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降臨的黑暗讓我一怔,但隨即,路燈發出嘶嘶啦啦的聲音,在片刻的熄滅之後,又突然忽明忽暗閃現不定。
這明滅不定的路燈光似乎在無形中變得有點慘淡,映照在路邊的樹上,將樹影拉長投射在牆壁,突然有點羣魔亂舞的感覺。
不知哪兒來的一股冷風灌進開着的窗戶,讓我忍不住打了個哆嗦,低聲道:“童大哥,有沒有覺得突然降了好幾度?”
“沒覺得,這路燈怎麼突然壞了?”童樑的目光依然沒有離開前方停靠的越野車。
公孫白也沒什麼動靜,依然在車中坐着。由於路兩邊也有別的車輛停靠,公孫白似乎沒有注意到我們的車。
又一股陰風吹來,我忍不住想打噴嚏,趕緊捂住嘴防止發出聲音驚動公孫白。
我瞧着胳膊上泛起的雞皮疙瘩,十分不解爲啥童樑無動於衷。一陣陣的寒意襲來,我縮了縮脖子,正想拽後座上童小乖拉下的一件外套披身上擋擋寒意,卻在轉頭的瞬間差點兒嚇尿。
我從後車窗玻璃看到車後似乎有幾個打着古代燈籠的“人”向我們這邊走了過來。
我一看那些白紙糊成的亮光燈籠,就知道這些不是“人”。我們這個年代大家都用手電筒,誰還用燈籠?想到這裡我有點害怕,但是還是想仔細看看,於是眼睛盯着那飄忽的由遠及近的燈籠。遠遠的看去,貌似一羣穿着民國服裝和清裝的人,打着白色燈籠整齊而靜默地走着。這些人都是男的,而這些男人或者男鬼中央,有人擡着一口棺材。
我原本以爲這是人說的“陰兵過路”,傳說是一種冤魂出沒的現象。可當看到那口棺材後,我突然想起那晚在公孫白診所門外看到的鬼送葬。
少女們也是這樣擡着棺材,將一個男人的魂魄裝進棺材裡,結果第二天男人就死了。這次又來?
上次那些少女的陰魂應該是死於綁架案的鬼魂,她們殺的也是拐賣和坑騙自己的人。那這次的鬼送葬爲什麼男人居多?
想到這裡,我壯膽兒盯着這羣人走過我們的車旁。當他們走近了之後,我才倒抽一口涼氣:其中幾個貌似是拐賣團伙裡被餘秀蘭蠱術害死的人!因爲我認出了吳東的陰魂。
如今,他已經變成虛無縹緲的魂魄,提着一隻晃悠悠的白紗燈,目光呆滯地往前走。
等他們走過我們車旁時候,我拽了童樑一把,低聲道:“臥槽,鬼送葬,我看到鬼了,你看到沒??”我當即明白了爲什麼剛纔陰風陣陣。
童樑顯然看不到,甚至根本就感覺不到鬼的存在,於是像看神經病一樣看着我:“什麼鬼,你眼花?”
“你也不覺得冷麼?”我狐疑地問道。
“沒覺得。”童樑冷哼一聲,繼續盯着公孫白的動靜。他這反應倒是讓我十分意外。
我曾經看過許多資料,資料記載中表示,陰魂走過身旁,或者陰兵借道的時候,活人都有所感應。比如好好的天氣,我們突然會覺得很冷,這多半是陰魂路過,陰氣干擾了活人的磁場,讓人感應得到。如果是陰兵過境,那更糟糕,不僅人會感覺到陰寒無比,命格弱的甚至會當即被帶走。
總之,正常人都會感覺到不對,童樑卻沒啥感覺,這是人嗎是人嗎??
沒等我仔細琢磨,就見前方公孫白下了車,也取下了臉上半邊面罩,斜靠着車門看着小區側門,似乎在等人。
“他在幹什麼?”我低聲問童樑,目光卻看着那幾只擡着棺材的鬼。我估計那棺材也是虛影,並非真的棺材。那一羣送葬鬼走到公孫白旁邊便停了下來,最前頭的兩隻居然開始漫天撒紙錢。
可是這一切童樑都看不到,因爲他的眼神依然定在公孫白身上。而公孫白對那羣忙活得不行的鬼視若無睹。這樣看來,送葬鬼就是公孫白找來的,或者“請”來的。
“我覺得他可能用了什麼辦法想把林副市長給騙下來。”童樑沉吟半晌,說道。
“到現在你還喊那老幹爹林副市長,你不是很嫉惡如仇麼?”我撇了撇嘴。拐賣綁架少女罪名昭著,這種人根本都不配當人。
“沒辦法,你知道,我記不住人名。”童樑說道。
沒多會兒,我見一個人果然鬼鬼祟祟從側門出來了。藉着忽明忽暗的路燈燈光一看,那人穿着浴袍一樣的睡衣,果斷是林乾爹。
林乾爹扶了扶眼鏡,四下看了看,見公孫白衝他招招手,於是走了過去。由於我們距離較遠,我聽不到對方說什麼。但是看公孫白將手機在林乾爹跟前晃了晃之後,林乾爹頓時萎頓了。
“你說他倆說什麼?”我十分好奇,也忘了害怕了。
“我琢磨着應該是這小哥也拍下了林副市長的照片,就跟二奶約會照,以這個爲威脅將他騙下來。”童樑說道:“可看他的意思好像不想殺人。”
“難道他想敲詐勒索?”但是公孫白根本不缺錢纔對,富二代啊。
童樑皺眉道:“說不好,跟着看看。”
正說着,這時候我見那羣送葬鬼有了動作。確切地說,先是公孫白有了動作。只見他突然抓住林乾爹的胳膊,眼睛直直地看進林乾爹的雙眼裡,口中振振有詞。
我本以爲他在用什麼邪術,但是轉念一想,公孫白本身就是心理醫生,大概是用了什麼催眠的辦法。也許他先讓送葬鬼擾亂周圍的磁場,讓路燈明滅不定,造成一定的讓人眩暈的頻率,然後藉助這個,用以催眠林乾爹。
果然,沒多會兒,公孫白松開林乾爹,這貨便跟麻袋一樣軟趴趴倒了下去。
旁邊的鬼羣頓時激動了。我見幾個鬼顯出青面獠牙的惡相,要撲到林乾爹身旁去。公孫白卻突然喝止道:“等等,我得帶他到一個地方。”
“他在跟誰說話?”由於公孫白這句話聲音比較大,我跟童樑都聽得到。
“跟鬼啊。”我撇嘴道。
“什麼鬼,我怎麼看不見?”童樑訝異地看着公孫白:“還是說這人腦子有問題?”
我知道讓童樑相信有鬼很難,便不再說話,看着公孫白將林乾爹拖進車裡,然後自己上車,開走。
等他出了巷子口,童樑立即開車跟上去。在經過那些鬼跟前的時候,我忍不住往車窗外瞥了一眼。這一眼正好看到吳東鬼魂也看向我。一張青白色的臉在路燈下明明滅滅,呆滯的眼神對上我的眼睛,嚇得我趕緊將目光移開。等車子開過去,我見那羣鬼不遠不近地跟着,甚至瞧見吳東衝我僵硬地笑,衝我機械地揮了揮手。
我立即將頭轉了過來,心中暗自叨唸:你跟我不熟跟我不熟,別跟上我啊。
所幸吳東的陰魂雖然跟我這個老熟人打了個招呼,卻根本沒跟上來,只是遠遠跟着車子,我這才稍微安心了些。
我估計公孫白這意思是將林乾爹帶到某個荒無人煙的地方處決,但是後來發現,他這車子卻還是在市區裡繞,最後居然停在一處學校的後門。
我仔細一瞧,這學校好像是天津市第七小學,不知道公孫白將這老幹爹帶來這地方幹嗎。
等他車停了,那羣送葬鬼也如影隨形地跟着來了。故技重施,這羣鬼一到,路燈監控等又再度失靈,簡直是高端大氣上檔次簡約時尚國際範的紅外線干擾器。歎爲觀止,值得擁有。帶着鬼魂干擾器上路,再也不用擔心違章駕駛被監控鏡頭拍下了。如今新手司機衆多,如果這誰要能開發生產一下鬼魂干擾器,那未來財富堪比喬布斯。
監控失靈,公孫白就放心地將林乾爹從車裡拖了出來,丟到地上。這次童樑不敢靠得太近,因爲這學校後門基本沒啥車輛,於是只好停在一堆建築垃圾後頭。
我端詳着四周,確定學校還是繼續開課的,因爲看到幾處學生宿舍樓有燈光。現在有些小學也開了學生宿舍,方便外來打工家庭的小孩住校。這些小孩的家長往往忙於工作而沒空接送孩子。童樑的女兒童小乖有時候也住校。
但是,雖然學校還開着,我卻見學校後門好幾堆建築垃圾,有幾處校舍也在重建,大概學校在進行大規模翻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