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憬去而復返,魯秋陽大急,奮力擺動着受傷的右臂,連連向他搖頭,向身後示意。那穴口黑漆漆的,不知有多深,更不清楚潛流力量有多強。劉憬沒有貿然行事,先繞到岩石外側穩住身形,然後從腰間抽出皮帶比了比,魯秋陽點點頭,示意明白了。
劉憬右手把緊岩石外部,左手將皮帶放開。皮帶被潛流的貫力吸住,蘆葦般向穴內彎去,魯秋陽瞅準機會,一把抓住,劉憬猛地扯過,抓住他手腕。
魯秋陽在水下太久,表情極度難看,肺部承受能力已至極限;劉憬五腑六髒整個衰竭,全身冰僵,下身已近失去知覺。兩人一刻不敢停,互相扶持,掙扎着衝出水面。
強挺到岸邊,劉憬才意識到另一個問題,湖岸居然是峭立的,水面距地面有一米高!魯秋陽只有一隻手,靠自身力量根本爬不上去。好在還有郭蟈,劉憬單手撐着岸壁,另一手奮力向上舉,兩人你拽我推,費盡九牛二虎之力,終於把魯秋陽重大的身軀弄上去了。
魯秋陽上岸了,撲在地上大口喘氣。劉憬下肢已全然麻痹,心肺功能極度衰弱,大腦膨脹,頭暈眼花,徹骨的寒意已完全浸入五腑六髒,再不上去,就要交待在這裡了!
“該死的西藏!”劉憬搖了搖大頭,深吸一口氣,雙手猛力一撐,向岸面抓去。
“通!”劉憬手指僵直無力,哪還能承受身體的重量,重重摔回湖裡。
“劉憬!”郭蟈大叫一聲撲到湖邊,“你在哪?在哪呀?你快上來呀!”
劉憬摔進湖水,全身驟然一僵,灌進的冰水雖再度降低了他的體溫,卻讓他長了幾分精神,他死力掙扎到岸邊,抓住兩塊凸起的岸壁,卻再無力上去了。
“劉憬,你……你沒事吧?”郭蟈哇地大哭起來,拚命伸着手,“快把手給我,快給我!”
劉憬面色慘白,全身冰涼,血液似已凝固,咬着牙道:“不行,你拽不動我,會把你……扯下來的,我撐得住,趕緊……趕緊去找人!”
“不!我不去,我能拉動!”郭蟈大哭,趴到岸邊就去拽他的手。
“你拽不動!快去找人!”劉憬強挪了下,無力地吼着。
“我不去不去!把手給我,給我呀,求你了!”郭蟈整個身體都伏在地上,大幅度地探下身子,去抓他的手。
“不行,快去,你……會害死我的!”劉憬牙關打戰,目光呆滯,臉上血色全無,嘴脣凝着一層淡淡的白霜,又挪了下手。
郭蟈搖着頭,只是大哭,淚水浸溼了鏡片,模糊了視線,終於倔強地抓住了他的手。她大喜,拼力向上拽,可她太弱,根本無法拖動劉憬幾近僵直的身體。
劉憬一張臉隱隱泛着寒氣,郭蟈幾乎絕望了,彷彿整個世界都在離她遠去,湖中的倒影全部錯亂,巍峨的雪山似雪水般融化崩塌,只有寒冷的風,漠然地吹皺着水面。
劉憬仰着頭,郭蟈的淚水順着鏡框邊沿滴落,不斷砸到他臉上,滾熱!他脆弱的心臟忽然好疼,針刺般地翻攪着。望着郭蟈流滿淚水的臉,他眼中充滿依戀,揪心的依戀,好捨不得,甚至忘了身處險境。他覺悟了,獲知郭蟈要嫁人的彆扭,昨晚莫明的不捨,長久以來的緊切,唯一的解釋,就是他放眼周圍的時候,忽略了身邊最重要的東西,那雙找了好久的手,本就一直深深地牽着。
郭蟈淚流成河,咬牙不捨,強自緊揪着。劉憬很想再試一次,借郭蟈的力量再試一次,但不能,他找不到嘗試的理由,更沒有嘗試的勇氣。他腕一擰,掙脫了郭蟈的手。
“不要啊?”郭蟈張着手臂,一頭紮下向他抓去,啥也不顧了。
“郭蟈!”劉憬大喊,心臟剎那間懸至咽喉。
一個小山般的高大身影突然立在眼前,有力的左臂揪小雞似的把郭蟈揪到一邊,劉憬還沒回過神,手腕已被箍緊,身體驟然懸空,破麻袋般的被甩到岸邊。還好,麻痹的身體並沒有給他帶來多少疼痛。
他們忘了,還有一個人,一個雖有傷,卻依然強壯的西藏人。
劉憬上岸失敗,魯秋陽幾乎驚死,好在劉憬很快掙扎上來,他鬆了一口氣,但沒有魯莽。他深知眼前的狀況和自身情況,理智地選擇了休息,哪怕幾十秒。回去找人是不現實的,一個外地人在西藏的千處雪水裡撐不了幾分鐘,何況劉憬又是生長在氣候溫和的海濱城市,他纔是唯一可以依靠的力量。
魯秋陽躺在岸邊,目睹着劉憬和郭蟈在危難中所表現出的無私和關切,內心的依賴,深摯的情義,心靈在震憾中恢復,然後在千鈞一髮之際挺身而起。
魯秋陽,好個強大的魯秋陽!
“劉憬,你怎麼樣?”郭蟈傷心換喜淚,一頭撲到在他身上。
劉憬心酸眼熱,好多感慨,努力轉過頭。魯秋陽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正端着右臂,躺在地上大口地喘氣,那張大嘴,似在向他笑着。
劉憬惶恐地道:“秋陽,我……我下身……下身怎麼沒知覺了?”
魯秋陽喘着氣,憨厚地咧着大嘴:“這裡水太涼,很容易傷原氣,你沒在……沒在本地生活過,這很正常。放心,暖一宿,明天早上……就應該沒事了,不會誤了你生娃!”
“什……什麼叫……應該沒事?”劉憬掙扎着揚起上身,有氣無力道,“我告訴你,我……我還是……還是處男呢!要誤了我大事,我……我他媽宰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