咻咻……
勁風鋒利,寒芒若雪。
破爛的門散落一地,許文亮手裡的不鏽鋼掛衣架,也斷成了四截。
真是一個絕世刀客。
螳螂怪從門口擠進來,門框發出不堪重負的聲音。
它身型高大,目光森冷,晨曦披在它的身上,能看到一席鱗甲光滑有致,戰刀鋒利如虹,一時間恍如妖神。
許文亮一退再退,步伐踉蹌,慌不擇路。
螳螂怪已然有了智慧,它極其享受這種讓獵物無限驚恐的感覺。
絕路向來很短,許文亮背貼在牆上,無處可逃,牆面的溫度跟他的心一樣冰冷。
高大的黑影壓了過來,他閉上雙眼,接受宿命。
“汪嗚……”
兇猛的狗叫聲突而響起,如狼嚎一般充滿震懾。
面前刮過一陣腥風,許文亮猛地睜眼,就看到在螳螂怪身後,一條熟悉的大狗,正呲着牙伏在門口。
鄰居孫大爺養的金毛,許文亮餵過它食物,見面也會逗一逗。
它體型同樣變得高大,毛髮堅硬如毫針,獠牙似鐮刀,雙眸中佈滿猩紅,簡直是從地獄裡走出來的,驚魂攝魄。
門口狹窄,它還不容易鑽進來。
螳螂怪扭過身去,長刀一勾一勾,這隻大狗讓它感受到了威脅。
時間幾乎要凝固了。
許文亮站的筆直,大氣都不敢喘一下,生怕引起對峙雙方的注意。
他不認爲大狗是來救自己的,它在這一片長大,發生了異變後也沒有跑遠。
關鍵的是,犬類有強烈的領地意識,它只是前來驅趕外敵而已,只不過趕得比較巧合。
許文亮有理由相信,如果沒有螳螂怪,自己遇到這條異變大狗,它肯定不介意給早飯多加個菜……
不知多久,大狗低吼了一聲,緩緩退走。
螳螂怪輕舞雙刀,速度飛快,緊追了上去。
對於唾手可得的獵物,它看也不看一眼。
它很聰明,如果再趁機吃掉一個人的話,體重增長會影響動作,於戰鬥不利。
它懂得,在特殊的時候,要衡量輕重……
壓力陡然降去,許文亮這才感到渾身痠軟,他大口地呼吸,滿頭冷汗。
“不行,我得趕緊離開。”許文亮知道這是最後的機會,如果不走,就真的必死無疑了。
他慌里慌張地奪門而出,沒過兩秒,又跑了回來,將桌上的菜刀拿起來握在手裡,再次奪門而出……
什麼錢財,什麼家園,在眼下,命纔是最寶貴的。
街上喪屍不多,零零散散兩三個,被啃得只剩下骨架的屍體卻躺了幾十個在地上。
異變物種的傑作,它們被釋放了天性。
如果大多數昆蟲都發生了變異,後果是無法想象的,這還只是在偏遠的郊區。
混亂的世道,萬物皆可爲食。
喪屍不足爲慮,拼命逃竄的許文亮跑得飛快,它們望塵莫及。
不遠的廣場上,螳螂怪和大狗正相距十多米,緊緊地盯着對手。
這種級別的戰鬥,誰也不敢冒然發動攻擊,勝負只在瞬息之間。
螳螂怪可以一刀砍掉大狗的腦袋,大狗也可以一口咬斷它細長的脖頸。
它們都知道有個人撒丫子跑了過去,但威脅在前,不敢有絲毫的掉以輕心。
早上冰冷的風拍打着臉,許文亮不停地跑,忍不住熱淚盈眶,這可真是絕處逢生啊。
雨後天放晴,空氣也清新。
大路上到處都是報廢的汽車,堵得水泄不通,昨晚的雷電劈打到地面,導致許多車輛燃起了火。
黑煙如同烽火連成了線,蔓延了不知道有多遠。
望着街另一頭那龐大的喪屍數量,許文亮簡直要魂飛魄散。
前有喪屍,後有怪物,都是吃人奪命的傢伙,難道真的死定了?
他心理素質還是不錯的,不然也不會在末世來臨後,獨自一人堅持兩週。
“不行,我得……躲起來。”他嚥了口唾沫,渾身血流加速,腿腳痠軟,瞪大眼睛四處張望。
前沒有,後沒有,左沒有,右邊……右邊是個小衚衕。
遊蕩過來的捕食者更近了,甚至可以望見喪屍們冷漠的臉龐,和醜陋的模樣。
它們會吃掉自己,就像小區裡的那些倒黴的熟人一樣,淪爲食物。
一擁而上,連渣也不會剩下。
再不遲疑,許文亮衝進巷子,雙腿邁動得飛快。
在接近拐角的時候,前方陡然傳來密集的腳步聲。
趕緊減速——
可是跑得太猛,仍是險些相撞在一起。
喘着粗氣,站住了。
“啊?”
“你們!”
兩女一男,持着長短刀具,這一邊,是許文亮。
三人警惕的架勢,在看到許文亮後,鬆懈下來。
“倖存者!”雙方異口同聲地說。
一看,發現對方臉上也帶着緊張的神情,腳步同樣匆忙。
再次異口同聲,“後面有情況?”
整齊點頭,於是四人的臉上統一換了個顏色。
“追我們的,是一小羣老鼠。”其中一個短髮女孩說着,用手比劃,“不是小老鼠,是比小兔子……不對,是比大兔子還大的老鼠。”
“你那邊呢?”女孩瞪着大眼睛問道。
“喪屍羣……大狗,還有螳螂。”許文亮面如死灰,言簡意賅。
看來今個得撂這了。
女孩大概是太怕老鼠了,更何況還是體型增大的老鼠。
因此剛聽許文亮講完,她就毫不遲疑地揮舞着一把半臂長的砍刀,拿定主意道:“往你那邊跑吧,我……我寧願被狗咬死,也不想被老鼠啃!”
那三人以短髮女孩爲首,幾乎沒打算給許文亮太多考慮的機會,不過他倒也是無所謂,想着不也就早死晚死的區別。
於是身體一轉,四人就連忙從衚衕裡跑了出來。
背後,“沙沙沙”的異動聲越來越近。
說不出的恐懼一瞬間漫上心頭,氣氛無比的驚悚。
兩個女孩也沒哭出來,倒是男孩在用袖子抹眼淚。
“你哭啥?”奔跑中,短髮女孩問。
“別哭,死了就死了,沒事的。”長髮女孩抿着嘴脣,在一邊鼓勵。
男孩哽咽道:“我發誓說保護你們的……沒能做到……”
他握緊鐮刀,死咬牙關,發狠道:“我斷後拖住它們,你們繼續跑。”
說完,他目露決然之色,落下隊伍。
兩女孩毫不遲疑,一起停下,抱住他的胳膊。
短髮女孩瞥他一眼,雙眸已是一片通紅,“顧江,你睡我前發的誓,現在睡過了就不能算了,你不欠我們任何東西。”
“還想一個人跑,男人果真都是大豬蹄子。”長髮女孩在一邊笑着說,雖是笑,眼淚已順着臉蛋淌下來。
顧江舉目四望,只見異變的鼠羣正撲殺過來,頓時急得上躥下跳,吼道:“張雪,汪文靜,你倆必須聽我的……不然,都得死!”
“那就一起死。”名叫張雪的短髮女孩認真道。
她握住另一個女孩的手,眉間帶着鄭重,“我和汪文靜還打算給你生幾個狗子呢,可惜沒機會了。”
汪文靜替她擦去淚水,則說:“你死了也值了,在以前同時取倆老婆,是要判刑的。”
很冷的一個笑話,可是沒人再笑得出來了,死亡逼近着,誰能不懼。
她倆說得灑脫,身體卻在忍不住打哆嗦。
顧江雙手掩面,早已泣不成聲。
許文亮不禁側目,嘆息一聲,拍了拍他的肩膀,算作安慰。
同時心裡梗得難受……都要死了,還非得強塞狗糧給我,死都死的不安生。
數量高達近百頭之多的喪屍羣,恰好從前方公路趕往城區。
它們距四人不過七八米遠,聽到動靜,嗅出氣味。
遲疑一下,一個個迅速轉頭過來,邁開蹣跚的腿,興奮地撲向獵物。
此時,喪屍羣與異變鼠羣一起從兩邊涌來。
四人位於公路中間,岌岌可危,又無路可逃,唯有絕望地閉上眼睛。
淺灰色的天,城市、烽煙,與熟悉的人臉,似乎成爲了記憶裡最後的畫面。
“轟——”
“轟轟轟轟轟轟……”
尖銳的巨響,連續傳來,壓過了耳邊喧雜的喪屍嘶吼聲。
什麼物體快速穿破空氣,從附近掠過,夾帶極其恐怖的音嘯,呈波浪形向四方席捲。
走到四名倖存者近前的喪屍搖擺着倒下,或是翻飛在地,充滿飢渴的嘴脣不斷張合,最終無力閉上。
“哈……是槍聲!”
睜開眼,他們雀躍起來,雖然沒有摸過槍,甚至也沒有實際見過槍的模樣。
但是,誰會沒玩過遊戲呢。
醜陋而可怕的喪屍,倒在血泊之中,它們近乎腐爛的胸膛,和幹扁的腦袋,已經被來自百米開外的強大沖擊力撕成了碎片。
異變的鼠羣也被打死不少,精準的彈頭仿如長了眼睛,無論它們如何跳躍、加速,卻始終避不過奪命的流光。
沒過一會,喪屍羣就被剿滅得一乾二淨,剩餘的異變鼠也落荒而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