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和人的關係就是這麼微妙,有的時候,一個眼神,一句話,一個簡單的碰觸,哪怕是那麼細微的動作都能讓人覺得是暗示,更巧的是,如果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都被對方同時暗示,又或者自認爲是暗示,那麼這一切就順理成章的成了自然。
這一天,王師傅忽然接了一個去外地出差的活計。
婚慶就是這樣,有的時候要去臨近的城市,有的時候要去偏遠的農村,凡是有生意可做就不會有空閒的時候,做生意的目的就是爲了賺錢,王師傅豈能袖手旁觀,有錢不賺他對不起自己。
自從李凱到了店裡,一直兢兢業業,任勞任怨,他的年齡跟林藍還差不多,在王師傅的眼裡,早就把他看作是自己的晚輩,王師傅走的時候甚至把自己家裡所有的鑰匙都交給了李凱,可見李凱在他眼裡是個多麼重要。
如果沒有專業攝影知識的人可能不知道,真正用底片去照相的時候,需要一個暗室,膠捲會在暗室當中曝光,成爲一張真正的相片,這些事情我當然知道,一個資深記者這些東西我當然學過一些。
“這麼說,你跟那個叫林藍的姑娘日久生情了?”我問道。
李凱羞紅了臉,他放下了手中的勺子,眼神開始變得憂鬱。
“是的……哎……說起來還真是日久生情,王師傅走了雖然不到一個星期,可是這一個星期對我來說真是太幸運了,也是我的不幸。”李凱說着說着眼圈竟然也紅了起來。
“哦?你有話就直說,什麼幸運,什麼不幸的,你說來說回去我都沒聽明白你是什麼意思。”我說道。
李凱接着說起了這段情緣往事……
王師傅走了之後,說來也是奇怪,本來他和林藍一個人住一個屋子,突然林藍的屋子頂棚就漏水了,這幾天連降暴雨,大雨打壞了破舊的防水,水流直接流到了屋子裡到處都是,林藍沒了住的地方,只能到李凱的屋子裡去借宿。
孤男寡女總不能睡在一張牀上,林藍就找了個簾子隔開了屋子,她睡在地上,從次以後,兩個人就過上了這種準同居一般的生活。
“呵呵,你們兩個還真是挺有意思?這麼說,你們在這七天什麼都幹了?”我半開玩笑的說着,就是想試探他。
李凱果然紅起了臉,他搖了搖頭,淺笑了一番。
“不是你想的那樣,不是的。”
“哦?我想的什麼樣?你跟我說說看?”我繼續追問。
李凱說道:“其實也沒什麼,我們雖然住在一起,但是我並沒有碰過她,甚至連他睡覺的時候都沒去偷看過。”
“哦?那你們的火花是怎麼產生的,我怎麼就不明白了?”我好奇的問道。
李凱接着說:“也都怪那場大雨,雨水把許多膠片打溼了,膠片被我晾乾了,但是留下了許多印記,如果給顧客拍照片是不行的,索性丟了也是浪費,我和林藍就拍了許多照片,用那些膠片,我突然發現她很美,真的很美。”
“那你一定是給她拍了許多照片了,是嗎?”我問道。
李凱忽然變了臉色,他的表情變得十分複雜,剛纔還是羞紅的臉瞬間變得蒼白了許多。
他幽怨的嘆了口氣,似乎在想着痛楚的事情。
“你知道嗎,我有多麼喜歡她,一年多的接觸,我們無話不談,形影相隨,仿若是一個人,那天我正要眼跟她表白,沒想到她主動來找我,我們同時說出了四個字!”李凱眼圈越來越紅,好像馬上就控制不住了。
“什麼四個字,你們說出來的是什麼?是不是……我喜歡你?”我說道。
李凱的眼睛一亮,看了我一眼,瞬間又低落了下去,他的一隻手捂着自己的眼睛,那表情顯得痛苦無比。
“是的……你猜對了,我們同時寫了三個字在對方的手裡,抽回來一看,她寫的是我喜歡你,我寫的也是,結果我們緊緊擁抱在一起,然後熱情的擁吻……然後……然後……”
李凱說着越來越痛苦,我卻有些想不通了,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緊緊的擁抱,然後親吻,接下來的事情真是不敢在亂想了,他怎麼越來越痛苦,難道是李凱強暴了林藍殺了她?他現在跟我說這些是要讓自己的心裡舒爽一下?
我突然覺得自己是在胡思亂想,如果李凱是個壞人他早就對我下手了,何必等到現在,再說這裡是間咖啡廳,我真是想的太多了……都怪景煬,他現在把我弄得都神經兮兮的了。
李凱平復了半天終於嘆了口氣,說:“不好意思,我想到了傷心的地方,控制不住了。”
“沒事,你接着說,我幫你分析分析,到底是誰的錯。”我說道。
李凱接着說:“我們擁吻,那是我第一次擁抱女孩子,然後第一次親吻一個女孩,我很激動,當然我也是心血來潮,轉身去拿相機,因爲裡面有我們的相片。”
“你說你,摟着一個美女不去繼續親嘴,幹嘛去拿顯影液?”我狐疑的問道。
李凱嘆了口氣,說道:“也不是故意去的,當時我們在大學有個習慣,就是喜歡某個女生就要留下那個女生的脣印。”
“然後呢?”
“然後我就想到了她的照片,我想讓她在照片上也留下脣印,我以後留着紀念,因爲我知道王師傅回來之後,我們就不能在一起住了。”李凱說道。
“呵呵,你想的還挺美?人家一個大姑娘白白跟你睡一輩子?你們這些男人真是腦洞太大了。”我毫不避諱的說道。
李凱嘆息:“我之前剛給她照了好幾張相片,還沒洗出來,我就去拿顯影液準備洗相片,顯影液就放在隔壁房間的櫃子上,我伸手去摸,可是沒想到之前的瓶口沒蓋上,瓶子裡的顯影液直接灑到了我的眼睛裡面!”
我心中一驚,顯影液可是有強烈腐蝕作用的東西,它具有很強的酸性,能夠把膠片上的影像顯露出來,要是落到了人的眼睛上機會灼燒人的眼睛,直到失明,可是我看着李凱的眼睛卻絲毫看不出任何傷痕,真是讓我覺得匪夷所思。
“那你怎麼好的?現在全然看不出一點變化呢?”我說道。
李凱說道:“我當時被顯影液弄瞎了,什麼都看不見,到了醫院,醫生說我的眼-角膜已經破損,只能換眼-角膜才能恢復視力。”
我立刻恍然大悟,一定是林藍!不然李凱的眼睛怎麼能恢復的這麼好,這麼徹底?
“我想你也猜到了,林藍趁我昏迷的時候捐獻了自己的眼-角膜,把自己的兩隻眼睛全都捐給了我,她一個也沒留成了一個真正的瞎子!”李凱說道。
我的心砰砰亂跳,想不到李凱在林藍的眼裡這麼重要,她竟然能爲了李凱捨棄自己的雙眼,世間的深愛莫過於此,好癡情的女孩。
“那林藍呢?她現在人怎麼樣?她人呢?”我焦急的問道。
李凱嘆了口氣,他的眼淚含在眼圈裡面,紅腫的眼睛止不住往下掉眼淚,他接着說:“等我出院以後,聽說林藍離開了王師傅,她獨自一個人走了,不知道去了什麼地方,在她走了幾天之後,聽說有人在清河鎮的清河下游發現了女屍……”
李凱終於忍不住掉下了眼淚,一個大男人在我面前嚶嚶切切的哭着,悲切的眼神活脫脫像個死了爹孃的孩子,那份傷心在我看來真是刻骨銘心,我看着他的眼睛,好像看到了林藍的眼睛……多麼好的一個女孩,哎……
我不住的嘆氣,本來好好的心情被李凱攪的亂糟糟,我爲那個女孩子惋惜,也爲李凱同情,這麼一對癡情男女,就這樣稀裡糊塗的分開了。
“那後來呢?你確定林藍是死了嗎?”我問道。
李凱過了片刻,緩和了許多,他暗暗點頭,說道:“十有八九是死了,發現了一具女屍,跟林藍的體貌特徵十分的相似,不過那時候我還在醫院療養,醫生不讓我去看,其實我也看不見,畢竟那時候我還在修養,如果強行拆開,我就會毀了林藍給我的眼-角膜!”
多麼癡情的女孩,爲了自己喜歡的男人傻到這種程度?我越想越覺得不甘心,換做是我,我能這樣利落的抉擇,立刻挖掉自己的眼睛嗎?
李凱不說話了,他又點了咖啡,我們邊喝咖啡邊看着對方,我心裡本來就沉悶的很,沒說話。
“林瀾,我求你一件事,明天見到了李主編,你能不能提個要求,把我也帶上,我想去看看王師傅,然後去祭奠林藍,過幾天就是她的週年紀念日了。”李凱說道。
李凱要說的意思其實我早就猜到了,只不過出乎我的意料,他竟然能講出這麼一大段催人淚下的故事給我聽。
“好吧,你放心,我明天會跟李主編說的,你也別太傷心了,畢竟過去的就是過去的,你還想着幹什麼,你若是這麼傷心的活下去,林藍若是在天有靈也會看的不太開心的”我真誠的看着李凱,真心希望那個叫林藍的女孩能夠在天堂快樂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