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南方傻子那樣,坐在椅子上,任由楊逍抱着他失聲痛哭,邊哭邊罵那些壞蛋騙她,說他爲了救她,已經淹死在河裡了。
再傻的人,這會兒也能明白楊逍怎麼了。
她在兒時,應該在某天下河玩水,卻不幸溺水,疼愛她的小叔叔,就是叫楊逸風的,跳河把她救了上來,結果他自己卻被淹死了。
這種事對任何人來說,都是一輩子無法原諒自己的痛。
人們總是有很快就能忘記開心的事,卻能把疼痛牢記一輩子的壞習慣。
哪怕腦子受傷後,也無法忘記。
楊逍在被李南方撞飛,後腦重重磕在路面上後,導致大腦受傷嚴重,本該會變成癡呆的,但這段她死都無法忘記的悲痛,卻起到了保護性作用。
簡單的來說呢,應該就是她的智商,記憶,全部停留在了當年她落水的那天之前。
這是她的幸運,卻也是不幸。
幸運的是,她沒被磕傻。
不幸的是,在很長一段時間,甚至這輩子,她都會以爲她是個孩子。
只是這孩子,長相也太漂亮了些,身材也太好了點。
李南方這個便宜小叔叔,被一活色生香大美女緊緊抱住的感覺,真的很、很複雜啊。
淚水,都把李南方胸前的衣服溼透了。
楊逍的哭聲,也慢慢沙啞,從高到低,再到斷斷續續,最後毫無聲息,有均勻的鼾聲,從李南方懷裡響起。
幾歲的孩子,趴在大人懷裡痛哭一場後,不都會慢慢睡着了嗎?
“我去,以後不會都得由我來照顧她了吧?”
低頭看着懷裡沉沉睡去的楊逍,李南方喃喃說出這句話時,總算有特護敲開了房門。
昨天那件事後,全醫院的人,都認識了李南方。
進來的這兩名特護妹妹,見到他後,同樣激動的不行。
幸好她們沒有追問李南方,他老婆到底有沒有和人上過牀。
“那個什麼,幫我照看她一下,我出去打個電話。”
對李南方的合理要求,兩個特護妹妹當然沒有任何意見,幫忙把楊逍平放在病牀上,蓋好了被子。
暫且不管李南方撞飛楊逍的責任在誰,他都得先聯繫到她家人,然後再說其它。
與青山市局有着說不明關係的李南方,有請警方根據楊逍身份證的地址,聯繫她老家的親朋好友,應該是很簡單的。
出了病房,來到走廊盡頭的窗前,李南方先撥打白靈兒的手機。
這件事說起來,白靈兒也要擔負一定責任的。
如果不是她擅自把摩托車,借給喝了兩瓶伏特加的楊逍騎,她怎麼可能會扮演女飛人,被李南方當頭撞飛呢?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請稍候再撥。”
手機內傳來的機械女聲,讓李南方嚴重懷疑白警官有逃避責任的嫌疑。
無奈之下,只好撥打局座的手機。
他知道局座的私人手機聯繫方式,還是多虧了白靈兒。
局座的手機倒是一打就通,略帶矜持威嚴的男低音,聽起來很有磁性:“您好,我是張洪忠,請問您是哪位?”
李南方客氣的說道:“局座您好,我是李南方啊。”
“李南方?”
局座的聲音,忽然就冷了很多:“李南方是誰?你怎麼會知道我的私人聯繫方式?”
局座的回答,讓李南方稍稍懵逼了下,隨即笑道:“呵呵,局座,您開玩笑——”
話還沒說完,就被局座不客氣的打斷:“誰和你開玩笑呢?說,你到底是誰!”
草了,我沒打錯電話啊,而且他自己也承認是局座了。
不放心的又看了眼通話號碼,確定沒錯後,李南方多少明白了些:“局座,我是青山南方集團的李南方。”
“哦。”
局座這才恍然大悟的樣子,淡淡地說:“原來,你就是青山頭號負心漢李南方啊。怎麼,李老闆給打電話,有什麼指示嗎?”
你纔是頭號負心漢!
你們姓張的男人,都是頭號負心漢。
心中無比鬱悶的李南方,調整了下情緒,陪着笑臉的說:“局座,您說笑了。我哪敢給您做什麼指示啊?”
“誰有空和你開玩笑?”
局座的態度越來越惡劣了:“李南方,有事就說,沒事掛掉。”
“唉。好吧,我找白靈兒。”
李南方嘆了口氣。
“找她什麼事?”
“想請她幫個忙。”
李南方這句話的話音未落,手機內就傳來大力拍桌子的聲音,局座的憤怒咆哮聲:“請靈兒幫忙?臥槽,李南方,你這時候想起我們靈兒來了?昨天,你當着她的面,抱着你老婆瀟灑離去時,怎麼沒想到靈兒?”
被局座罵,李南方忍了。
一來是他年齡足可以給他當大爺了,被罵兩句無傷大雅的。
二來南方黑絲走秀第一晚時,人家局座可是率領市局數十名領導,冒着雨夾雪去捧場的。
儘管捧場的目的不純,但李南方還得感謝人家。
等局座暫息雷霆之怒後,李南方纔輕聲問道:“局座,您現在也親口說了,我昨天是抱着我老婆離開的。如果您是我,抱着尊夫人時,會不會和別的女孩子,說些我其實很喜歡你的話?”
“你!”
局座啞口無言了,唯有悻悻的冷哼一聲。
“局座,我找白警官——”
李南方趁機剛要說出要找白靈兒做什麼時,被局座打斷:“靈兒已經不再青山工作了。”
李南方一呆,忙問:“她去哪兒了?”
“以後,再也不見他。”
“什麼意思?”
“這句話,是靈兒向我主動請調工作時,說過的話。”
局座冷冷地說:“李南方,你會聽不出什麼意思?”
“對不起。”
李南方只覺得滿嘴發苦,輕聲說:“我並沒有傷害靈兒的心。我只是覺得,她該找個比我更好的男人。我想您其實比靈兒更清楚,她和我在一起,對她沒有任何的好處。”
這句話,纔是大實話,值得局座深思。
身爲青山市的頭號保護神,局座知道很多白靈兒不知道的事。
在那邊沉默半晌,局座才緩緩地說:“說吧,你想靈兒做什麼?如果我能幫忙,我會幫你。”
“我想查一個叫楊逍的人。昨天來醫院時,我撞了她。”
把昨天怎麼撞了楊逍,現在她又是什麼狀態的全過程,李南方簡單敘述了一遍。
青山可是座常住人口多達七百萬的準一線城市,每天都會有交通事故發生。
但只要不是那種性質極其嚴重的,當然不會驚擾到局座。
所以他不知道白靈兒借給楊逍摩托車騎,結果卻被李南方撞飛的這件事。
當然了,就算知道,他也不會在意。
讓李南方把楊逍身份證的電子版,拍下來以短信發送過去後,就掛斷了電話。
局座親自安排人與楊逍老家警方聯繫,那邊肯定會很給面子,很快就會有結果的。
在等待的這段時間內,李南方的心情,一點都不安定。
他明明沒有做任何對不起白靈兒的事,可怎麼在聽說她請調外地,又說以後再也不見他後,心裡卻有濃濃的愧疚感呢?
“也許,我真像安慰楊逍時所說的那樣,我是個好人吧?”
總算給自己找到個合理的解釋後,局座打來了電話。
局座出馬,這速度愣是要得,短短十幾分鍾內,就把楊逍的老底,給查了個底掉。
楊逍算是出身中醫世家吧,但命運多災。
三歲那年,父母進山採藥時,遭遇泥石流,雙雙遇難。
從那之後,楊逍就被奶奶,以及比她大六歲的小叔叔楊逸風悉心照顧。
不過這孩子可能像花夜神那樣是白虎轉世,專克家人。
在她五歲時,一次雨後去河邊玩耍,不慎落水,楊逸風爲救她,淹死在了河裡。
幸好還有奶奶——在她二十一歲那年,考上西南某大學的當年冬天,奶奶也因傷心老伴、兩個兒子相繼早亡過度,積傷成病,一病不起了。
成爲哀家的楊逍,在隨後幾年內,就很少回老家了。
至於她這些年在外面做什麼,蜀中警方表示並沒有過度關注。
但如果局座有需要的話,他們可以派人去徹查。
只是,還有徹查的必要嗎?
這就是個可憐孩子啊,孤身一人來到青山打拼,連房子還沒找到呢,就被李南方一汽車給撞回五歲時了。
滿肚子苦水的李南方,真心好鬱悶啊。
這時候,他還真沒處說理去,他只是在正常開車好吧,是楊逍自己撞上來的。
他能肯定,無論他對任何人這樣說,只能收穫幾麻袋的看不起。
都把人家孩子撞成這樣了,還想推卸責任,還算不算是個人啊?
“其實這也沒什麼。反正哥們現在是身價上億的大老闆了,就算花再多的錢,也治不好她的‘回到童年症’,但給她提供優越的生活環境,養她一輩子還是毫無壓力的。只是被她叫小叔叔,感覺怪怪的。”
李南方心裡盤算着,走到病房門口,擡手剛要推門,卻又縮了回來。
楊逍睡得正熟,就先不要打攪她了。
還是先卻去找下老呂,問問他有沒有好的治療方案吧。
李南方想到老呂時,卻不知道他正在吃癟。
“呂院長,這是京華來的權威專家,醫術會不如你?”
省衛生廳的孫處長,當着好多人的面,黑着一張老臉,正在訓斥老呂。
前面已經說過多次了,老呂的人品有待商榷,但他在工作時的態度,卻是相當認真的,哪怕面對頂頭上司,被訓的老臉通紅,仍舊梗着脖子,堅持已見。
“孫處長,我並沒有任何質疑程教授的意思。我就是覺得,患者已經算是我們醫院的老病號了。心臟科的劉主任,已經對她的病情,專門摸索出了一套獨特的治療方案。所以,我並不贊成程教授,把患者當做新藥的試驗品,來——”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孫處長厲聲打斷:“呂明亮,你怎麼說話呢?是誰告訴你,程教授要把患者當試驗品來對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