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的很多事,追求時候的興致總要比享用時候的興致濃烈。”——莎士比亞
“水果刀?”
宣辰狐疑的看着蕭景坤,只見他把一個透明的密封袋放在自己手裡:“先不要問我從哪得來的,去做DNA,等確定了和死者有關再來找我。”說完轉身朝門外走,男模般的背影擡手搖了搖,兩袖清風的踏着祥雲離開了市局。
通過受害人的隨身物品,已經查到了和他有關的基本信息。
曾傑,男,二十八歲,未婚,某公司市場部銷售總監,H市人,五年前調入公司總部在端城的分公司,名下有兩套房產,一輛進口豐田,孤兒,據其公司職員表述,曾傑很少參與公司集體活動,手機裡面的常用聯繫人很少,在案發前一個禮拜,他經常出入一家叫“夜皇都”KTV。
龔帥帶着刑警勘察了曾傑的住所,除了被住宅裡奢靡的陳設折服之外,竟然沒有發現任何對案情有幫助的線索,刑偵技術調取了曾傑的微信,短信,手機通話記錄,只查到幾個來往頻繁的手機號,蘇子俊根據這幾個電話查了機主,其中兩個最爲醒目。
周琪嘟着嘴,手裡把玩着一支筆,嘟囔着:“從屍檢報告來看,受害人吸毒,從個人調查來看呢,此人行蹤詭秘,行爲令人生疑,一個公司的管理層,居然這麼有錢?開豪車住豪宅穿名牌戴名錶,我最討厭分析的就是受害人了,有的時候受害人是無辜的,平白無故的被人陷害,被人戕殺,一個好人就因爲遇人不淑運氣很差,就稀裡糊塗被慘遭毒手,你說爲什麼這麼倒黴?難道好人就不會有好報?可如果受害人本身就是個十惡不赦的罪人,我們還幫他查兇手,那我們豈不是成了同夥?那豈不是同流合污?惡人罪有應得,那我們還要助紂爲虐?啊······怎麼這麼難,我,太,難,了!”
龔帥拿着一堆資料,一巴掌拍在她面前的桌上:“你是不是人民警察?”
周琪扶着被震掉在鼻樑上的眼鏡:“是。”
龔帥:“那就少說廢話,幹活!”
周琪小聲嘀咕:“我又不是蜘蛛俠,人民警察也是人!”
這時,蘇子俊人未到已見聲:“查到了,電話號碼是‘夜皇都’的一個叫譚輝的服務生。”
水果刀上的血跡DNA已檢測出和死者的DNA一模一樣,宣辰拿起手機,撥通了蕭景坤的電話:“水果刀從何而來?不會是······”
“不會,”蕭景坤沒等她說完,“哎!我說宣警花,那天晚上我可是一直和你在一起······我給你一個地址,具體情況思諾會告訴你。”
掛了電話後,宣辰才意識到自己的猜忌很可笑,蕭景坤雖吊兒郎當十分殷勤的在她身邊打轉,百般討好她的同時還總是提供一些對她幫助很大的線索,就算他真的犯了罪,也不會之後把犯罪兇器親自送到人民警察面前。
想什麼呢?宣警花?沒有談戀愛,怎麼智商有那麼一瞬間突然變爲零了呢?
可能是職業病犯了,在案件面前,看誰都像嫌疑人。
宣辰向後靠在椅背裡,片刻後,手機收到一條信息,蕭景坤發來一個地址和一個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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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諾在蕭景坤的囑咐下,在自行車棚接待了宣辰,她把事情的前後很詳細的告訴了宣辰,說完以後,她鬆了口氣:“辰姐姐,景哥哥說你是警察,那婉清她······真的是,殺,殺人犯?”
宣辰一邊讓隨行的幾個刑警去調監控,一邊查看現場的情況:“現在只能說是嫌疑人,要帶她去市局覈實指紋,對她進行審訊調查之後才能確定。”
思諾一陣唏噓,冷汗直往下掉,心說她要真是殺人兇手,那就太可怕了,自己居然和殺人兇手同吃同住了二十多個小時,可又怎麼也想不明白,這麼一個清清秀秀的十九歲女孩竟然會殺人?
宣辰看她嚇得魂不守舍,便柔情似水的說:“思諾,一會兒還要你跟我回一趟警局,做個筆錄。”
“啊?!哦,”思諾如驚弓之鳥,戰戰兢兢的,“辰,辰姐姐,我,我不會被判‘窩藏朝廷欽犯’的罪吧?”
宣辰沒忍住,笑了起來:“不會的,你聽誰說的,窩藏朝廷欽犯?看把你嚇的,只是做個筆錄,沒準還會獎勵你舉報有功呢。”
“景哥哥說的啊!\"
“——蕭景坤那貨?一把年紀了,沒個正形,”宣辰嘴角扯了扯,“他那是信口開河,你別當真。”
端州思南財經財政系的大學生,愣是在蕭大公子的輕言細語之下把嚴肅認真的法律常識給忘得一乾二淨。
“景哥哥,他很好的,我一直很相信他,\"思諾說着跟着宣辰上了警車,“景哥哥說什麼我都相信。”
兩個刑警帶着楊婉清上了另外一輛警車,兩輛警車一前一後在紅藍警燈的輝映下朝市局開去。
宣辰開着車,漂亮的側顏引得思諾不時頻頻轉頭看她。
“怎麼,有疑問?”宣辰輕踩剎車,在紅綠燈路口緩緩停下。
“沒,沒有,我只是好奇。”思諾推了推眼鏡。
“什麼?”宣辰嫺熟的鬆手剎,踩油門。
“我認識景哥哥三年,雖然不怎麼和他聯繫,”思諾輕聲細語,“但他身邊的朋友我幾乎知道一些,他很少有女性朋友。”
“哦!”宣辰面不改色的說:“你覺得我是他朋友?”
“難道不是嗎”思諾看着她的側顏:“早上,景哥哥給我打電話,說讓我好好接待他的朋友,還囑咐我給你買好早餐。”
宣辰面上微微一笑,心卻說蕭景坤這貨還真把自己當回事了,什麼時候他們成朋友了麼,雖說幫了她幾次忙,也不至於就熟到這份上,我一個人民警察,你一個酒肉紈絝,怎麼說也不是一條道上的人。頓了頓,宣辰問:“你們怎麼認識的?”
“三年前,我考上了端州思南財經大學,我家是農村的,家裡經濟條件不好,弟弟還在上高中,我爸身體不好,一直吃着藥,家裡還有很多外債,我家就靠我媽一人打工賺錢,像我家這種情況,就是助學貸款都很難辦的下來,那時我幾乎就要絕望,就在那時,一個扶貧基金會的公益平臺找到我,說有人願意資助我上大學,他就是景哥哥,這樣我纔有機會來到端城上了大學,景哥哥除了幫我繳學費,還給我生活費,甚至還拿出一筆錢給我家裡,這三年來,我們家在景哥哥的幫助下好了很多,弟弟也考上大學,我爸爸身體也得到了很好的治療,媽媽開了一個小吃店,景哥哥就是我的大恩人。”
說到這裡,思諾文靜清秀的臉上滿是感激和幸福。
宣辰有些意外,她沒想到蕭景坤還有普度衆生的一面,雖然她自從認識蕭景坤以來,經常得到他的鼎力協助,但她一度認爲那是花花公子行爲,那貨一臉痞氣妖邪橫生,怎麼看怎麼像個只知道花言巧語看中美色的浪蕩之徒。
她竟然稍稍有些改變了對蕭景坤的人設認知,車載電話突然響了:“喂?我宣辰。”
“宣隊,我們查到曾傑在案發當晚去過一個地方,就是廣陵市郊的頂級娛樂場所‘夜皇都’,還查到有人接應他,用曾傑的手機打過去,那邊開口就問‘什麼時候要貨’,因此可以斷定曾傑可能是買家。”
宣辰美目微彎,誇了他一句:“——好!順藤摸瓜,準備一下,明晚行動。”
警車平穩駛進市局大門。
十分鐘後,審訊室傳來龔帥、蘇子俊、周琪的無語凝咽。
“她······簡直無可理喻!”
龔帥無奈扶額:“女人心海底深······”
宣辰用筆頭點了點秀挺的鼻子,冷靜自持的對一旁的付小磊說道:“你去試試?”
付小磊矜持的勾了勾半邊嘴角:“龔,龔副隊都束手無策,我······。”
宣辰朝他後腦勺輕輕一拍:“還想不想讓我給你轉正簽字了,啊?慫膽子,什麼時候才能上道。”
付小磊抱着後腦勺:“可······可是,她是個女的啊?”
楊婉清從思諾家被帶到警察局後,一臉無辜的模樣,雙眼飽含純潔的坐在審訊室內,一時之間還沒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直到三位穿着制服的警察神情嚴肅的盯着她,她才意識到自己此時是在警察局接受審問。
“叫什麼名字?”
“楊婉清。”
“多大年齡?”
“十九。”
“哪裡人?”
“棉陽。”
“做什麼工作?”
“餐廳服務員。”
“住在哪?”
“甜欣園。”
不等三位警官繼續問,楊婉清一反常態的站了起來:“你們抓我過來幹嘛?我一沒偷二沒搶,我只是和老闆吵架炒了他的魷魚,在外面流浪了一天一夜,難道這也犯法嗎?你們憑什麼抓我?難道看我可憐,所有人都要欺負我?看我無家可歸,流落街頭,手無縛雞之力,就可以爲所欲爲的把我當殺人犯似的來審嗎?那我還不如死了算了,活着還有什麼意思。”哭着就朝牆壁上撞。
幾個刑警忙上前死死把她拉住,忍着想拍桌子怒罵的衝動,翻了個白眼。
都說女人一哭二鬧三上吊在家庭倫理劇上演是常有的事,但在審訊室也是小巫見大巫。
宣辰盯了她幾秒,擡手按住藍牙耳麥,柔聲道:“問她知不知道包裡有水果刀?”
龔帥不解,但還是按照宣辰的吩咐問嫌疑人。
“你包裡的水果刀哪來的?”
聞言,楊婉清一愣:“我包裡沒有水果刀。”
宣辰從審訊室外看着楊婉清,對着藍牙耳麥低聲道:“問她,九月三號凌晨兩點在哪?”
“九月三號凌晨兩點你在哪?”
楊婉清明顯頓了頓,安靜了下來:“我在我朋友家。”
宣辰對着耳麥說:“給她看凌晨兩點在宏昌大道的監控圖像。”
審訊室的刑警把電腦打開,點開一個文件夾,電腦上現出燈光下宏昌大道的高清監控圖像,一個紅色身影在道路上行走,那張臉很清晰的出現在電腦桌面上。刑警隨即把一個裝着水果刀的證物袋和一份DAN檢測報告放在她面前。
“水果刀是在你包裡發現的,刀上有你的指紋,你怎麼解釋?”
“······”楊婉清看着這些物證,呆住了,半響,突然發瘋似的喊叫:“——你們抓我過來,難道懷疑是我殺人?你們有什麼理由這麼做?我爲什麼要殺人?”
刑警忙上前按住她:“那你怎麼有這把帶着死者DAN的水果刀?你又爲什麼撒謊?”
這句話就像一劑鎮定劑,頓時讓楊婉清平靜了下來,宣辰把手中的筆扔給付小磊,推門走進審訊室。
宣警官的氣場不是蓋的,她本就容貌端莊氣質脫俗,今天穿着一身高仿定製的香奈兒也是爲了掩人耳目的出勤辦案,按理說她也有資本買貨真價實的大牌,只是在趙局和省廳領導面前還是不要太顯擺,因此所有爲了工作需要而置辦的行頭基本不是高仿就是唯品會,至少在領導眼中要做個勤儉持家的人民警察。她優雅的步步生蓮,儀態萬千的拉開椅子坐在楊婉清對面,彷彿皇后娘娘處置後宮犯事的宮女般居高臨下的平視前方。
審訊室的刑警被這母儀天下的氣場紛紛給震懾住:“宣隊。”
宣辰微頜首,沒說話,只是目中無人,目無下塵的拿着筆錄,用內力掃在紙上,旋即,擡起高貴的下巴,把目光落在楊婉清臉上:“你說你在朋友家,哪個朋友?叫什麼名字住在哪裡?做什麼的?”
她連續發問,一下子讓楊婉清沒反應過來,幾秒過後,楊婉清十分安靜的坐在椅子上:“——是,我姐姐。”
“你姐姐?親姐姐?”
“不是,關係比較好的姐姐。”
“那你爲什麼撒謊?”
“我沒有,那天晚上我確實在我姐姐家。”
“凌晨兩點之前,你在她家,那之後,你就出現在宏昌大道上,”宣辰淡淡的問道,“你認識曾傑嗎?”
楊婉清楞了一下,表情突然有些扭曲:“是的,我認識,他怎麼了?被你們抓起來了?還是說已經坐牢了?”
“他死了,九月三號凌晨被人給殺了,就在宏昌大道,兇器就是這把帶血的水果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