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型商場中,寒河江春紀看着羽村提着大大小小的袋子去結賬,有些發矇。
“好了,我們走吧。”
結完賬回來的羽村朝她笑着說道。
“走?”
寒河江春紀腦子裡一片混沌,呆呆的道:“去哪啊?”
“當然是你家啊。”
羽村一臉理所當然,看她一臉呆滯的樣子,催促道:“好了,別磨蹭了,走,我去給你下面吃。”
就這樣,一臉蒙圈的寒河江春紀恍恍惚惚的帶着羽村回到了家裡。
直至到了一件明顯破舊失修的日式建築前,她才終於一下子清醒了過來,將心中的疑惑問出口,“爲什麼要來我家?”
“姐姐?”
敞開的和門中,探出兩個疑惑的小腦袋,仔細往這邊打量了一番,然後這兩個年級大約14、5歲的少年和少女便驚喜的小跑過來。
“姐姐,真是你,你在電話裡不是說今晚有事不回來了嗎?”
“這個……”
寒河江春紀臉上流露出一絲尷尬,揉了揉眉心,不由看向羽村。
從工地廠長那裡聽說今天要去幫羽村家裡開的茶餐廳裝修後,她就做好了準備,所以便在電話裡告知弟弟妹妹今天自己不回來了。
而且,平時的飯菜都是這兩個弟弟和妹妹負責,她也在家裡留了錢,所以也不用擔心家裡的狀況。
誰知她做好了一切準備,卻被羽村一番騷操作,晃的忽忽悠悠便帶他回了家。
天知道她現在的心情是有多微妙和複雜。
少女有些驚豔的看着姐姐,換上這一身美麗的裙裝,散漫的馬尾微盤,令平時在別人眼中英氣壓過女子力的姐姐,一下子變得成熟端莊起來,本來就很美的她,這一刻的女子力都有點爆表了。
不過她看了一眼旁邊的羽村,早熟的她,沒有說什麼,只是內心很複雜。
少年也是一樣,出生在這種家庭的他們,自然比健全家庭裡成長起來的孩子懂事多了,被迫的對社會認知,也遠超同齡人。
他們心裡明白,姐姐終於是爲了這個家,走上了那條道路。
雖然做情婦比援交性質上要好一些,但是~他們姐姐原本應該擁有追求自己完整幸福的權利!但不管他們內心多麼不甘,多麼爲姐姐感到悲哀,但爲了這個家以後能變得好起來,他們也只能選擇沉默。
雖然羽村看起來很年輕,又有說不出來的氣質,看起來並不像是會包養情人的類型。但他們也不認爲這個人和姐姐是正常的戀愛關係,畢竟姐姐之前一直沒有表露過任何戀愛的跡象,今天就帶了一個男人回家,這點便足以說明很多問題了。
“這位哥哥是姐姐的朋友吧?那個,請進來坐吧。”
少年看了一眼羽村,便低下頭,做出一個請的動作。
羽村暗道一聲真懂禮貌啊,點點頭,“那就打擾了。”
“喂,你到底什麼意思?”
寒河江春紀扯住了羽村,而她的弟弟妹妹看了一眼,便識趣的先一步回屋了。
“什麼意思?”
面對寒河江春紀帶着質問的目光,羽村提了提手中的食材,“拜訪一下朋友的家人,順便蹭下廚房做頓飯而已,你不會那麼小氣嗎?”
“朋友?”
寒河江春紀盯着羽村的眼睛,“你應該明白,我不希望你再說什麼朋友,我需要從你這裡得到錢,還是不需要還的那種,請你從現在開始,分清楚我們之間的關係!”
“好,好。”
羽村不想再這上面糾結,笑道:“我就是認爲外邊餐館裡的飯菜不合胃口,想吃自己烹飪的料理,所以纔想借一下你們家裡的廚房而已。”
“真的嗎?”
寒河江春紀又盯着羽村的眼睛看了好一會,似乎是想看透羽村心裡的想法,但結果她只能看到一片深邃,搖了搖頭,直接上前抱住了他一條手臂,壓在自己有些貧瘠的胸脯上,“行,那進屋吧。”
羽村對她這番動作也沒多說什麼,便和她一起邁入屋子裡。
簡陋但卻顯得溫馨的客廳中,顯得有些熱鬧,除了剛剛那兩個少年和少女之外,還有七個小傢伙正圍坐在一條長長桌子旁,桌子上擺放着正沸騰的火鍋。
是素火鍋,準備的食材也只有青菜、豆腐、馬鈴薯、而就是這些頗爲單調又廉價的食物,卻讓七個小傢伙一臉期待之色。
寒河江春紀的九個弟弟妹妹,除了那兩個少年和少女外,其餘最大的看上去也才10歲左右,最小的6、7左右。
看着這屋子大大小小的人,羽村很想吐槽,人家龍生九子,這家到好,整好十個。
他心裡有些陰暗的揣測,這家母親會重病住院,怕不就是因爲生了十個,將自己身體搞壞了?
“姐姐!”
七個小傢伙見到寒河江春紀後,都開心的圍了上來,嘰嘰喳喳的相當熱鬧。
寒河江春紀臉上露出一絲笑容,很淡,但卻發自內心。
話說,換了個造型後,羽村便沒有再看到她做過一次酷酷的動作,平時她英氣十足,行爲和裝扮給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女漢子的感覺。
可是,現在她不但外表看上去女子力十足,動作上也偏向女性化,給人柔和的感覺,甚至連語氣中原本所帶有的爽朗都消失了。
但這並不是她原有的性格,她在刻意的壓制自己。
羽村暗暗吐出一口氣,將目光從寒河江春紀身上移開,笑着看向準備着火鍋的少年和少女,“火鍋啊,聞起來挺香的。”
少年和少女聞言都不由微微垂頭。
這火鍋底料和擺在桌子上的食材一樣,廉價,對他們來說是香。而在眼前這個身上穿着精緻西服,一看就是有錢人的人眼裡又算得了什麼?
甚至他們都不好意思叫羽村一塊吃。
不過出於禮貌,少年還是開口邀請道:“大哥哥還沒吃飯吧?雖然食材簡陋,但要不要一塊吃點?”
“你們準備的東西不夠吃呀。”
羽村提了提袋子,笑道:“這次來我沒有準備見面禮,不過我買了食材,能不能借廚房用一下,我去給你們下面吃?”
少年和少女早就注意到羽村手中提着的兩個大袋子了,但袋子並不是透明的,所以他們並不清楚裡面裝着什麼,聞言才知道里面是食材,但接着少女就驚訝道:“大哥哥你要親自下廚嗎?”
“對的。”
羽村笑着點頭,“做出來的料理,就當我給你們的見面禮吧。”
“這、這樣嗎……”
少年和少女笑的有點勉強。從來沒聽說將親自做的料理當做見面禮的!還真小氣啊!而且他們嚴重懷疑,這個看上去年紀比他們大不了多少的少年,能做出什麼好吃的料理來。
隨後少年便爲羽村打開了廚房的門。
廚房雖然也很簡陋,但至少該有的東西還是有的。
廚房裡擺放的調味料很少,但羽村早有預料,所以買食材時,也順帶將做鮎魚面所需要的香料買齊了。
是的,他準備做鮎魚面,雖然沒有壓面機,可對這份料理已經頗具心得的他,已經可以擺脫壓面機了。
迅速將鮎魚處理好,然後以經驗累積出的技巧,花費了一刻鐘,將三條鮎魚制通通作成麪糰,然後將泛着瑩瑩光澤的細膩鮎魚麪糰拉開。
拿起菜刀,刀工對他而言,自然不存在任何難度,輕易便將鮎魚面切成粗細不差分毫的麪條。
接着便是熟悉的步驟,五天的不斷練習,讓他動作極爲熟練,只是半個小時左右,一鍋鮎魚面便完成了。
從廚房中瀰漫而出的香味,客廳裡的十個兄弟姐妹,都一臉享受的嗅着,接着一個個都極爲期待的看向緊閉的廚房門。
咕嚕嚕~
客廳裡一陣吞嚥口水,以及肚子發出抗議的聲音。
他們原本都還沒有吃飯,又被這能勾起食慾的香味一激,頓時一個個就變得飢腸轆轆起來,就連寒河江春紀都不例外,被這股不可思議的香味深深吸引了。
“好香呀,我好像看到了有魚在眼前遊動。”
小傢伙們一個個咬着手指,渴望的看着廚房方向,同時也極爲好奇。
“羽村他,竟然有這麼好的廚藝?”
寒河江春紀啞然,怪不得他說吃不慣外面飯店的飯菜,就憑這股香味,便能判斷出他所做的料理,比外面那些飯店裡的料理要好太多了!
譁!
廚房的門打開,冒出頭來的羽村被十雙眼睛緊緊盯着,不出意料的笑了笑,“將你們的碗都拿過來,我給你們盛麪條。”
小傢伙吞嚥口水,雖然一個個都迫不及待的樣子,可是卻沒有先去拿碗,而是都期待的看向寒河江春紀。
“都去吧。”寒河江春紀道。
得到姐姐的同意,小傢伙們頓時一窩蜂的衝向廚房。
“麪條?”
寒河江春紀強忍着食慾,優雅的跪坐在榻榻米上,看着一個妹妹小碗裡平淡的麪條,悄悄嚥了一口口水,臉上露出一抹驚訝。
羽村端着兩個碗出來,將其中一個碗遞給她。
寒河江春紀伸手接過,拿起筷子,不由看向羽村,“我記得你沒買麪條吧?我們家裡也沒有準備,你是怎麼做出來的?”
她一路跟着羽村,見他只是買了很多魚,鮎魚、魷魚和鯛魚,還有許多香料調味料,可就是想不起來他什麼時候買了麪條?
“這是用鮎魚做成的面。”羽村笑道。
“鮎魚……做成的面?”
寒河江春紀一呆,腦海裡不由浮現出黑乎乎的鮎魚,然後變成一團面,搖了搖頭,畫風太詭異了!
她夾起一筷子麪條,奇怪的是,在湯汁下的麪條普普通通,可是當面條出了湯汁後,卻閃爍着點點光澤,晶瑩細嫩,看起來就像是珍珠似的。
她臉上頓時露出驚訝無比的神色,爲這種神奇的變化而感到驚歎。
咕嚕嚕~
濃郁的香味撲面而來,讓她肚子裡發出抗議聲,顧不得臉紅,因爲強行壓制着的食慾,讓她再顧不得其他,只想將眼前的麪條送入口中。
但就在這時,一旁的羽村卻道:“這一碗麪裡面蘊含着名爲幸福的味道!”
“幸福?”
寒河江春紀一呆,接着不解的看向羽村。
而羽村指了指,她順着羽村的手指方向看去,然後就看到弟弟妹妹們一手拿碗,一手拿筷子,可是卻沒有動,因爲他們一個個閉着眼睛,都帶着幸福滿足的笑容。
那笑容讓她心中悸動不已。
羽村笑看着寒河江春紀,“不過,如果你想從面裡吃出這種味道,就要去主動抓取,否則這碗麪帶給你的,也只是好吃而已,只是好吃而已,吃過之後不會有任何感想,不會有任何留戀。”
這次做的鮎魚面沒有發光,但卻蘊含着他獨特的心意,能讓人幸福的心意,被鎖在面裡面,而想要品味到這種心意,那就要去主動去觸碰這種心意。
“好吃就行了,食物不就是爲了填飽肚子嗎?只要能填飽肚子,我就會感到幸福,至於面裡那虛幻的東西,我並不在乎!”
寒河江春紀看了羽村一眼,然後將麪條送入嘴裡。
“我可不信……追求幸福是人的本能,你就算再如何壓制,但這些追求卻從未消失過。”
羽村卻笑看着她,注意着她的表情。
這個少女爲了家人失去了太多寶貴的東西,他就是想爲這個少女找回這些失去的寶貴。
爲了家人,連青春的歡笑、追求幸福的權利、甚至自我都可以捨棄,這種想法他絕不認同,這個少女他拯救定了。
少女閉着眼睛,面無表情的品嚐着鮎魚面,一筷子,兩筷子,剛開始表情還能保持平靜,但直到第三筷子時,她表情有了細微的變化,漸漸出現了掙扎,接着這抹掙扎變得強烈,甚至讓她精緻的俏臉都有些扭曲了。
她的嬌軀在發抖,夾起的第三筷子,卻是遲遲不敢送入口中。
“吃吧,吃下去!幸福又不是毒藥,爲什麼要去抗拒她呢?”羽村以誘惑的聲音說着。
寒河江春紀掙扎的臉色漸漸恢復平靜,嬌軀也不再顫抖了,將筷子裡的麪條送入口中,閉着的眼角,驀然間流下兩行清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