行,聖駕也走神武門出宮。
九阿哥作爲隨行皇子,也跟隨着太子、大阿哥等人騎馬隨行。
舒舒點頭,拿了一個荷包給九阿哥掛上,裡面是杏肉,生津提神用的。
這次隨行的宮妃,有德妃、和嬪、敏嬪、王貴人,還有乾清宮大答應四人。
隨行的小一輩的女眷,毓慶宮來的是董鄂格格跟瓜爾佳格格,直郡王府是大福晉,四貝勒府的是李格格,九貝勒府是舒舒,另有阿哥所的十三福晉。
對舒舒來說,熟悉的妯娌一個都沒來,少了說話的小夥伴。
也有好處,就是有大福晉這個長嫂在,舒舒跟着行事就是了。
黎明時分,天氣已經潮溼悶熱,舒舒手中搖着扇子,想着宮妃。
因十八阿哥年歲小,還有懷孕的庶妃需要照顧,這次隨扈沒有宜妃。
這……
這麼受寵的妃子,先有陳貴人,後有高庶妃,都出自翊坤宮,這寵愛怪怪的。
換了其他主位娘娘來說,自己宮裡有小妃子懷孕是好事,往後名下能多個阿哥或格格。
可是對宜妃來說,親生兒子太多,連撫養了幾年的十七阿哥都要讓出去,這新阿哥與新格格怕是也留不住。
跟着出來的宮妃,就以德妃爲主。
對舒舒來說,倒是省事了,小輩定省直接去太后那邊就是了。
就是四貝勒府……
四阿哥居然沒有讓四福晉出行,還是以照顧府裡的小阿哥爲主,這不是顯得不大孝順?
要知道,這侍奉婆婆出行,也算上皇家兒媳婦分內之事。
這會兒功夫,九阿哥也正在想這個問題,而且當着四阿哥,直接問了出來。
“既是妃母出門,您怎麼不叫上四嫂出來?總不能讓小嫂子是服侍妃母吧?”
九阿哥道。
四阿哥聽了,嘴角抿着,道:“娘娘體恤,前幾日打發人出宮,告訴你四嫂不必跟着出門,照顧孩子爲要。”
九阿哥心大,道:“既是妃母吩咐的,就沒事了。”
估摸着卯正,出行的隊伍有了動靜,從安定門出城。
剛開始隊伍行進的極慢,過了半個時辰,速度才快起來。
等到馬車停下修整時,已經是巳初。
九阿哥勒馬過來了,上了馬車。
“這天,開始熱了,休整不了一會兒,就要繼續趕路……”九阿哥道。
舒舒見他額頭汗津津的,拿了帕子給他。
九阿哥擦了,蹙眉道:“剛問了四哥,才曉得不是直接到熱河,中間要停好幾站兒……”
要是直接去熱河,慢走一旬也到了。
這中間要是停歇,走走停停的,什麼時候到,就說不準了。
舒舒道:“過了密雲就涼快了,路上也不難熬。”
九阿哥點頭道:“也是,走古北口……”
說到這裡,他想起了前年冬天之事,道:“這大夏天的熊應該不下山吧?”
那一年隆科多葬身熊腹,就是在古北口。
舒舒道:“夏天不缺吃的,應該不會往山外來……”
時間過的好快,距離隆科多謝幕,已經過去了一年半。
佟家的“佟半朝”聲勢,也隨着佟國維的離京,壓下來不少。
九阿哥又想起了潮河跟白河,道:“冬天的魚好吃,現在的河魚就差些。”
舒舒則是想到了古北口的提督衙門,看着九阿哥直樂。
九阿哥覺得不對勁,挑眉道:“壞笑什麼呢?”
舒舒莞爾,道:“給爺帶了四張弓,這幾年皇上愛巡營,也愛帶着皇子演射……”
“啊?!”
九阿哥立時身子一癱,不想說話了。
應該輪不到自己吧?
有十三阿哥與十四阿哥……
舒舒卻懷念前年在騎射的日子了。
可惜的是,熱河沒有飛龍,不過有勺雞跟鵪鶉,這兩樣或燉或烤,味道也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