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一個眼神
城南警局某間拘禁室內，方石三兩口吃完能量棒，百無聊賴地坐到了長椅上開始了漫長的等待，對於他而言，幾乎每一分鐘都是數着過的，儘管他極力保持着內心的平靜，但是如跌入了無底深淵的他覺得總有塊石頭堵在了胸口，讓他每分每秒都在煎熬。
下午二點，拘禁室的房門才被打開，是兩名身穿端正警服的警員。其中一名身材略顯臃腫的警員，瞅了一眼方石，嘴角帶着一絲冷笑，喊道：“方石，出來。”
方石面色沉靜，不慌不忙地走出了拘禁室。
很快，兩名警員將方石帶到了一間審訊室。審訊室內，坐着三名警員，其中一名正是昨晚審訊方石的嚴鬆。
嚴鬆坐在三人中間位置，擡頭看了一眼方石，冷聲說道：“方石，對吧？”
方石輕輕地點了頭。
嚴鬆臉上一絲冷笑閃過，頓了數秒，說道：“被你打得那三人的鑑定結果已經出來了，一人重傷，兩名輕傷，和之前的預估的差不多，你有什麼需要說的嗎？”
方石聞言，面色微微一沉，果然如他所預料的那樣，這鑑定結論跟昨晚那名看似警官的人一樣，現在他還真不好辯解什麼，難道跟對方說他對自己出手分寸很有自信，不可能出現如此嚴重的後果？
沉默了十幾秒後，方石才緩緩說道：“我能看下院方鑑定結論嗎？”
嚴鬆審視了一眼方石，輕笑一聲，從身前的桌上抽出了一份紙質文件，遞給了身旁的身材略顯瘦弱的警員，同時不緊不慢地說道：“可以，我們警察辦案講究的是證據，這是一份複印文件。小李，讓他看一看。”
“是，鬆哥。”
小李立刻接過嚴鬆手中的文件，起身走到了方石的身旁，將那份院方開具的鑑定結論在方石身前翻了幾下，然後坐回到了審訊桌前。
“怎麼樣？有什麼異議嗎？”見方石看完，嚴鬆連忙冷聲問道。
看完鑑定結論，方石微微一凜，看來這次對方是下足了功夫，三人受傷的部位的確是他擊打的部位，如此看來的確像是他打傷的，不過他還是絕對不信的，這份鑑定結論絕對是存在貓膩的，這寧家連警局的人都能買通，那區區一個院方的鑑定結論應該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情了。
方石並沒有回答嚴鬆的問題，而是面色認真地說道：“我只是正當防衛，而且是他們先動的手。”
嚴鬆冷笑一聲，略帶一絲譏諷之意說道：“正當防衛是要講究證據的，至於誰先動的手，你也別這麼早下結論，我們已經收集了幾份當時現場圍觀的人的證人證言，他們可都說是你先動手的。”
“證人證言？”方石心中一沉，看來對方還真是處心積慮了，連證人證言都弄出來了，不過當時他與那三人的打鬥也算是瞬間爆發的，這誰先動的手即使看到的人估計也不好作出確切的判斷。
嚴鬆雙目微微一寒，冷聲說道：“好了，廢話我也不和你多說了，讓你到這審訊室來，是幾個細節問題需要重新做下詢問，你給我老實回答就行了。”
隨後，嚴鬆等三名警員又對方石做了一次簡單的詢問。
半個小時後，方石在兩名警員的押解下走出了審訊室，不過這次方向並不是拘禁室，根據嚴鬆最後提醒，警局這邊的工作基本完成，現在是要將他送往南郊的看守所。
方石剛走出審訊間的廊道，一名身穿白色休閒裝帶着墨鏡的年青男子帶着兩名身穿黑色西服看似保鏢的高大男子迎面走了過來。
“停。”
年青男子直接擋在方石身前，打量了一眼方石，然後冷聲說道：“嗯？小子，連我寧大鵬的妹妹都敢打，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吧。”
話音剛落，年青男子竟當着兩名警員的面猛地一巴掌扇向了方石。
聽着年青男子囂張之極的言語，方石眉頭緊皺，見對方突然一巴掌扇來，他更是意外，此時的他雙手已被左右兩邊警員給死死拽着，想要出手是不可能的，所以他第一時間選擇了閃避。
方石身子微微一躬，便輕鬆了躲過年青男子的手掌。
“啪！”
不過，本來安靜的廊道中還是響起了一聲清亮的耳光聲。
年青男子的確扇中了人，不是方石，而是方石右手邊的警員。
那名警員險些被年青男子一巴掌扇翻，還好及時穩住了身形，只見他一手摸着臉頰，雙目中閃過一抹怒意卻又很快恢復了平靜，並帶着一絲委屈。
年青男子微微一愣，嘴角微微一抽，尷尬地說道：“失手了。”
不過，他的語氣中並沒有絲毫歉意。
而那名警員臉上倒是沒有露出絲毫怒意，反而是對年青男子委屈地笑了笑。不過，他心中卻是窩了一大把火，只是這火他可不敢對着身前的年青男子撒，對方可不是什麼普通人，而是雪花市四大家族之首的寧家的大少爺，在雪花市寧家大少可是出了名的專橫跋扈，這城南警局也不知道來了多少次，可是每次進來後都被科長老大點頭哈腰地送出去並且還不忘幫對方把屁股擦乾淨。作爲一名小小的警員，就是借他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對眼前的寧家大少表現出絲毫不滿的，而這一巴掌也只能算是白捱了，而且在明面上還要表現出很樂意接受似的。
看着身旁這名的警員的表現，方石覺得自己的身體瞬間僵住了，被人一巴掌差點扇翻，你特麼的還對着別人笑？你特麼還是不是警察？你特麼是不是腦子給扇壞了……
是的，站在方石身前的年青男子正是號稱雪花市最紈絝的寧家大少爺寧大鵬，也是寧薇薇的親哥哥，到城南警局自然是爲了給妹妹寧薇薇討上一個“公道”。在這雪花市，他們寧家就是天，欺負寧薇薇，也就是打他寧大少的臉，這是絕對不能容許的也是不可原諒的，這次他倒要好好見識見識那個不長眼的傢伙，讓他知道知道得罪寧家人的可怕後果。
寧大鵬收回有些發痛的右手，剛纔一巴掌他幾乎使出了全身的力氣，只可惜如此迅猛的一巴掌竟然被對方閃開了，扇在了警員的臉上，心中暗罵一聲晦氣。
摸了摸發痛的手掌，寧大鵬眉頭微微一挑，雙目怒瞪着方石，語氣極爲囂張地說道：“小子，看來你是真的想死，竟敢閃躲本少爺的巴掌，老子要讓你知道後悔兩個字是怎麼寫的，大東、二東，給我上。”
寧大鵬一邊說着，一邊對着身後兩人做了個簡單手勢。
得到寧大鵬的命令，其身後的兩名身穿西服的高大男子立刻摩拳擦掌走上前來。兩人身高將近兩米，體型健壯，到了方石面前，就像是兩座小山似的。
“寧少，別。”
方石左邊的警員見如此情勢，立刻上前阻止，寧少身邊這兩名保鏢他可是有所瞭解的，動起手來可沒有輕重，這裡可是城南警局，若是出了什麼事故，他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見警員阻止，兩名高大男子動作一緩，紛紛看向了寧大鵬。
寧大鵬眉頭一皺，臉上滿是不悅，對着那名阻止的警員哼道：“你，什麼意思？”
那名警員身體微微一顫，心中一沉，這寧家大少可不是他一個小小的警員能得罪的，連忙堆着笑意解釋道：“寧少，不是我不讓你動手，只是這裡真不是動手的地方，你看那牆上，可都安裝了攝像頭呢。另外這裡可是城南警局，若是出了人命把事情鬧大了影響可不好，我們警局倒沒什麼，就怕損了寧少的面子。”
這警員倒是有些心思，說得苦口婆心的。
寧大鵬面色一緩，露出了一副思考之態，在這城南警局裡動手打人的確有些不妥，若是讓他那位老爹知道，免不得又是一頓責罵，說不定還又什麼懲罰之類的，那就得不償失了。
沉默了片刻，寧大鵬目光微閃，冷聲說道：“你說得倒是有幾分道理。大東、二東，你們先退下。”
“是，少爺。”兩名高大男子連忙點了點頭，快速退到了寧大鵬的身後。
那名勸阻的警員見此，微微鬆了一口氣，臉上依然堆着笑意，滿是感激地說道：“謝謝，寧少。”
寧大鵬不以爲然地擺了擺手，重新將目光鎖定了方石。
閃開寧大鵬那一巴掌後，方石便站在一旁冷眼旁觀，讓他萬萬沒想到的是押解他的兩名警員面對眼前囂張不可一世的寧少時，竟然毫無半點警察的樣子，一個被差點被扇翻還自討沒趣地討笑，一個則是低聲下氣沒半點腰桿子，這實在讓他大跌眼鏡了。在他的潛意識裡，警察在社會體系中可是處於強勢地位，眼前的兩位竟然淪落跟哈巴狗差不多的地步，這警察當他們這份兒，恐怕也算是奇葩了。
當然，作爲一名來自偏遠幾近荒廢的K3礦星的鄉下人，方石對權勢並沒有一個真正清晰的認知。在他的意識中，這個世界是一個法律至上的法治社會，一切活動都將歸於法律的運行軌跡中。
然而，這兩天發生的事情讓他實在有些難以接受，他的認知正在快速的動搖，有些人、家族竟然可以無視且凌駕法律基本規則之上，甚至玩弄規則，他們買通甚至掌控民衆眼中的所謂公平正義的公權機構來肆意玩弄像他這樣的小人物。一種強烈不公開始在他的心中慢慢地蔓延開來。
警察的肆意栽贓，讓他驚訝了！
寧大鵬的極度囂張，讓他驚訝了！
警員毫無原則的低姿態，讓他驚訝了！
這個世界究竟怎麼了？
方石冷眼看着發生在眼前的一切，雙目已經變得麻木，直到寧大鵬那雙飽含暴戾與憤怒的雙眼再次狠狠盯上他這個小人物時，他才似乎重新找回了自己，一股積蓄多時怒意在他的心底瞬間燃燒了起來。
面對寧大鵬肆無忌憚的怒視，方石沒有絲毫迴避之意，反而是從瞳孔中爆發出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兇厲與冰寒，瞬間瞪了回去。
“如果這個世界瘋狂了，那我也跟着一起瘋狂吧！”方石如是這般想着。
見到方石雙目中瞬間爆發出的兇厲與冰寒，寧大鵬微微一愣，心中一涼，身子竟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冷顫，他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兇厲與冰冷的目光，那種感覺就是在看着一具冷冰冰的屍體似的，他的靈魂像是瞬間被冰錮似的。
寧大鵬不自覺地向後退了兩步，臉上顯出了一絲懼色，不過僅僅只是一個瞬間而已，他便快速調整了過來，儘管很不喜歡方石那如同冰刀子似的目光，但一向專橫跋扈的他怎麼會因爲對方一個眼神而打退堂鼓，要是傳出去，今後他寧家大少的面子往哪裡擱？
“小子，看什麼看，再瞪的話，老子讓人挖了你那雙狗眼。”寧大鵬一提底氣，囂張的喊道。
方石目光寒意瞬間一盛，雙手立刻握着了拳頭，雖然現在雙手拷住了，但是如此近距離對付一名囂張紈絝的少爺，他心底還是有幾成把握的。
寧大鵬心中再度一寒，身體又不自覺的又後退了一步。
與此同時，兩名警員似乎也立刻意識到了不對之處，兩人立刻拽住了方石的手臂。其中一名警員輕哼一聲，冷聲說道：“小子，你給我老實點，這裡可是警局。”
方石聞言，倒是微微清醒了一些，立刻抑制住了衝上前狂揍對方的衝動，同時其雙目中的兇厲與冰寒也收斂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