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得了失心瘋一樣,伊梔夏也不閃躲人羣,不停的奔跑在大馬路上。
偶爾她會撞上路人,然後引來一陣駑罵,但她卻聽不到,更看不到他們的臉。
她的耳朵能聽到的是賀蓮修剛纔的話,她的眼睛能看到的是賀蓮修剛纔的表情。
兩者相加,無情的濃霧像是一道冷酷的枷鎖,突然將她打入了地底深淵。
從賀蓮修家跑出來,她絲毫不停歇的跑,汗水已經溼透了汗衫,可她就是無法停下。
她無法阻止自己的腳步,她怕一旦停下來,那種痛苦揪心的感覺會氾濫的更加可怕。
“爲什麼?爲什麼?爲什麼?”
她不停的呢喃着,表情越來越鐵青。
爲什麼賀蓮修會知道?以後是不是會有更多的人知道?她該怎麼辦?
“砰咚!”
可能是過於思考着以後的事情,她甚至沒有注意到面前出現的電線杆,然後悶頭就撞了上去。
她倒在地上,腦門上傳來難忍的疼痛,疼的她齜牙咧嘴了一番,然後緊跟着神智清醒過來。
“天哪,她好像撞的不輕哎!”
“沒事吧她?怎麼一動不動?”
“不會是碰瓷的吧?”
“還是裝作沒看見吧!”
伊梔夏摸着額頭,無視路人盯着她議論的話語,突然鼻子一酸,眼淚嘩的流了出來。
“爲什麼這種事情要發生在我身上?”
明明之前一切都好好的,她只是在安然的做着伊梔夏。
沒有星星,沒有賀蓮修,沒有皇密流,更沒有追求。
就算生活很辛苦,不像現在有說有笑,但至少那時候什麼事情都不會發生。
可是遇到這些人以後,她的人生就開始變得一團亂麻。
那種自認爲她這輩子都不會遇到的事情,就變得好像她無論做什麼也能遇到一樣。
她不過是個想要尋找安穩之地的‘殺人兇手’,爲什麼老天就不能讓她安靜點的過完剩下的日子?
如今媒體已經知道了那件事,賀蓮修也知道了。
他會怎麼看她?會不會解僱她?當着穆薇她們的面揭露那件事?
“拜託,饒了我吧...”她一想到她們那失望的表情,真心想要對上天磕一萬個響頭了。
抱着胳膊,她將頭埋在膝蓋前,怎麼也止不住顫抖的哭泣。
不要,請你不要再奪走我的一切了...
她內心苦苦的哀求着,無助着,她再也不想嚐到之前的那種對待了。
“叮鈴鈴~叮鈴鈴~”
口袋裡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
伊梔夏吸了吸鼻子,從口袋中掏出了手機。
模糊着雙眼一看,顯示的是張雨彤。
她原本以爲如果是賀蓮修或者大貴的話,她就果斷掛斷來着。
既然是張雨彤,她只能將淚水一擦,清了清嗓子,憋着難受調整了一下已經崩塌的表情,接通了電話。
“伊晚,你現在有空嗎?我想去方方家看看!”
電話那頭傳來張雨彤嬌氣的聲音。
“方方?”伊梔夏皺了皺眉頭。
“是呀!上次跟他通電話,他說要來看你,可到現在都沒有跟我聯繫。我有點擔心他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
“這樣啊...”
“我有他家的弟子,怎麼樣?要不要一起去?”
“......”
聽到這裡,伊梔夏明顯聽出她心情十分不錯,看來真的是很喜歡方方。
但她現在這個狀態可去不了,就算去了也會被她識破問東問西。
自然,她只能搖頭。
“彤彤,我今天有點事情,就不去了。你幫我向方方問好吧!”
“這樣啊,我還想着跟你一起去呢!那好吧!你先忙,我有時間再找你。”
“嗯...”
“那你忙吧!注意休息,病人可不能太勞累,知道吧!”
“嗯...”
“不要光嗯,要真的注意才行!每次說你都不聽,小心我搞突襲哦~”
“我知道了,你有時候好像老太婆一樣囉嗦,我不是小孩子了好不好...”
伊梔夏故作輕鬆的說着,眼淚卻再次洶涌開來。
她竭力的讓自己的聲音毫無變化,強顏歡笑着將感動表現的淋漓盡致。
“好好,你知道就好,那就這樣...”
“彤彤!”
就在張雨彤要掛電話前,伊梔夏大聲喊住了她。
“幹嘛一驚一乍的叫我?還有什麼事?”張雨彤那邊問了一句,貌似沒有聽出伊梔夏的異常。
“...嗯。”伊梔夏攥緊手機,似乎要將一切的勇氣用盡般,嘴角顫抖的更加厲害。
她想在事情暴露前告訴她一切,她想知道身爲摯友的她,如果知道後會怎樣看她。
是留下還是推開,她迫切的想要知道。
“什麼呀?你倒是說啊!難道是戀愛煩惱什麼的...”
“彤彤,如果我告訴你說我其實沒你想的那麼好,你還會願意拿我當朋友嗎?”
“你這問的什麼問題?你本來就沒我想的那麼好,但我就是喜歡這樣...”
“我說的是如果我是壞人!是殺人兇手的話!...你還願意嗎?”伊梔夏吼着說出這句話,嚇了經過這裡的路人一跳。
“哈哈...今天又不是愚人節,你在開什麼玩笑?”
“我說的是真的!是我害死了伊午!這就是你想知道的真相!”
“......”
然後,張雨彤那邊沉默了。
“......”
然後,伊梔夏同樣苦笑着沉默了。
果然是不行的吧!就算是最好的朋友,一旦知道真相也無法跟一個殺人兇手維持關係。
哈哈哈哈!
她在心裡狠狠的笑,可卻笑的眼淚直掉。
“啪嗒!”
“嘀...嘀...嘀...”
不等張雨彤的回答,她笑着掛斷了電話,然後直接關機。
仰着臉看着發黃的夜空,她一顆星星也看不到。
微風徐徐的吹,吹散了她額前的發,卻怎麼也吹不散她此刻心中的痛。
心好像正在遭受吞噬般,一點點的隨風破裂開,血肉模糊了她的雙眼。
“最好的朋友...麼?”
她依然在笑,笑的那般驚心。
朋友什麼的,或許從一開始就不需要。
扶着電杆,她踉蹌着站了起來,眼神變得比原先還要空洞。
她再次成爲了遊魂一般,往家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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