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大哥!進到這裡之後,我就感覺不到那個傢伙了……”
此地並無那種強烈的靈性感染力量,手中的老秦傳遞聲音。
看來那個影響老秦的傢伙,在靈界碎片之外。
林硯感受着自己的靈相種子,努力吮吸天地靈機,雖然不多,但是源源不絕,不斷從周遭虛空之中抽出,匯入他的身體之中。
“柳暗花明又一村……”
天地靈機入體,靈相種子再度開始向着完整蛻變,源源不絕地奇異力量,持續改造林硯的身體。
林硯吐出一口氣:“靈界碎片,沒有凝成靈相種子,是無法進入的,而我的靈相種子,距離蛻變完全,差的不遠,所以纔可進入……”
眺望遠處,低矮的山峰,一派祥和,俯身下來,摸摸地上,鮮嫩碧綠的小草,觸感柔嫩而富有朝氣,跟真實觸感一模一樣。
“是因爲我的觸感知覺,受到靈界碎片的影響,還是說,靈界,原本也就是真實的?
“靈界,是一層疊加在現實世界之上,另一個維度的現實?”
靈界中,並沒有那種死寂、腐朽的靈性污染,靜謐安詳地彷彿世外桃源。
望着眼前如夢似幻的場景,林硯忽然感到幾分濃烈的疲憊,竟是令他都有些支撐不住,坐倒在地上。
並非身體的疲累,而是精神的鬆懈。
這一路走來,太漫長,太絕望了,他就像一個孤獨的旅者,獨自行走在荒蕪寂寥的沙漠之上,無論是過去還是未來,所看到的,永恆都是一片灰暗。
若非菩提金章,給了他微不足道的一點希望,林硯真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撐下來。
此時此刻,當希望凝成實質,出現的瞬間,他覺得自己的心絃,都在這一刻驟然崩斷了,什麼也不願去想,什麼也不願去管,只想這樣靜靜地坐着,享受惟一靜謐的時刻。
他隨手把老秦放在邊上的草地,伸手從懷中,取出了小芷的玉像,可能是因爲小芷和老秦,相當於是死物,所以竟然可以被帶入到此方靈界碎片之中。
“小芷,很快,我一定很快就能找到,讓你恢復的辦法……”
他心通傳遞進入玉像,玉像內,小芷也有信息傳遞出來,林硯時常會與小芷進行交流,有時小芷醒着,有時小芷沉眠,而她貼身藏着,也完全被林硯的力量所保護。
這時,小芷的玉像之上,竟是微微閃過一道毫光!
毫光似煙若霧,薄薄一層隱隱約約,竟是從小芷玉像之上牽扯出來,彷彿一個線頭,指向那座低矮的山峰!
林硯蹭的一下站起來,小芷的身體,竟然會與那座山峰,產生聯繫!
“那顧川曾說,越過屍骸,穿過生命禁區,神女廟的殘骸……難道說,神女廟的殘骸,竟是墜落在這處靈界碎片之中?!”
無論什麼原因,那座山峰之上,定然有與小芷有關的東西!
林硯一把抓起老秦:“走,我們去那座山峰看看!”
山峰並不遠,林硯奮力奔去,沒有多久時間,便來至那座山腳之下。
一路走來,林硯也發現此地的不尋常之處,甚至可以說,有些詭異。
沒有風,沒有氣流波動,天空中的雲朵、烈陽,也全都是凝固不動的,彷彿一張底片。
滿地的綠草,看起來與真實草被沒有區別,但全都一動不動,彷彿凝固。
唯有林硯踩踏觸碰的地方,綠草會相應作出反應。
可是,綠草伏倒之後,卻又會很快反彈起來,恢復原狀——是一模一樣,連角度、彎曲程度都分毫不差的原狀。
甚至林硯由於奔行太過用力,勁力使得不少綠草濺射粉碎開去,形成一個個凹坑。
但沒多久,那些粉碎出去的部分,又會悄無聲息融入地下,再重新出現在原來的地方,變得與原來一模一樣。
就好像,這個世界,徹底凝固在了某一個瞬間,一個看似生機勃勃,實則蒼白死寂的瞬間。
而且,林硯總感覺到,隨着自己吞噬吸收的天地靈機越多,他所經過的區域,那些綠草、泥地,似乎都有哪些地方變得不一樣了。
明明形狀顏色都沒有區別,但一眼看上去,就是能分辨出來不同。
就好像是……分辨率?!
他所經過的部分,那些地方的東西,真實度降低了!
“所謂靈界,該不會是就是一個類似,前世計算機模擬出來的虛擬世界吧?天地靈機,就是靈界的算力載體?靈子計算機?!”
無論是碰撞反饋、自動修復,分辨率降低,簡直都跟個電腦遊戲一樣!
林硯暫且按下這個令他震驚的猜測,順着低矮的山峰爬了上去。
不管靈界是什麼,總之,林硯是不會放棄從其中吞噬吸收天地靈機的。
低矮山峰,或者說只是一座小山坡上,也有同樣的綠草,還有一些樹木,都是一樣的詭異情況。
林硯順着小芷身體中,散發出去的亮紋絲線,一路攀登上去,很快來至山坡頂部。
山坡頂凹進去一個大陷坑,有點兒像是火山口,在此陷坑之中,遍佈殘磚瓦礫,散落着一大片,一看就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的人工建築殘骸!
林硯一眼便看出,這一片建築殘骸,不是這個靈界碎片本來就有的,因爲它們看起來,太真實了!
十幾根傾倒的,雕花的灰黑石柱;
三個從中間裂開好多條縫的,好似祭壇一樣的,雕刻細膩紋路的圓臺形人工造物;
還有青瓦紅磚,斷木殘垣散落,大約能看出,曾是某間房屋建築一部分的廢墟。
以及不少香案燭臺的碎屑,顯示這裡,可能曾是一座繁華、煙火的廟宇。
它們的分辨率,太真實了!
使得林硯一眼,就將他們與周圍地面、山體區分開來,就好像照片與真人的區別一樣。
林硯順着陷坑沿壁下去,走至這片廢墟之中。
石柱頂端,都是雕刻精緻的蓮臺,斷壁殘垣之中,林硯更是找到許多已經碎裂的,小型佛像殘骸。
它們與魔人谷上方,那些萬佛窟中的佛像不同,眼睛長長突出,神色或悲憫或怒目,正是林硯曾在神女廟殘骸中見過的,古梵國的風格!
“神女湖遺蹟,神女湖遺蹟……老秦!”
林硯抓起老秦:“老秦,這裡,就是那個顧川和尚說的神女湖遺蹟嗎?” “我不知道啊……不過,神女湖,應該是個湖吧?這裡又沒有水……”
“湖水……”
林硯繞着整個遺蹟轉了轉,那些石柱很高,在地上斷成好幾截,都還有七八米長,沒來由,讓他想起,當初在地下遺蹟,那片大湖之上,有許多玉柱聳立,插入水底。
再看石柱表層,有不少貝殼屍骸附着,層次分明,這石柱,很可能也跟那片大湖上的玉柱一樣,曾插入在水底之中!
再看那三座,碎裂,卻還沒有完全碎裂的祭壇似建築,其下方,同樣也有一個圓坑,正好與這樣的石柱相對應!
包括房屋的殘骸,也能找到類似,支撐柱的影子。
“極有可能,這些石柱、房屋、祭壇,都是矗立在水面之上的建築,神女湖遺蹟,並非是指湖,而是神女湖上的各類建築!”
小芷玉像中,探出的能量絲線,正指向這處殘骸之中,三個碎裂的祭壇。
這三個祭壇,大小形狀都很相似,約摸一張牀尺寸,形狀好似一個花瓣,一邊是兩條直邊組成一個約摸一百二十度的鈍角,另一邊,則是一道圓弧,形成一個扇形,中央凹陷進去,一個人躺進去正好。
“三個祭壇組合在一起,倒像是個圓,但看邊緣處的包邊圓角,彼此明顯是分開單獨做的,並非整體。”
林硯將三個祭壇中央對在一起,並不能完全吻合。
反正靈相種子還在十分努力地吞噬吸收,一時半會兒還填不滿,林硯半蹲下來,仔細擺弄研究起這三個祭壇。
“老秦,你仔細想想,這三個祭壇是幹什麼用的?”
老秦趴在祭壇上左看看右摸摸:“我有印象,但只有一點點……這好像……是張牀?是躺人用的!”
“躺人?”
“是的,人躺上去,幹什麼我就忘記了,不過,這跟我記憶中有點不一樣的是,這牀,明明應該是紅色的纔對啊……”
“躺人,躺人……等等!”
神女湖,神女廟……
林硯突然回憶起,自己在曾經那嵌在巖壁上的神女廟殘骸中,看到過的那副壁畫!
壁畫上,三個女子,呈一個三角結構躺下,頭相互倚靠,仔細想想,其身下躺着的蓮臺,似乎與眼前這三個,還真有幾分相似之處!
伸手撫摸祭壇上的紋路,這些紋路,看起來不像是純粹的花紋雕刻,而像是一種可以填充、鑲嵌東西的溝紋一樣。
而且,只是看了幾眼,林硯便覺得有幾分眼熟,他很快認出,這種熟悉感從何而來,是靈紋!
他當初研究過四顆寶果、天魔之壁、八部天龍陣中出現的靈紋,這些紋路,就給他一種,那些靈紋的感覺!
但如今他已經知道,靈紋的本質是生命,呈現在外的紋路,不過是靈紋在某一個片刻瞬間的剪影,就好像是放在平面上的一個立方體,在平面上留下的正方形一樣,根本不能代表背後靈紋生命真正的形態。
而林硯,又沒那個藉助紋路,反推其背後靈紋的本事。
只能一遍遍摩挲這些紋路,試圖找到什麼線索。
還別說,三個祭壇仔仔細細檢查過來,林硯還真的,在其中一個祭壇上,找到些許東西,那是一道紋路之中,其中一小段,被異種色澤晦暗的東西填滿。
林硯最開始以爲,是這塊紋路沾染了灰塵污垢。
但三塊祭壇,其他紋路之中,都沒有類似的污垢出現,這是因爲,此地靈界碎片,就跟時間靜止、空間凝滯一樣,根本沒有多餘的灰塵和污穢,乾淨的本就不像真實世界。
所以,這晦暗之物,定然是在進入這裡之前沾染的,而偏偏,所有祭壇的其他地方,都很乾淨,所以就顯得,這一處特別顯眼。
林硯取了一個瓦片,用指甲將此紋路中的東西小心翼翼刮下來。
一刮出來,這些東西立刻散開,顆粒感極強,它們明顯不是泥土,有一種風化岩層的砂礫質地,具有頗爲規則的幾何結構。
林硯忽然想到:“你剛纔說,那個牀,是什麼顏色的?”
“紅色的……”
“具體呢?”
“具體我也記不清了,就是一種,很好看的紅色!”
紅色……
魔神的骨髓,就是紅色的!
林硯盯着這些碎屑看了幾眼,這祭壇,恰好墜落在魔神手臂之內,二者之間,定然有脫不開的關聯。
林硯心念一動,從仙種空間中,取出了一顆紅玉球,這玩意兒,經過多寶妙樹的吞噬轉化,已經變成固態,若是液態的話,倒是可以試驗一下,看看那縫隙紋路之中,填充的是不是這個。
正這般想,仙種空間中,多寶妙樹忽然抖擻兩下,一股奇異力量順着林硯的手掌傳遞出來,籠罩住紅玉球,剎那間,紅玉球便似融化的蠟燭,重新化爲一灘液態紅寶石凝聚在林硯手中。
“多寶妙樹,還挺智能……”
有了這骨髓液滴,林硯直接取了其中一個祭壇,手掌一攤,將這紅色液滴滴落在祭壇之上。
只見紅色液滴,竟是自覺自主地,向着祭壇表面的縫隙之中填充進去。
不止如此,祭壇內部,似乎也有縫隙空間,許多紅色液滴,順着縫隙,竟是向祭壇內部滲透下去。
“這縫隙之中,填充的,還真是魔神骨髓?”
林硯就是隨便一試,沒想到,居然還真的蒙對了?
一顆紅玉楊梅,看起來小小的,實則滲透力卻是很強,居然將整個祭壇縫隙都填充圓滿,還多出來一些。
於是整個祭壇表層,都遍佈了紅色紋路,甚至還向着祭壇其餘地方滲透,使整個祭壇,都變得血紅起來。
但是,也就僅此而已,血紅色的祭壇,就那麼靜靜地杵在那裡,沒有任何動靜,彷彿,真的是一張血紅色的小牀。
“大,大哥!我感覺,這東西,有危險!”
這時,原本被林硯放在肩膀上的老秦,忽然跳下肩膀,一下子遠離開那張血紅色小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