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種往事,林林總總,很多很多,但最令慕容雪荷印象深刻的,卻是一件看似最簡單最平凡的小事,便是有一次和易泉去逛街,回來的時候不巧下起了大雨,易泉打着一把傘,與她並肩行走,差不多回到學校門口她才發現易泉爲了確保不讓她淋到一滴雨水,寧願自己淋溼了半個身體。雖然不是冬天,也不去想他有沒有凍着有沒有難受,但女人是水做的,慕容雪荷發現正是從那一刻起,自己封閉的情感線就開始動搖了。
如今想起來都讓她揮之不去,人總是如此,當幸福每天都出現在你眼前的時候,你看不到也不珍惜,當你知道它不再屬於你的時候,你纔開始着急,但着急起來時往往都晚了。
正如戴玉蓉所說,細心體貼的男人她自然見過不少,甚至多如牛毛,但一般追求過她的男人全都是一開始便展示出一副翩翩君子的紳士風度,全部都一副好男人的樣板,所以她反而多見不怪,任你長得再帥,也是沒有半點感覺,因爲不管你多帥,後頭總會出現更帥的。
但易泉不一樣,雖然稱不上一流帥哥,甚至一開始給她的印象實在是糟糕透頂了,她曾幾度認爲這世界上絕對找不出一個比易泉更討厭的男人。然而就是那個賤精,竟然也會偶爾做幾件讓自己感動的事,這種從垃圾到寶貝的感覺落差,很難招架得住,只要稍不留神陷進去,就是萬劫不復。
現在她已經萬劫不復了,還有什麼比這更糟糕的事?沒有,所以她煩,煩不勝煩。
不知道鼓起多大的勇氣,慕容雪荷終於拿出手機,撥了個號碼,雖然這個號碼是百分之百不通的,但她還是撥了,結果在意料之中,失望,甚至絕望。
沒辦法,那個賤人的手機卡幾乎天天換,從來不充值續費,打完了就直接換,這麼賤的人到哪裡找去?
昨天晚上慕容雪荷還摔爛了自己的手機,後來冷靜了才撿起來組裝好,幸虧是便宜耐摔的老闆諾基亞,現在屏慕雖然出現一條裂痕,卻能正常使用。不過今天晚上她相對要更加冷靜,只輕輕地放下手機,便進了衛生間洗臉。
洗臉的時候她對着鏡子照了十幾分鍾,巋然不動,就往鏡子裡瞪着自己紅通通的眼睛,從犀利的眼神裡能看到‘堅毅’二字。她深呼吸一口氣,顯然下了個原本並不容易下的決心。
第二天一早,慕容雪荷裝好自己的行李,準備出發了。她今天打扮得非常低調,暖色系的白色運動服,一雙嶄新的白色運動鞋,全身都是白的,她的皮膚在白色系的服裝襯托下,依然也顯得白嫩嫩,幾乎能滴出水來。
穿好了衣服,她把長髮一掄,簡單地在後腦勺上紮了條馬尾,烏黑鋥亮的秀髮像懸崖的瀑布一般傾泄下來,直過腰處,顯得青春活力,傾國傾城,整個人看起來年輕了五六歲,像個高中的小姑娘,人見人愛,花見花開,棺材見了毫不猶豫打開蓋。
最後,站在鏡子前再對視了一會早已哭乾眼淚的眼睛,檢查一遍擦乾了淚痕的臉,依然天生麗質,不需化妝也沒有任何瑕疵,這才心滿意足、信心十足地背起揹包,戴上一副深紅色的太陽鏡,以遮一遮有輕微紅腫的眼睛。
看行頭她好像是要出去跑步,又像去爬山。
戴玉蓉和溫淑娟醒了,卻不是被預先調好的手機鬧鐘喚醒的,而是被慕容雪荷的噼裡啪啦聲吵醒的,她起得居然比鬧鐘還早,要知道那妮子昨晚幾乎沒有睡過。
“誰一大早就起來吵翻天啊,讓不讓人活了……”溫淑娟掛着一條睡裙從房間裡走出來,一手按在脖脛上,扭轉了好幾下脖子,睡眼惺忪,清晨的第一句話就是埋怨。
戴玉蓉也走了出來,兩個人並排坐到沙發上,俱都眯着眼睛,像是沒睡醒一般。
當她們看見慕容雪荷從另一間房裡走出來時,不由大跌眼鏡,像打了雞血般一瞬間就變得精神了。
“你要去哪?”
“幹嘛打扮成這模樣?”
慕容雪荷面無表情,揚起下巴道:“玉蓉,借你的運動裝備穿穿,我要去旅遊,下個學期開學了我就還你。”
戴玉蓉眨巴眨巴眼,看了看慕容雪荷身上穿的衣服,再把視線移到她腳上,臉色剎那間風雲幻變,抓狂地抱着頭道:“那是我新男朋友送給我衣服……還有我的限量版運動鞋呀——”
原來鞋子是戴玉蓉的,正是在情理之中,以慕容雪荷一貫的風格,是不會穿運動裝的,她走的一直都是成熟穩重路線,今天算是破例了。
難道辣妹子覺悟了,要洗心革面痛改前非?
其實她的想法很簡單,去陌生的地方旅遊就要低調點,這身打扮對她來說算是最低調的了。
“你鬼叫什麼呀,不就是借來穿兩個月嗎,又沒說不還你。”慕容雪荷沒好氣道,擡腿就要走。
溫淑娟見她渾身是火藥味,沒敢多事,畢竟自己比不上玉蓉姐,和她有深厚的交情。
說不心疼是假的,自己喜愛的衣服穿在別人身上,就好像有人搶了自己的男朋友,但看在她最近情緒低迷的份上,戴玉蓉就沒跟她計較,反而更心疼她本人,便站起來擋在她面前道:“爲什麼突然間要去旅遊啊?”
“去散散心行不行呀?”慕容雪荷冷淡地道。
戴玉蓉想了想,長鬆一口氣,卻還是不太放心,憂心忡忡地道:“去散散心是好事,但你一個人去應該不太好吧,不如你再等幾天,等考完試了,姐陪你一起出發,多個人有個照應。”
“你是不是想過幾天再去買運動服送給我,然後換回這一套啊?都叫你別那麼小氣了,借給人家穿穿你會死啊?”慕容雪荷的火藥快要點燃了,反正怎麼說話都不好聽。
戴玉蓉還真有這個想法,不料被人說了個正着,面子有些掛不住,但對雪荷妹子的關心也絕對不是假的,便道:“別小人之心妒君子之腹行嗎?我是真擔心你,最多我現在正式把這套衣服送給你了,那你不用擔心我搶回去啦?”
慕容雪荷一聽,不勝感動,火藥味稍微淡了許多,不冷不熱地道:“不是我不領你的情,我只是想一個人靜靜……”
話未說完,她聲音變得有點古怪,像哭泣之前的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