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天來,段襄幾乎每晚都會做夢。
惡夢。
惡夢中,反覆重複她在長城上,被李南方打斷腿的那一幕。
沒誰喜歡總是做這種惡夢,尤其是這種惡夢。
段襄自然也是這樣,更知道要想不做這種惡夢的辦法,唯有兩個辦法。
第一,她死。
人死了後,就不會做夢了。
第二,李南方去死。
只要李南方死了,大仇得報的段襄能肯定,她以後再做夢時,只會從夢裡笑醒,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總是驚恐地尖叫着,霍然睜開眼後,才發覺她躺在家裡牀上,而不是在長城上,額頭冷汗淋漓。
根本不用問,段襄當然中意第二個辦法了。
只是她能搞掉李南方嗎?
殺死李南方,對於段襄來說,好像比自殺還要難一些。
可再難!
段襄也堅信,總有一天她能得償夙願。
哪怕李人渣莫名其妙的失憶了,改名爲葉沈,成爲了段家的女婿。
“就先讓你風光一段時間吧。但我早晚都會找到機會,讓你去死。”
緩緩推着輪椅的段襄,走在人羣最後面,死死盯着段老身邊的李南方背影,在心中說道。
“唉,襄兒,你先回房休息吧。我去告訴老爺子,說你腿上有傷,不方便陪同段家的新女婿了。”
始終陪伴在女兒身邊的老五家,當然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這才滿臉沮喪的嘆了口氣。
相比起女兒來說,老五家算是旁觀者清的。
無論她有多麼的希望,又有多少的陰狠手段,能借助“主場之利”,讓李南方莫名其妙的喪命,她都不敢這樣去做。
老五家爲人雖說跋扈了些,可爲人卻不傻。
當她看到段老親自出迎後,就知道絕不能幫女兒完成夙願,順便狠抽老四家的臉了。
因爲李南方對於整個段家來說,有着不一般的用處。
如果老五家爲了幫女兒報仇雪恨,把李南方給搞掉——大理段氏,就完了。
李南方背後那股子灰色勢力,會放任他死在段家,卻屁都不放一個嗎?
好吧。
即便是那些人連屁都不放一個,那麼李人渣明媒正娶的老婆,和他的未婚妻呢?
那可是兩股,單論哪一股都不輸給大理段氏的力量。
大理段氏再怎麼牛,也扛不住那兩股力量的竭力打擊。
於是,大理段氏就會像地震中的高樓那樣,迅速轟然倒塌。
沒有了段家,段老五一家人,又算什麼呢?
到時候,還不是想讓人家怎麼收拾,就怎麼被收拾啊?
所以,老五家才很清楚李南方絕不能在段家出事,更希望女兒能夠看開些,先爲當前大局所着想。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媽,我沒事的。你先去忙吧,不用管我。你不在場,會給某些人創造出在爺爺面前搬弄是非的機會。”
段襄擡頭看了眼母親,強笑了下,推着輪椅轉向:“我去那邊吹吹風。放心,我沒事的。”
“嗯,想開就好。唉。”
老五家又嘆了口氣,這才快步追向了前面的人。
等大家都走進山莊的二門後,段襄才催動輪椅,走向了西邊。
西邊是個小公園,佔地面積不是很大,裡面種滿了高品質的茶花。
催着輪椅來到小公園的南邊平地上後,段襄後腦靠在椅背上,默默地看着這會兒大了很多的小亮點,強迫自己從對李南方的恨意內退出來,開始分析這些車子的來意,以及來者會是誰。
叮叮咚咚。
手機忽然響了,把想到入神的段襄嚇了一跳。
手機來電顯示的號碼,是個陌生號碼。
段襄直接拒接。
但很快,手機就再次響了起來。
段襄煩了,接聽後立即喝問:“你誰啊你?”
“段襄,段二小姐是吧?”
一個優雅,有磁性的男人聲音,自手機內傳了出來。
“是。我的段襄,你是誰?”
段襄愣了下,語氣稍稍有所緩和。
既然對方能叫出她的名字,就證明沒有打錯電話。
“抱歉這麼晚給你打電話。”
男人在那邊先表示歉意後,才自我介紹道:“我是嶽清科。”
“嶽清科?”
段襄眉頭皺了下,脫口說道:“我不認識你。”
她確實不認識嶽清科。
堂堂地岳家第三代中的出類拔萃者,段襄竟然沒聽說過嶽清科的名字,這倒不是說她太狂妄了。
而是因爲嶽清科此前的“知名度”,也着實低了些。
在過去的數年內,大家提到岳家有數的人物後,除了備受國民尊敬的老嶽,就是嶽臨城兄弟倆,以及少奶奶龍城城了。
無論嶽臨城兄弟倆爲人有多麼的不靠譜,他們都是響噹噹地岳家第二代。
尤其嶽臨城,更是當過一段時間的家主。
段襄知道龍城城,則是因爲她太強勢了,嶽清科只能藏在她頭頂上光環的陰影中——每一個成功女人的背後,都有個默默奉獻的男人,就是這個意思了。
聽段襄這樣說後,嶽清科肯定有些尷尬,唯有再次介紹道:“我父親,是嶽臨城。”
他在提到嶽臨城後,段襄恍然大悟:“啊,原來是嶽窩、是嶽先生。請問,您這時候找我,有什麼事嗎?”
差一點,段襄就脫口說出“嶽窩囊”三個字。
嶽窩囊的名字,還是龍城城在岳家當少奶奶時代,大家在提到她丈夫是誰時,給取的“雅號”。
“呵呵,很重要的事。”
嶽清科再次尷尬的笑了下,隨即正色說道:“是這樣的,我想請問段二小姐,現在有心上人嗎?”
“什麼?”
段襄再次愣住。
如果是換做別人,問段襄這個問題後,她肯定會張嘴就罵:“靠!你誰啊你?我有沒有心上人,管你毛線的事。你誰啊你,操這麼大的心。”
但對方是嶽清科。
哪怕他是被人看不起的嶽窩囊,先被老婆壓着,現在又被個女家主給可勁兒打擊,可他終究是京華岳家第三代的嫡孫。
而且段襄上次去參加嶽梓童的婚禮時,好像也聽人說起過,嶽清科在和龍城城離婚後,男人氣概大爆發了。
所以呢,就算她對嶽清科這個突兀的問題,給問的很不爽,卻也得忍着。
應該知道段襄此時心裡是怎麼想的嶽清科,緩緩地解釋道:“段二小姐,您別誤會。我冒然問您這個問題,是我思考了很久之後,纔在今夜的此時,鼓起勇氣給您打的電話的。”
段襄用力抿了下嘴角:“願聞其詳。”
“我們有共同的敵人。”
嶽清科在說出這句話時,語氣鄭重的不像話。
段襄卻不明白:“嶽先生,我怎麼不明白您究竟想說什麼?”
嶽清科自顧自地說:“李南方。”
“李、李南方?”
段襄眉梢猛地挑了下。
每次她在聽人說起李人渣的名字時,都會有這種反應。
嶽清科沒有再說話。
這是因爲他很清楚,他得給段襄一點時間,來消化他說的這番話。
十幾秒鐘後,段襄說話了:“你和李南方,有什麼仇恨?”
她沒問嶽清科,是怎麼知道她把李南方當做仇人的。
段家四鳳中的老二段襄,在長城上被李人渣打斷腿,在這個圈子裡來說,並不是什麼秘密。
依着嶽清科的身份地位,知道這件事當然很輕鬆了。
她只想知道,嶽清科怎麼會把李南方當做仇人。
雖說李人渣的未婚妻讓岳家父子汗顏,可他終究還沒有正式成爲岳家的姑爺,那麼嶽清科也沒必要如此鄭重地,把他當做敵人。、
嶽清科反問道:“我想段二小姐您該知道,我已經和龍城城離婚了吧?”
這件事,在段襄的這個圈子裡,同樣不是秘密。
她低低地嗯了聲後,嶽清科又問:“那您知道,我爲什麼要和龍城城離婚呢?”
“我怎麼知道呢?”
段襄有些不喜歡嶽清科的這種談話方式,隨口回了句後,才猛地醒悟:“難道說,是李南方蠱惑你們倆離婚——不對啊。他就是個人渣罷了,充其量只是你們家現任家主的未婚夫,還沒有能左右你們夫妻離婚的能力。”
“他有的。”
嶽清科的聲音,忽然陰狠了起來:“他給我戴了綠帽子。”
“啊?”
段襄驚呆。
現代社會中,夫妻某方給對方戴綠帽子這種事,實在算不上多了不起的事,說是大興世道可能過分了些,但人們在聽到這種事時,絕不會感到驚訝。
段襄被驚呆,是因爲嶽清科和龍城城的身份,可不是普通小夫妻。
問都不用問,段襄就知道嶽清科當年迎娶龍城城,是兩家聯姻的結果。
至於他們能不能相愛,壓根無法與他們兩家有沒有聯姻關係重要。
所以早在聽聞嶽清科倆人離婚後,段襄還以爲是兩大家族出現了內部矛盾。
卻是做夢都沒想到,他們離婚,是因爲李南方給嶽清科戴了綠帽子。
可段襄在稍稍清醒後,還是覺得嶽清科因爲李人渣給他戴了綠帽子,就全然不顧兩家的合作而離婚,有些太“小題大做了”。
她剛生出這個念頭,嶽清科又說話了:“非但如此,龍城城那個賤人,還給他生了個兒子。”
段襄嘴角,猛地挑了下。
如果說龍城城與李人渣通姦,給嶽清科戴頂大帽子這件事,還能被他所原諒,以顧全大局的理由。
那麼,龍城城和李人渣有了私生子的事實,則是任何男人都無法忍受的。
尤其是最注重血統的豪門世家。
嶽清科老婆讓他“喜當爹”後,他們只是離婚,而沒有把龍城城、李人渣這對姦夫淫婦給弄死,就已經證明他相當寬宏大量了。
當然了,他不寬宏大量也不行。
畢竟這對姦夫淫婦都不好惹,嶽清科又是出了名的窩囊廢,能夠鼓足勇氣和龍城城離婚,就已經很不錯了。
“抱歉。”
段襄清醒過來後,才喃喃問道:“但我不明白,嶽先生您怎麼會和我說這些。”
“這就是我要說的第二件事了。”
嶽清科說的第一件事,是讓段襄相信他們有個共同的敵人。
“是什麼?”
“我想親自向段二小姐您求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