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午夜的夜色,更深了。
隨着夜風徐徐刮過,氣溫比白天低了不止十度。
不過這個氣溫對於人來說,卻是恰到好處的。
尤其是站在荒草叢生的邊境線上,擡頭往金三角方向遠眺時,耳邊不時傳來小蟲此起彼伏的叫聲,能讓人享受到一種在都市內,根本無法享受到的清新。
上島櫻花並不知道,她現在站着的地方,幾天前嶽梓童就曾經站過了。
那晚陪同嶽梓童來這邊欣賞夜色的人,是王陽。
還有楊逍。
今晚陪同上島櫻花來這兒的人,是嘎拉。
楊逍——她是不屑在半夜十分,跑這兒來和一個異族女郎叨叨什麼的。
楊逍不來,野豬也沒有出現。
嘎拉站立的地方,距離上島櫻花足有十五米遠。
他的右手,就不曾離開過槍柄。
一雙不大,但卻很有神的眼睛,就像兩個玻璃珠子那樣,不住地滴溜溜轉動着。
相比起曾經陪同嶽梓童來這兒的王陽,從小就在荒草叢那邊長大的嘎拉,更清楚這地方是猛獸出沒的地方。
指不定什麼時候,就會有野豬之類的猛獸撲出來呢,當然不敢掉以輕心。
同樣,相比起保護自詡武力值超強的岳家主的王陽,嘎拉的精神要明顯輕鬆很多。
上島櫻花,可是個比他還要厲害,也殘忍的數倍的女人。
野豬之類的猛獸不出來,也還罷了。
如果出來,試圖嚐嚐東洋美少婦的細皮嫩肉,結果只能有一個——被那把她寸不離身的鋒利斷刀,把腦袋給切下來。
風,再次吹起上島櫻花的秀髮,還有銀灰色的風衣衣角時,她終於結束了遠眺的動作,轉身快步走來時,淡淡地說:“走吧,回去。”
嘎拉答應了聲,擡手對道路兩側的荒草從中揮了下。
馬上,就有十多個影影綽綽的人影,向路邊靠近。
今晚的月色很好。
水銀般的月光灑在上島櫻花的臉上,就像給她鍍上了一層白粉,看上去皮膚更加光滑,細膩了。
只是,再怎麼柔和的月光,都無法掩飾她雙眸中頻閃的殺意。
隋月月,不再是以前那個隋月月了。
上島櫻花,也不再是以前那個上島櫻花。
隋月月擅於動腦子,耍陰謀。
上島櫻花只尊崇武力,殺戮。
兩者相比,從某個角度上來說,上島櫻花是落了下風。
不過她纔不在乎,別人是怎麼看她的。
此時此刻,她只想一刀把隋月月的腦袋,割下來!
隋月月可以妄想吞掉上島櫻花在東洋的利益,她不在乎。
甚至,她在得知隋月月居然派人要暗殺她時,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勁。
可,上島櫻花絕對無法忍受,隋月月竟然耍陰謀詭計,活捉了李南方,並把他的信心打碎。
不管是和誰提起李南方,上島櫻花都會告訴人家,她活着,就是爲了那個男人。
那個男人,就是她的天,她的地,她生命的全部。
現在她生命的全部,正在遭受隋月月的踐踏,上島櫻花怎麼能容忍。
只是現實迫使上島櫻花,不能忍,也得忍。
不然,李南方就會——
上島櫻花帶來了所有能帶來的現金流,其中也包括她的兩任前夫,給她留下的遺產。
只要能救出李南方,上島櫻花隨便隋月月勒索她。
至於事後,她會怎麼做,才能讓月姐嚐到東洋新晉黑大佬之一的厲害,她沒有去考慮。
一切,她都要遵從李南方的意思。
與同時接到斷腿的嶽梓童,花夜神等人不同,上島櫻花沒有去想李南方在恢復自由後,爲何沒有反戈一擊。
這是因爲在她心裡,無論那個男人做什麼,都有她用雙手來贊同的理由。
既然有盲目的崇拜,那麼就有盲目的愛。
“隋月月,哪怕他只說一句你該死,你也死定了。”
緩步前行的上島櫻花,在心中輕輕這樣說時,前面傳來一聲低喝:“誰?”
馬上,她就停住了腳步,緩緩擡頭看去。
“是我,自己人,是我。”
一個瘦削的黑影,高舉着雙手從兩點鐘方向的草叢內走了過來。
嘎拉一揮手,有手電光亮起,鎖定了那個人。
那個人眼睛被刺痛了,卻沒有擡手擋住臉,只罵:“槽,都說是自己人了,怎麼還不放心?”
“你是——馬刺?”
就在嘎拉努力辨認那張自己人的臉時,上島櫻花說話了。
當初隋月月來到金三角時,可是有馬刺隨行的。
也正是這傢伙,成了隋月月當初在金三角站穩腳跟後,又幫她大肆清洗的幫兇。
上島櫻花很清楚這些,所以在認出是他後,雙眸立即微微眯了起來。
如果是嶽梓童,肯定會破口大罵:“靠了,誰和你是自己人?你這個辜負我家小外甥信任,卻助紂爲虐的狗東西。來人啊,把這傢伙給我打成篩子底。然後再帶過來,嚴刑拷問,他來這兒幹毛。”
可上島櫻花不是嶽梓童,就算她看向馬刺時的眼神再怎麼冷,也只是淡淡地說:“讓他過來。”
對老大的任何命令,嘎拉都是無條件執行的。
不過,在馬刺走過來後,他還是用槍點着老黑的腦袋,開始搜身。
對此,馬刺是相當不爽的。
連聲埋怨嘎拉,怎麼就不相信他,卻用這種極端不信任手段來對付他,不怕老朋友會心寒嗎?
嘎拉纔不管這些,回了句誰和你是老朋友,再連他褲襠裡都搜過後,才把他帶到了上島櫻花面前。
在馬刺的印象中,上島櫻花就是弱女子的代言人。
儘管他也早就聽說過,她早就已經脫胎換骨,成爲了女魔頭。
可他還是有些不信。
覺得,能夠在短時間內就脫胎換骨的人,除了隋月月之外,就只有他了。
但當馬刺被嘎拉推搡着走過來,擡頭看向上島櫻花後,以往的不信,全部煙消雲散了。
馬刺年齡不大,也被他那個混蛋姐夫給教壞了,但這麼多年來的闖蕩,幫他磨練出了一雙睿智的——慧眼。
他只是看了上島櫻花一眼,就確定,她再也不是以前那個爛泥女人了。
而是一個,渾身都散發着危險氣息的女魔頭。
幸好,馬刺和女魔頭是自己人。
“隋月月派你來的嗎?”
上島櫻花擡手,抓着馬刺胳膊的嘎拉,立即鬆開他接連後退了幾步。
“你以爲呢?”
儘管已經確定上島櫻花脫胎換骨了,可馬刺還是習慣性的這樣回答。
嬉皮笑臉的樣子,一點也不凝重。
直到他覺得眼前寒光一閃,脖子上多了把鋒利的斷刀後,臉上的笑容才僵硬住,意識到上島櫻花黑老大的威嚴,可不是他能隨便冒犯的。
當然了,別看上島櫻花已經成爲女魔頭,武功高強,在和斷刀流的血戰中,大殺四方,比殺神還殺神,比趙雲還趙雲——但在馬刺的眼裡,還是差了點事。
馬刺想殺她,或者說想躲開這一刀,不說是輕而易舉的話,但肯定能如願以償。
不過,在上島櫻花猝然出刀時,馬刺沒有躲。
他得用這種方式,來“委婉”的向上島櫻花道歉。
就像沒看到脖子上的斷刀那樣,馬刺臉色嚴肅,切恭敬了起來:“是的,就是月姐派我來見您的。”
既然馬刺很給面子,大家又是熟人,上島櫻花收回了刀子:“她又要玩什麼陰謀詭計?”
“具體的,我也不知道。她只讓我把這封信,轉交給您。”
馬刺說着,從身上拿出一封信,雙手交給了上島櫻花。
上島櫻花拿過信後,卻沒馬上看,稍稍沉吟片刻,才輕聲問:“他、他還好嗎?”
這個他,當然是指李南方了。
馬刺搖頭:“我也不知道。因爲,我也是剛從香港那邊趕過來。還沒有回金三角,所以無法回答您的問題。”
“你剛從香港那邊趕過來?”
上島櫻花的雙眸,又微微眯了起來。
這是要動手的趨勢啊。
她要想動手的理由很簡單,既然馬刺還沒有回金三角,沒見過李南方,那麼他送來的這封信,又是怎麼來的呢?
馬刺可不想和李南方的女人發生誤會,連忙解釋道:“這封信,是我在離開金三角時,月姐就交給了我的。而且,她還囑咐我,要在今天的此時,趕來這兒,把信交給您的。”
上島櫻花的眉梢,立即抖動了下。
馬刺這番話的意思,不難理解。
人家隋月月,早在李南方還沒有去金三角時,就已經推斷出上島櫻花要在今天此時,站在遠離東洋的這兒,向金三角遠眺了。
也就是說,李南方被生擒活捉,嶽梓童三個人,都要扮演拱門的肥豬來金三角送錢,甚至誰先來,誰後來,來後要在哪兒等待被允許入境的消息,期間又是在做什麼等等,都在隋月月的意料之中。
期間,如果有一個環節出錯,那麼今晚馬刺再來這兒,就沒有任何的意義了。
這已經足夠說明,隋月月的心計有多深沉,又有多可怕了。
上島櫻花明顯察覺到了,握着斷刀的右手手背上,青筋猛地崩了下。
但接着就鬆開了。
貌似,也沒什麼可怕的。
連上島櫻花盲目去崇拜,去愛的男人,都乖乖落到隋月月的陷阱裡了,她又有什麼理由,不被人算計到呢?
既然愛他,那就和他一起被算計,纔對——
上島櫻花鬆開了刀柄,一揮手。
馬上,嘎拉就高舉着手電走了過來。
藉着燈光,上島櫻花看到了一張寫滿娟秀小字的信紙。
她讀的很慢。
幾乎每一個字,都要看兩遍以上。
打着手電的嘎拉,腦袋朝南,這是爲了避嫌,證明他沒看信紙上的內容。
很久之後,上島櫻花才折起信紙,重新裝進信封,臉色平靜地對馬刺說:“東西呢?”
“在這兒。”
馬刺又從口袋裡拿出了個信封,遞給上島櫻花時解釋道:“這個信封,是月姐今晚纔派人給我送來的。”
上島櫻花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打開,從裡面拿出了那個東西。
嘎拉實在忍不住了,用眼角餘光看去。
那是一個試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