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阿蓮娜是嶽梓童,李南方是胡滅唐的話,那麼無論小姨做下何種傷天害理的事,要想讓他殺了她,或者逼死她,那是門兒都沒有的。
他寧可帶着嶽梓童遠遁非洲,或者到海上找個荒島,就此渡過本該很精彩的一生,也別想讓他對深愛的女人下毒手。
胡滅唐卻要這樣做。
儘管阿蓮娜已經與他做了二十多年的夫妻,給他生了一對漂亮的雙胞胎女兒,是他生命中唯一的女人。
從胡滅唐很淡然的語氣中,李南方聽出不是在嚇唬人,更不是矯揉造作,而是要真這樣做。
胡滅唐要做的事,天下沒幾個人能攔得住。
就算把秦老七等人搬出來,也不行。
李南方當然更不行了。
他可沒狂妄到,以爲他能制止老胡發瘋。
可又不能眼睜睜看着老胡,就這樣把阿蓮娜幹掉。
雖說他很希望這個做盡傷天害理的女人,真的被人幹掉。
李南方不傻。
他很清楚如果不阻攔胡滅唐,阿蓮娜真被幹掉後,那麼他就有可能會成爲老胡的敵人了。
像胡滅唐這種行事沒有任何規則可言的鳥人,千萬不要用正常人的思維,去衡量他做事的習慣。
因爲阿蓮娜違背了當初答應他的諾言,他會“大義滅親”。
大義滅親後,他會心疼好好的一個老婆,怎麼就死了呢?
是因爲什麼才死的?
是因爲阿蓮娜的手下販賣了閔柔,結果招來了李南方的殘酷報復,繼而暴露了她居然瞞着胡滅唐,做販賣人口這種喪盡天良地方壞事,才被老胡大義滅親的。
老胡幹掉阿蓮娜後,算是實現了當初說好的誓言,更算是給了李南方一個交代。
但讓誓言成真,給李南方交代過後,老胡就會開始考慮給老婆報仇了。
他是不會責怪自己的,因爲他是在按照原則做事。
也不會責怪阿蓮娜自取滅亡,只會去尋找老婆爲什麼會死的源頭——還不是因爲卡拉維奇等人,綁架了李南方的女人,所以才導致阿蓮娜身敗名裂的?
嗯,那麼李南方和閔柔,就是間接,不,是直接殺阿蓮娜的兇手。
殺妻之仇,那可是不共戴天的!
所以,李南方和閔柔,都必需去死,才能讓胡滅唐的覺得,阿蓮娜九泉之下可以閉眼了。
看,這就是胡滅唐的處世觀。
他所深愛着的老婆犯錯,被他親手幹掉是一回事。
把她爲什麼會被幹掉的責任,都推在李南方和閔柔身上,爲她報仇則又是另外一回事。
這兩件事,是一碼歸一碼,不可混爲一談的。
沒有誰告訴李南方,胡滅唐會這樣做。
他能從老胡淡然的語氣中,清晰感受到了這種彆扭的戾氣,繼而推斷出老胡有可能這樣子搞。
“奇葩,還真是奇葩啊。老子上輩子造了什麼孽,才認識老胡這種奇葩?”
李南方有些欲哭無淚。
他就搞不懂了,明明他纔是苦主,理應到處喊冤,博取別人同情的——怎麼到頭來,卻有可能會成爲老胡的殺妻大仇人?
如果胡滅唐行事和常人相同,那麼他就不是胡滅唐,也不會取得今天的成就。
所有腦袋上都戴着“牛比”光環的大人物,行事不都是不按常理出牌嗎?
老胡卻沒覺得這樣做有什麼不對,只是在聽李南方說,有人會阻止他殺老婆後,很不屑的冷笑一聲:“切,就憑你來阻止我嗎?”
“當然不是!”
事到如今,李南方唯有硬着頭皮的說:“不過,必要時我也會出手的。反正,我如果不阻攔你殺阿姨,你早晚就會殺我和閔柔的。”
“咦?”
胡滅唐有些驚訝:“小兔崽子,你怎麼會猜出我要做什麼?”
“胡二叔,你連深愛着你的阿姨都敢下毒手了,還有什麼是你做不出來的?”
李南方真是被他打敗了:“胡二叔,咱們商量個事。反正我已經把賭場燒了,人也殺了不少,你們也算是付出了慘重的代價。你就別因此而責怪阿姨了。你們兩口子從此開開心心的過日子,我去找閔柔,誰也不干涉誰,不好嗎?”
“不好。”
“怎麼就不好了?”
“你說的建議,違背了我做人的原則。”
“你——”
李南方很想說,你有狗屁的原則,就被老胡打斷:“不過,我可以給你八個小時的時間,帶着阿蓮娜逃走。八個小時,也就是零點過後,我會開始追殺她。”
“什麼,什麼?”
“以日出爲準。澳門爲主戰場,不許離開澳門,不然就別怪我去青山,找姓岳的那小丫頭好好聊聊了。”
胡滅唐沒理睬李南方的什麼,自顧自的說:“日出後,追殺結束。如果你能阻止我,保她不死,那麼我不會再殺阿蓮娜,你焚燒我大樓,殘殺我數十手下的樑子,就算這樣揭過去了。”
李南方急了:“喂,胡二叔,咱能不能講點道理啊?”
“李南方,你確定要和胡滅唐講道理?”
胡滅唐在那邊陰森森的一笑,問道。
“那,那還是算了。”
李南方覺得,和因爲老婆做錯事,就要殺老婆的胡滅唐講道理,還不如讓他去吃屎,來的更簡單呢。
老胡瀟灑的說道:“那好,就這樣了。李南方,阿蓮娜是死還是活,都看你的了。別說我沒給你機會。更別說,我欺負晚輩。”
“這還不算欺負晚輩?”
李南方真想罵娘,跳着腳的。
胡滅唐沒給他這個機會。
說出晚輩這兩個字後,就結束了通話。
老胡絕對是那種一諾千金的人,爲保護他用大半輩子才博來的名頭,擔心李南方會搬出他那些老弟兄們,或者女兒們來勸說他,乾脆關機。
老胡藏匿起來時,就連神仙也找不到的。
李南方直接傻眼。
拿着手機呆愣了半晌,都沒動彈一下。
他是來找閔柔的。
結果呢?
卻要帶着老胡深愛的老婆,爲逃避他的追殺,要使出渾身的解數,滿澳門的逃竄,逃匿,爭取能熬到第二天太陽出來。
現在是下午四點整,距離零點,整整八個小時。
如果能離開澳門,李南方只需坐上飛往古巴的飛機。
到了那兒後,隨便找個貧民窟一鑽,睡一覺醒來後,就會發現太陽已經出來了。
可老胡的“殺妻遊戲”中,卻把遊戲地圖,給定在了澳門。
澳門是個多大的地方?
澳門的總面積,因爲沿岸填海造地而一直擴大,已由19世紀的十幾平方公里,逐步擴展至今日的32.8平方公里,面積約是華盛頓特區的1/6。
在這三十多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常住居民接近六十萬,加上外來發財的,打工的,百萬之上,人口密度不是很高,但也不算太低。
說起來,在百萬人口居住的澳門,好像隨便找個旮旯藏起來,要想被人在第二天早上找到,那也無異於大海撈針。
更何況,李南方絕對是當世最懂藏匿的人之一。
所以說,這個殺妻遊戲好像很輕鬆。
可問題是,得看看是誰在追殺阿蓮娜啊。
是胡滅唐!
當今天下第一高手,處於巔峰狀態時期的謝情傷與秦玉關倆人聯手,都不曾把他留住,更何況這些年來,他始終都在朝更高處攀登,晝夜不停。
出身華夏,甚至全球最頂尖特工小組的胡滅唐,在藏匿,追蹤方面的造詣,絕對是祖宗級別的。
他的眼神比老鷹好要犀利,他的鼻子比獵狗還要敏銳,他的聽覺比蝙蝠耳朵進化的更先進——就這樣一個鳥人,要想找到阿蓮娜,應該不是很難。
看着跪坐在地上,眼神呆滯的阿蓮娜,李南方忽然不再討厭她了。
而是可憐她,敬佩她。
可憐她的命真苦,敬佩她能和老胡這種鳥人,生活的這二十多年,是怎麼過來的。
“阿姨,我們走吧?”
暗中低低嘆了口氣後,李南方把手機遞向阿蓮娜。
阿蓮娜沒有接,眼睛始終盯着門口方向,沒有聚焦,視天下萬物爲無物。
“阿姨,醒醒,醒醒,外面下雪了。”
擡手在阿蓮娜眼前晃了晃,李南方又開始欽佩自己了。
當前情況如此的讓人糾結,他還能說出笑話來,就證明他還是很冷靜,理智的。
任何時候,能懂得開玩笑的人,運氣都不會太差。
就像古龍大俠說的那句明言:“愛笑的女孩子,運氣總是會特別好些。”
阿蓮娜還是沒有任何反應。
看來,她已經深陷在瓦爾特被丈夫殺掉的悲痛中,以及要被丈夫追殺的鬱悶中,不能自拔了。
沒辦法,李南方只好在她肩膀上拍了拍:“阿姨,醒醒,醒醒。”
“啊?”
阿蓮娜這纔有所反應,擡頭看向了李南方。
但也僅限於此而已,她看着李南方的雙眸裡,空洞洞的,不喜不悲,就像一個癡呆。
“阿姨,你還能自己走路吧?”
如果阿蓮娜不是老胡的老婆,別看她年齡大了些,但看在她長相妖媚,身材性感的份上,受黑龍影響對美麗女性天生有好感的李人渣,應該會毫不客氣的拉起她,半摟半抱的帶她走。
可誰讓她是胡滅唐的老婆呢?
就算有黑龍搗鬼,李南方也不敢對她動手動腳,唯有好言好語的商量。
這次,阿蓮娜倒是很配合,自己站了起來,茫然的點頭。
“我們走。”
有些頭疼的撓了撓後腦勺,李南方當先出門。
阿蓮娜就像個木偶那樣,行走動作僵硬的,跟在他身後走進了電梯。
“大爺,您這是要走嗎?”
來到洗浴中心大堂中時,那倆爲李南方搓澡的妹子,立即扭着水蛇腰迎了上來,笑面如花,看着阿蓮娜的眼神裡,卻帶着濃濃的敵意,與不屑。
她們以爲,阿蓮娜搶走了她們的大金主。
不屑,則是覺得阿蓮娜也太不要臉了,目測至少四十歲了,怎麼就好意思和她們爭搶生意呢?
在澳門的洗浴中心,誰不知道陪着大金主在外面過一個晚上,就能有上萬甚至更多的收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