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湊過去一看,見那照片上還是馮法醫爲主要。只不過是她穿了制服,跟在一個老頭身後。這老頭看似市局的領導,正跟一箇中年男人握手。
另一個照片是這中年男人正站在一旁打手機,馮法醫跟旁邊的何胖子在說話,也是在拍馮法醫,但是由於她跟那男人站得比較近,倒是也把那中年男人拍進去了。
“這你們不知道?!”瘦弱男一看那男人立即來了底氣:“他是我小姑父,副市長,怎麼着?”
“能怎麼着,他手上這是什麼東西?”童樑指着第二張照片問道。
瘦弱猥瑣男說道:“手機啊!還是最新款的grandpremier,國外豪華手機你知道麼?”
“我靠,豪華手機,我以爲就是個諾基亞。”莫小沫湊過去說道。
“我不是問你手機,是手背上的東西,胎記還是疤痕?”童樑問道。
我立即明白了他問話的目的,於是仔細看着照片上的男人。果然瞧見他手臂上一塊很明顯的疤痕,像是燒傷留下的。
“燒傷啊,你們居然不知道幾年前那個新聞?!”瘦弱男冷哼道:“要不是我姑父捨命滅火救人,那一整個村子的人都完了。”
“哪個村子?”童樑緊追不捨。
“我憑什麼告訴你?”猥瑣男抓了抓蓬亂的頭髮:“要不是看在麗麗的面子上…”
馮法醫實在受不了,一巴掌甩了過去:“讓你以後跟蹤我偷窺我!賤人!”
甩完之後馮法醫怒氣衝衝出門去了。何胖子眼珠轉了轉,立即說道:“我去看看她!”腳底抹油也溜了。
沒想到猥瑣男被甩一巴掌之後非但沒生氣,反而摸着臉無比幸福:“她終於摸我臉了…”
一旁的莫小沫“咳咳咳呸!”一口唾沫吐在他腳邊。
童樑冷哼一聲,狠狠教訓了猥瑣男幾句,便帶着我們出了門。
我看他臉色肅重,想起之前他說懷疑高層有內鬼的事兒,於是我立即聯想到了這副市長身上。莫小沫見我倆都不說話,便問道:“你們怎麼啦?這種猥瑣男沒什麼可怕,教訓他幾次就不敢了。”
“我先送你們幾個回去。”童樑說道。
莫小沫滿臉不高興:“你們查案不帶我。”我看了看莫小沫的神色,她似乎沒有把副市長往自己看到的那個男人身上聯想。
童樑皺眉道:“你不是警察,沒必要帶你。對了,今天的事情,都不準說出去!”
我們幾個面面相覷,點了點頭。
童樑開車先將莫小沫跟蓮生送回閒情小站,讓便衣加大警力繼續保護,便開車離開閒情小站,對我說道:“幫我網上查查林副市長燒傷的新聞。”
我知道他懷疑這個林副市長可能就是莫小沫見到的男人,便立即從網上搜索。果然搜到了一則2011年的舊新聞,題目是:林副市長以身作則救火,大火中救出老人一家。
“還真有這則新聞,村子是在——”我看了一下地址,嚇了一跳。這村子好像就是我第一次跟蹤公孫白去的地方,塘沽區的一處偏僻小村落。因爲我看到照片上獲救人員坐在田野間喝礦泉水,背後是那座公墓,墓地上那個無頭將軍的白色雕塑隱隱可見。
“塘沽區!”我吃驚道:“這地方我去過!第一次跟蹤公孫白,他去的就是這村子!”
“那就再去看看。”童樑說道。
路上,我問童樑,是不是何胖子這個人也懷疑到了高層有人蔘與失蹤案,並且早就懷疑到了林副市長的頭上,這才引着我們去大鬧猥瑣男家裡,讓我們看到那些照片。關鍵是,何胖子怎麼能確定猥瑣男家裡有林副市長的照片,難道他提前去過?
童樑皺了皺眉,嘆道:“其實我也不知道。以前有過好幾起案子,山重水複疑無路的時候,這胖子都會鬧出點兒怪事來給我提示,事後我追問,他又矢口否認,說自己根本不知道能幫我破案。我看他一直不承認,也就沒再繼續問過。”
我大爲驚奇,琢磨着這死胖子不是一般人。雖然看上去除了吃和猥瑣,別的啥都不懂,但誰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內藏錦繡,拯救世界之後深藏功與名。
隨後我又聯想到在醫院看到的吳東的鬼魂。胖子如果是“磚家”的話,那他不怕鬼是正常的。童樑呢?那鬼似乎也傷不了他,童樑是不是天賦異稟?
於是我不由自主地轉臉打量着童樑,見他正專心開車。不得不說,童樑長得很有男人味兒,古銅色的膚色,眼神銳利鼻樑高挺,下巴上的鬍髭恰到好處地點綴了鐵血警察滄桑叔的氣質。
童樑察覺我盯着他,皺眉道:“你看什麼?”
我笑道:“沒事,想起這案子有了眉目,有些激動。我現在覺得自己成了你的搭檔一樣,很有榮譽感。”
童樑卻沒露出笑容,而是嘆道:“我有過一個合作了七年的老搭檔,可惜殉職了。”
我一時不知接什麼話好,便沉默下來,琢磨着要去的地方。
塘沽村的村子,林副市長,如果在村子裡找到那處牛棚,那就說明莫小沫可能被關押到這小破村子裡過。
上次去的時候是黑夜,也沒看清村子的情況,但是在我印象裡,村子不大,墓地卻搞得不錯。
我跟童樑將車停在村子外頭,步行進村子,四處找有沒有那處牛棚。
但是進村之後,我倆驚訝地發現這地方的村落裡沒有多少村民,留下的多半是老弱病殘和幾個小孩子。
夜裡來看的時候,也不覺得這村子的房屋破落。如今看來,不少屋子都很破敗,感覺足有二三十年的歷史了。
我們倆走進村子,見幾個老人坐在樹下納涼。其中一個老大爺擡起僅剩下的一隻眼睛看着我倆。
童樑見狀走了過去,問道:“大爺,您這村子裡的人怎麼這麼少?”
那老大爺打量了我們幾眼,問道:“你們是警察?”
“這你也知道?”我吃驚道。
大爺嘆道:“你們走吧,別爲了來這個村子查案,又死在這裡。”
“又死在這兒?”童樑不解其意,但是想到旁邊有其他人在聽着,便低聲道:“大爺,借一步說話?”
老大爺搖頭笑道:“沒事,我旁邊這三個老東西,早就耳背了。別說咱們聊天,就算是對着他們的耳朵喊,也沒人聽得見。”
我看了眼四周的老人,確實一個個老態龍鍾,還有坐在破舊輪椅上打盹的,哈喇子流了一地。
童樑問道:“您老的意思是?以前有個警察,由於來這兒調查什麼案子而遇害了麼?”
老人冷哼道:“我不想多說,不想多嘴讓我另一隻眼也廢了。”
我們倆一聽,老人家話裡有話,便細細追問。童樑亮明身份,說自己在追查最近的女學生失蹤案,天津這邊失蹤了二三十個人,不少女孩子生死未卜,希望老人知道什麼線索就提供給我們。
老人見童樑一臉正氣,便低聲道:“三年前,一個姓喬的警官也來村子裡查過案子,那時候好像也發生過失蹤案。但是後來,這個警官就死了,說是被什麼貨車在村子外大道上撞死的,說是交通意外。可是那天我正好想去集市上買點油鹽,就看到了那警官死的全過程。”
“大爺,那警察是不是叫喬子墨?”童樑追問道。
老大爺嘆了口氣,點頭道:“是啊,就叫喬子墨。怎麼,你們也認識他?是同事麼?”
我見童樑的臉色立即冷了下來,手指關節握緊,咯吱作響:“那他是怎麼死的?”
老大爺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瞎掉的那隻眼,臉上也露出幾分驚懼來:“是被撞死的沒錯,但是,卻是被人綁在木樁上,開車撞死的。不僅撞死,那些人還下車將他踢到水溝裡去了。我把這一切都看得真真切切的,然後我就等那些人走了,去水溝裡找那警察。他只是遞給我他的警察證件,說了一句什麼牛什麼。我也沒聽清楚,人老了聽力不行了。別的沒多說,就走了。唉,很年輕的一個小夥子。”
我見童樑的表情越發難看,突然猜到死的這位警察很可能是童樑曾經的搭檔。
於是,我上前拍拍他的肩,安慰道:“童大哥,節哀。”
“老大爺,他,他死前留下什麼東西沒有?”童樑說道,我見他眼圈兒裡已經開始泛紅。
“這個——”老大爺低頭想了想,說道:“沒有。但是他說了個牛什麼,這是唯一的遺言了。”
“牛棚是麼?”童樑說道:“這村子裡哪兒有牛棚?”
老大爺指了指前方,說道:“老早以前有過一個,不過文革後就廢棄了。說是裡面死過太多的人。”
童樑面沉如鐵,點頭道謝,便帶着我立即往牛棚那邊而去。我問童樑,要不要再繼續問問老大爺他還知道些什麼?
童樑搖頭道:“不用了。他能告訴我們這些已經不錯。很可能三年前他就被人威脅傷了左眼,現在有所懼怕也是人之常情,我們先去查查,暫時不要強人所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