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途離席很不禮貌,即使郭蟈和劉憬是同學,還有親密關係,何況因爲徐燕,宴請的意義已非劉憬答謝那麼簡單。徐燕不高興了,把杯子一頓,冷着睨着劉憬。
林衛東知道郭蟈要說什麼,忙用目光對徐燕抱以歉意,揮着手道:“沒關係,你們去吧,我正好和徐小姐單獨喝兩杯。”
徐燕瞥了瞥郭蟈,眼光緩緩收回,終於沒說什麼。劉憬尷尬無比地點了點頭,慢騰騰站起。郭蟈扯着劉憬向外走,邊走邊回頭,傲慢地睨着徐燕。徐燕氣壞了,如果不是林衛東和劉憬,幾乎想衝上去揍她一頓。太可惡了,不就是省長千金,有什麼了不起?不可一世,囂張無禮,第三者插足還這麼狂妄!
郭蟈扯着劉憬出門,留下輕蔑一瞥。徐燕把杯子一推,氣哼哼道:“太過分了!還省長千金呢?簡直失禮!”
林衛東不知說什麼好,把徐燕酒杯倒滿,打圓場道:“徐小姐別生氣,我這妹妹有時候是倔了點,但絕對是好人。再者他們情況特殊,又老同學,平時還不怎麼見面,就讓他們聊聊吧。來,我們喝酒!”
徐燕端起酒杯一飲而盡,依舊不平:“林大哥,你和她關係不一般,我能看出,可什麼事都在個理兒?你看她看我的眼神,簡直不把我當人?他們情況再特殊,跟我有什麼關係?我又沒得罪她!”
“這個這個……”徐燕心直口快,林衛東有些不知所措,“徐小姐言重了,我從小看着她長大,一向很懂禮貌,可能是有什麼誤會。”他不瞭解內情,也不明白郭蟈何以鄙視徐燕,只得打馬虎。
“她有什麼可誤會的?”徐燕愈發委屈,忿忿然道,“我跟劉憬就是普通朋友,當經理也是給他打工,她有能耐跟劉憬老婆爭,跟我較什麼勁?我也是人,也有尊嚴,就算她是省長千金,我是普通老百姓,可她和劉憬的事跟我一點關係沒有,她有什麼資格瞧不起我?”
徐燕第一次見郭蟈就飽受輕蔑,本就不滿,今日乘興而來,又反差巨大,兼之劉憬明顯護着郭蟈,她忿懣不平,一陣突突,把厚道的林衛東當出氣筒了。
這才第一次見面,林衛東完全沒料到這種效果,還好一向夠涵養,又經慣場面,又笑笑爲徐燕把酒斟滿:“徐小姐說得對,洋洋今天確實無禮,可他們挺讓人惋惜,我代她道個歉,你消消氣,別往心裡去。”
“惋惜?!他們有什麼可惋惜?”徐燕不解。
“哦,他們……”兩女見面就爭風吃醋,林衛東以爲徐燕知道什麼,就隨便一說,當下不知怎麼答了,因爲事關他人隱私。
“徐小姐不知道?”林衛東反問。
徐燕莫名心虛,訥訥說:“我知道劉憬救過她,她喜歡劉憬。”
“嗯。”林衛東稍做沉吟,點點頭說,“不僅這麼簡單,他們很早就相互喜歡,只是不知道,等彼此感情清楚,小劉已經有女朋友了,所以只能錯過。”
“原來是這樣。”徐燕咧了下嘴,酸溜溜神色黯然。她一直自以爲和郭蟈相似,不想卻有質的差別。儘管發現的晚,可人家是第一份感情,她只是友情。
“是啊,有情人不能在一起,怎麼說都讓人惋惜。”林衛東長長一嘆,頗爲唏噓。
徐燕瞥了瞥問:“那她幹嘛還老纏着劉憬?”
“她沒纏,這就是兩人正常表現。”林衛東淡淡一笑,溫和地說,“他們都沒做錯什麼,只是緣分不夠。洋洋已經決定過段時間去美國,他們沒幾天見面機會了。剛剛洋洋表現失禮,可能是情緒比較急,徐小姐千萬別見怪。”
林衛東自幼呵護郭蟈,多年形成的兄長式喜歡,他不求在一起,可郭蟈沒結果,又不忍離棄。郭蟈今天跟他談一下午,什麼都說了,他很動容,但更支持,表示不再無形添壓。
“怎麼會?我也是急性子,所以說話沒遮攔,林大哥別怪我就行。”徐燕不忍了,有些悄悄的淒涼,不僅爲郭蟈,也爲自己,不僅僅是同命相憐。
“呵呵,沒關係。”林衛東寬厚一笑,又一次舉杯,“徐小姐很坦蕩,讓人欣賞,來,我們再喝一杯。”
徐燕點頭笑笑,振作精神,又一杯酒下肚。
“說吧,什麼事?”兩人到酒樓外,劉憬掙脫問。
“上你車裡說。”街上人多,郭蟈左右看了看說道。
這丫頭還真有事?劉憬吃驚地看了一眼,打開後車門。郭蟈推着他進去,隨後擠到他身邊。狹小的車廂裡,兩人在暗淡的光線中隔着很近的距離。
“現在說吧。”郭蟈熱忱的呼吸讓他有亂,劉憬稍退了下。
郭蟈推了下眼鏡,直直地對着他眼睛說:“我要走了。”
“上哪?”劉憬一愣,心臟不覺一沉。
郭蟈道:“我想好了,等你結婚就去美國。”
這不是個意外的結果,劉憬有些心酸的欣慰,情不自禁地撫上她的臉:“美國挺好,那就去吧,到時候咱倆打電話。”
“你是不是就盼着我走?”郭蟈帶點不爽在問。
“沒錯。”劉憬笑了笑,輕輕掐着她臉蛋,“你見誰跟誰打架,離我遠點省得鬧騰。”
“誰讓她們囂張?我纔是你第一個喜歡的人!”郭蟈橫着俏目,一如既往地堅挺驕傲。
“我看你才囂張!”劉憬苦笑。
“我囂張是因爲有資本,你什麼第一次都我的,她們有什麼?”郭蟈習慣性扁起小嘴。
劉憬沒說話,好不捨地望着。都說離別黯然,可郭蟈幸福到無悔的表情讓他感染,反正要分開,反正仍喜歡,開開心心有什麼不好,爲什麼一定要黯然?
兩人擰身相對,很彆扭的姿勢。郭蟈忽然站起,分開裙內光溜溜的大腿坐到他身上。
“郭蟈,你幹嘛?”劉憬明知故問。
“當然是接吻,我都要走了嘛!”郭蟈很實在,也很自然,說話把眼鏡摘放到一邊。
“幹嘛摘眼鏡?”劉憬又問。
“當然是嫌礙事,要接吻了嘛!”
劉憬笑了,溫柔地攬上她肉乎乎的蠻腰。郭蟈揉了揉眼,坐正身體摟上他脖子,笑眯眯道:“劉憬,你認真點哦,這是你找回上次感覺的好機會!”
劉憬無語,兩手戀戀不捨地在她腰間動了動,好柔軟的肉感,彷彿沒有骨頭。他真想看看郭蟈身體什麼樣,不是爲慾望,是爲上次什麼也沒記住。
郭蟈懷着甜蜜的心跳,在昏暗中望了望他,張開小嘴湊了過去。劉憬剛剛感受她口腔的溫香氣息,一條小舌頭靈活地鑽進把他攫走。
劉憬閃了下頭,忙問道:“郭蟈,你這麼熟練,跟誰學的?”
郭蟈甜甜一笑,喜滋滋說:“當然是咱倆上次一起學的。”
“是嗎。”劉憬不捨地打量她,“郭蟈,把上次給我講講好嘛?”
“不好,誰讓你忘了!”郭蟈鼓着眼睛瞪他,理直氣壯地說,“我偏不告訴你!”
劉憬感到一種濃烈的情緒,把女孩兒緊摟在懷,貼着她鬢邊道,“好郭蟈,給我講講?我真想知道。”
郭蟈嘻嘻一笑,也同樣摟緊,兩人甜蜜相擁,臉貼着臉,耳鬢廝磨。郭蟈想想道:“劉憬,你還沒出過國,要真想知道,就到美國去看我,我再跟你演一遍!”
劉憬笑笑搖頭,把她扶起,深望着說:“郭蟈,其實我一點沒後悔,也不覺得遺憾,知道是你,除了覺得有點對不起,我挺開心。你說我們有三世情緣,就算下輩子不能做夫妻,我還願意遇到你。”
“我也是。”不愛哭的郭蟈忽然哭了,“劉憬,說你愛我,你都沒說過呢!”
“是,郭蟈,我愛你,一輩子都愛你。”劉憬鼻子一酸,熱熱的東西從眼中涌出。
他們深深擁吻,滾熱的淚水在脣齒之間沸騰。離別或許不黯然,但一樣會有眼淚。
這餐飯吃到晚上九點,外面月朗星稀。郭蟈一反常態,主動而開心地加入林衛東和徐燕的戰團,三人觥籌交錯,極歡而散。對她來說,愛了,還在愛,下輩子還接着愛,不在一起也一樣幸福。
飯後,郭蟈和林衛東先行離去,天上的明月照着郭蟈的身姿。
離別還有段時間,這不是個適合告別的日子,但幸福的告別不分時間,幸福的人也無論隔多遠,就象明月沒有照不到的地方,真正的愛情沒有斬得斷的距離。
劉憬和徐燕上車,車子衝裂涼水一樣的夜風,車廂裡月光飛濺。
劉憬開車,徐燕在副駕駛位盯盯瞅他。當林衛東告知劉憬和郭蟈的感情,她有種形隻影單的淒涼和落寞。一晚的酒精在臉上脹脹發熱,她心底比鋪天蓋地的月光還涼。
見徐燕表情有異,劉憬道:“徐燕,對不起,郭蟈過段時間要出國,可能情緒不太穩定,你別在意,更別往心裡去。”
“我哪配呀?”徐燕酸酸一瞥,苦着臉別向窗外,“人家是你初戀情人,我算什麼呀?”
劉憬離別情緒被觸動,又不知說什麼好,動了動嘴脣沒說話。
徐燕呼了口氣,又轉回道:“劉憬,你愛她嗎?”
“嗯,我愛她。”劉憬怔了怔,眼睛盯着前路,很坦誠地說。
徐燕呼吸緊促,側身盯着他,忽然很大聲地道:“你誰都愛,就一點不愛我,對不對?”
劉憬皺着眉,爲難道:“徐燕,咱不好朋友嗎?怎麼又提這個?”
“纔不是!”徐燕情緒和酒精一起上涌,抻着脖子喊道,“我屁顛屁顛給你當經理,你一定覺得我象個小丑,是不是?”
“徐燕,你胡說八道什麼?明顯喝多了?”徐燕或許喝多了,但頭疼的卻是劉憬。
“我沒喝多,清醒着呢!”徐燕攏着夜風吹拂的頭髮,越發大聲地說,“我告訴你,人和人是不一樣的,我纔不會走,能幫你做點什麼,經常看見你,我才能開心!”
“徐燕!”劉憬感動更無奈,低喝一聲道,“世上那麼多好男人,你這是何苦?”
“世上好男人再多,可我愛的只有一個!”徐燕直直地瞪着他喊。
劉憬不說話了,跟喝高的人也沒法說話,雖然心內在震憾。
徐燕氣勢洶洶地瞪了他一會,忽然重重一嘆,沮喪無比地對天大喊:“老天,我怎麼辦哪?你快告訴我?”
“徐燕,你瞎喊什麼?”夏日夜晚燈火通明,人不是一般地多,劉憬忙出言制止。
“我不開心嘛!”徐燕嗔了他一眼,又把頭探出窗外,抻着脖子大叫,“啊——!”
“你瘋了!”劉憬急把她扯回。
“呵呵,呵呵。”徐燕傻笑兩聲,笑呵呵說,“劉憬,我不騙你,喊兩聲舒服多了。”
劉憬哭笑不得,不忍又動容,無奈道:“你真想喊,哪天找個沒人的地方,我陪你喊。”
“不用了,我現在就想喊。”徐燕歪頭望着他說。
劉憬搖了搖頭,沒說話。徐燕依依望着他,眼光漸漸熾烈,突然手捧喇叭,又對街上大喊道:“劉憬,我愛你!啊——!”
“徐燕!”劉憬無語了,又去扯她。
“呵呵,劉憬,你聽見了嗎?”徐燕轉回,很開心的樣子。
“聽見了聽見了,別喊了,老實坐着吧。”劉憬這個頭大。
徐燕不以爲然,歡喜無限地瞅着他:“劉憬,你就讓我喊吧,我從沒這麼開心過?”
“那就隨便吧。”劉憬嘆了口氣,不再阻止。
徐燕喊了,開心而興奮地喊了一路。一聲聲“劉憬,我愛你”,刺穿了夏日繁華的夜晚。
劉憬面無表情地開車,心裡只有一個念頭:徐燕瘋了,絕對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