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在李南方拿鞋後跟砸案几之前,嶽梓童就想閃人。
但這兒可不是在她家裡,她想去哪兒就去哪兒。
這是在隋月月的地盤上。
嶽梓童在華夏是龍,來此也得盤着。
是虎,來此也得臥着。
最好別隨便走動。
這樣才能避免不認識嶽總的瞎子,把她當成一個良家少婦,把她拖進樹林裡去那個什麼了。
說白了,自從嶽梓童看到隋月月後,就已經被軟禁起來了。
所以呢,在她最希望能閃人時,只能眼睜睜看着隋月月倆人閃人,獨自面對李南方。
不過,這也是她所希望的。
她就不信了。
她這麼呵護小外甥,爲了把他從水深火熱中,千里走單騎,獨闖龍潭虎穴,更是在李南方急需女人時,在小河內化身爲救苦救難的坐蓮觀世音菩薩,他就敢在她面前長臉。
果不其然,愛麗絲倆人的腳步聲,消失在外面走廊中後,李南方的霸氣,立即大幅度下降。
就在剛纔,他可是讓三個女人,誰都不敢正視他的。
但現在,當嶽總閃着一雙睿智的眸子,冷冰冰地看着他時,他縮了下脖子:“咳,那個什麼,身上有些冷,我去泡個澡,再換身衣服。”
“給我坐下。”
嶽梓童冷冷地說。
“誰?誰在說話?”
李南方滿臉的茫然,目光自嶽梓童臉上掃過時,身子打了個冷顫,用力咳嗽了幾聲後,擡手捂着嘴自言自語:“肯定是寒氣入侵,有了幻聽現象。咳,咳,我這小身板啊,越來越不行了。”
嘴裡唧唧歪歪着,搶在嶽梓童快步走過來之前,李南方低頭走出了房間。
“李南方,你給我站住!”
嶽梓童的語氣,更加犀利了。
李南方擡手撥拉了下耳朵,徑自走向最東邊房子,開門進去後,大力關上了房門。
這間房子,是他住慣了的。
原本,這是賀蘭小新前來金三角時下榻的“寢宮”,後來便宜了替她背黑鍋的李南方。
再後來,李南方和前來替他背黑鍋的隋月月,上島櫻花,愛麗絲三個女人,都在這個房子裡,暢談過人生。
所以說他對這間屋子裡的“一草一木”,都相當的熟悉。
關上門後,家的感覺就撲面而來了。
這讓他感到身心輕鬆,長長鬆了口氣後,走進了浴室內。
從昨晚開始就沒閒着,又被大雨淋了一場後,無論肚子有多餓,泡個熱水澡都是一種很不錯的選擇。
順便整理一下亂糟糟的思緒。
嶽梓童的到來,誠然是在李南方的意料之中,可也算是意料之外。
說是意料之外,是他從沒去想過,嶽梓童一旦來了後,他該怎麼做,才能保持他偉岸男人的尊嚴。
就像來金三角之前,他去京華岳家拜訪岳家主時,寧可被王陽把鼻子打歪了,也不想隨了她的願。
“唉,面子啊,面子。
你可知道有我這樣的英雄好漢,爲你吃盡了苦頭。”
李南方感慨的說到這兒,躺在了舒服的浴缸內。
還算隋月月有些良心,提前在浴缸內放滿了水,多少算是一點小小的補償吧。
這時候,誰要是來打攪李南方泡個澡,誰就是惡人。
世界上,從來都不缺惡人。
他小姨嶽梓童,上輩子肯定就是惡人轉世,這輩子纔來纏着他。
無論他在做什麼。
嶽梓童踹門進來的動作,似曾相識啊。
遙想當年,是去年,李南方正在洛杉磯某小酒店內,舒服的泡着澡,祈禱老天爺賜給他一個美女時,嶽梓童就是這樣破門而入。
動作,一如既往的威武,霸氣。
不過很顯然,已經完全接受了李南方的嶽梓童,是不會像去年那樣,破門而入後二話不說,就脫掉衣服,邁着白嫩的大長腿,走進浴缸內好像颯爽的女騎士那樣,騎跨在他身上,再拿槍頂着他的腦門,勒令他動起來了。
那一天,絕對是李南方生命中最精彩的一天。
沒齒難忘啊。
說不定牙齒掉了後,還會沒臉沒皮的和圍繞膝前的小孫子說,想當年,我和你的奶奶,是——羨慕不?
嫉妒不?
可你們再羨慕,再嫉妒,也白搭啊。
原因很簡單,天上地下,上下五千年來,就只出了一個嶽梓童。
除了驕傲的嶽梓童之外,還有哪個國家的漂亮女特工,能在爲了躲避敵人追殺時,結果卻把苦守二十二年的貞草,稀裡糊塗的送出去?
後悔,都來不及啊。
那一天,李南方很懷念。
於是他看着嶽梓童的雙眼裡,就帶有了明顯的祈盼之色。
嶽梓童卻大煞風景的不配合,雙手環抱在胸前,微微撇着嘴很囂張的樣子,明顯是忘記了在上午那條小河裡時,她是怎麼恬不知恥慢慢坐在李南方身上的了。
女人的記性,有時候一點都不好。
心胸開闊的李南方,決定原諒她。
可嶽梓童呢,這會兒的記性卻好的不行。
甚至,她都看出李南方在想什麼了。
要不然的話,她絕不會嗤笑一聲:“切,想到去年的某一天了?”
對這件足夠銘記終生的事,李南方從來都是很熱衷她親自提起的,點頭:“是啊,似曾相識。”
“真希望我進去嗎?”
“不希望。”
“爲什麼?”
“你如果把藏在袖子裡的水果刀,扔在門後廢紙簍內,我就或許可以考慮考慮,再給你一次機會。”
“小子,你眼睛很毒嘛。”
嶽梓童故意獰笑了下,右手一翻,雪亮的水果刀,就像玩雜技那樣,在她手裡滴溜溜轉了起來。
眼花繚亂的。
不過在李南方看來,任何眼花繚亂的東西,都是不堪一擊的紙老虎。
別看小姨自以爲耍刀耍的比跑江湖的還要炫目,其實只要一腳踹出去,保管她慘聲大叫着飛出去。
半天都爬不起來。
在那兒滾來滾去的大秀好身材,故意勾引男人犯罪。
“怎麼,你看不起我?”
嶽梓童走了過來,腳尖一挑,勾過旁邊的椅子,大馬金刀的坐了下來,手裡的刀子轉的更快,嘴角的冷笑更濃。
眼神,自然也更加肆無忌憚,總是在李南方的那個要害之處,掃來掃去,好像通電了那樣。
一點都不知道羞恥。
這女人,簡直是沒救了。
唉。
在心裡低低的嘆了口氣後,李南方看似隨意的拿過搭在缸沿上的浴巾,蓋在了肚子上:“我看不起誰,也不敢看不起你啊。”
嘩地一聲,嶽梓童伸手抄起浴巾,隨手甩出去的同時,右手一伸,刀子入水,停在了生命之根上,咬牙切齒的說:“別狡辯,你就是看不起我。”
“冤枉啊,我何時看不起你了?”
李南方大聲喊冤。
“你如果看得起本宮,就不會獨自逃走。”
嶽梓童的眼圈,忽然紅了。
她想到她好不容易當回救苦救難觀音菩薩,可這人渣卻無視既定的事實——最不能讓人饒恕的是,在嶽總剛找到和男人在一起,原來是那樣的舒服,無法自拔到必須高歌一曲時,這廝就悍然逃走了。
絲毫不顧她那一刻陡然生起的空虛,寂寞。
他可知道,他逃走的卑劣行爲,極大挫傷了小姨那顆柔柔的心?
僅僅是這樣也還罷了。
這廝更該死一萬遍的是,嶽總拼命追趕他的途中,差點葬身鱷魚嘴。
想到鱷魚重達半噸的身子,劍魚般破水而出,張開足可以能吞下整頭豬的血盆大口,惡狠狠撲過來的樣子,嶽梓童能肯定一輩子都忘不了,勢必會在此後很長一段時間內,都會做被鱷魚吞下的惡夢。
幸虧楊逍及時出現——切,當本宮稀罕她出手相救嗎?
死了就是死了,權當是效彷彿祖捨身飼虎的崇高覺悟了。
嶽總能有這個想法,還是因爲面子這東西在做崇啊。
楊逍在及時出手刺殺鱷魚時,肯定看到嶽總當時有多麼的狼狽,聽到她在瀕死之前,悽聲慘叫什麼來着。
當時嶽總那副狼狽樣子,應該能讓那個魔頭狂笑很久。
路遇鱷魚,會是那樣的狼狽,被嶽梓童視爲奇恥大辱。
沒誰願意把所受的羞辱,告訴別人來徒增笑料的。
所以嶽梓童在僥倖逃生後,就打定了主意,絕不會主動說給任何人聽。
尤其是說給李南方聽。
但現在——她才發現,她這樣的想法有多麼的錯誤。
爲毛不說給李南方聽呢?
就算不說給全天下所有人聽,也得說給他聽。
必須讓他曉得,本宮爲了救他,差點葬身鱷魚腹中。
唯有讓這廝知道這些,本宮才能在別人總說她虧欠李南方良多時,拿出這件事來堵上那些人的嘴。
是!
李南方是爲了拯救嶽梓童,萬里迢迢殺向墨西哥,大顯神威——但那又怎麼呢?
他又沒死。
還是!
李南方在英三島的英雄壯舉,爲剛坐上家主之位的嶽梓童,贏得了太多好處。
但那又怎麼樣呢?
他又沒死。
又是——無論李南方爲她做了哪些事,付出了多大的代價,都是他應該做的。
他爲小姨所做的那些事,加起來,也不如她爲了他,差點葬身鱷魚腹的百分之一。
她一定要讓這廝明白,小姨爲了他,不但撕下了十足淑女的顏面,還冒着生命危險,和某個該死一萬年的大鱷魚,進行了可歌可泣的——對峙。
說到後來時,大顆大顆的淚水,滴落在了浴缸內,嶽梓童更是哭的泣不成聲,恨恨地採住李南方的頭髮,前後左右的來回搖晃着:“你、你他麼的倒是拍拍屁股跑人了,卻撇下無助的小姨,獨自面對那條重達四五噸的大鱷魚。你可知道,我當時有多麼的害怕?”
任由她把腦袋當撥浪鼓晃來晃去,李南方都沒敢反抗。
只有涼氣,從腳心往上冒。
嶽梓童沒有撒謊,嚇唬他。
因爲撒謊的人,眼眸裡不可能有想到當時情況時纔會有的驚懼。
充其量,也就是誇大了點。
比方,那條鱷魚,應該沒有四五噸重。
但這不重要。
重要的是,現在後怕不已的李南方,很想知道她在那種嚴峻的環境下,是怎麼魚嘴裡逃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