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曉飛的心情,吳怡潔感同身受。
她挽着鍾曉飛的手臂,先向病牀上的老人,淡淡微笑一下,又擡頭看鐘曉飛的臉,柔聲的提醒:“曉飛?”
鍾曉飛猛的驚醒了過來,目光再看向病牀上的老人。
病牀上的老人,已經是泣不成聲,渾濁的淚水,模糊了他的眼。
就像鍾曉飛一樣,只看了一眼,他就知道,眼前的這個年輕人是自己的兒子。
是那種如假包換,不用滴血認親,不用DNA檢測,一眼就能看出來的兒子。
在鍾曉飛的身上,他看到了他今生最愛的一個女人的影子,也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就好像是回到了幾十年前,回到了年輕時,回到了他和蔣若梅剛剛剛認識,剛開始戀愛的那段時間,眼前的鐘曉飛,就是年輕時的他啊,那鼻子,那眉頭……尤其是那種淡定從容的眼神,完全就是遺傳自他,而嘴脣和下巴是遺傳自他心愛的女人……
喬懷遠老淚縱橫。
他對不起心愛的女人,也對不起眼前的這個兒子!
鍾曉飛站在門口沒有動,咬着牙,強忍着胸腔裡的情緒,但他的情緒終究還是沒有忍住,或者說,是受到了喬懷遠的感染,他的眼眶,忽然也溢滿了晶瑩的淚水。
這一刻,他已經原諒了喬懷遠。
不管喬懷遠當初是怎麼拋棄他的,但喬懷遠現在懺悔的淚水,卻已經讓他放下了。
鍾曉飛本就是一個寬容的人。
對別人寬容,對自己的親人,當然更寬容。
“……”喬懷遠看着鍾曉飛,擡起乾瘦如雞爪的老手,聲音哽咽的想要說什麼,但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鍾曉飛的腳步,不知不覺的向前移動,他咬着牙,竭力壓制着內心的激動。
吳怡潔跟在他身後。
兩人來到喬懷遠的病牀前。
近距離的看,喬懷遠老臉上的淚水更多,他看着鍾曉飛,老淚縱橫,臉上的肌肉不住的抖動:“謝謝……謝謝你能來看我……”
鍾曉飛表情悲傷的不說話。
因爲他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說。
“我這一生中,做過很多的事情,但讓我後悔的,卻只有一件事情!”喬懷遠的聲音,微弱而激動:“我,我對不起你和你媽媽啊……”
一邊說,一邊又是淚流。
鍾曉飛咬着牙,心裡的激動也如潮水。
現在,他見到了親生的父親,但母親呢?聽伍伯說,她現在人在新加坡,但爲什麼一直都沒有出現,連個音信都沒有?
“你能原諒我嗎?”
喬懷遠老淚縱橫,慢慢的向鍾曉飛擡起手,他眼神裡,充滿了歉意,也充滿了懇求,懇求鍾曉飛能夠原諒他。
鍾曉飛不說話,只是慢慢的把手伸出去,和喬懷遠的老手,握在了一起。
“謝謝……”
父子兩人握手的時候,喬懷遠的老淚止不住。
他知道,鍾曉飛已經原諒他了。
鍾曉飛眼睛紅紅的也想要哭,但忍住了。
“你就是吳怡潔吧?”
激動欣慰之中,喬懷遠的目光又看向鍾曉飛身邊的美女,眼睛裡充滿了慈祥的笑。
吳怡潔微笑的點頭。
“好,好,好孩子……”
喬懷遠欣慰的笑。
鍾曉飛的臉色,卻忽然又蒼白。
因爲他猛然的想到了小薇,他和吳怡潔現在安全,但小薇卻還不知道下落呢。
鍾曉飛表情的變化,喬懷遠注意到了,他看着鍾曉飛的臉,探詢的問:“你怎麼了?是有什麼事嗎?”
鍾曉飛咬着牙,點頭。
“什麼事?你說!”
喬懷遠聲音堅定,只要鍾曉飛說出來,不管什麼事,就算是天上的月亮,他也會想辦法給鍾曉飛摘下來!
分別這麼多年,他恨不得滿足鍾曉飛所有的要求。
“小薇被人抓走了,我必須找到她!”
鍾曉飛咬着牙,聲音低沉的說。
喬懷遠臉上激動的表情,立刻就凝固住了,因爲他知道小薇,小薇的事情,伍伯都向他說了,他知道小薇是被他的另一個兒子,喬振宇抓走了,現在鍾曉飛提出尋找小薇的要求,就等於是他必須在鍾曉飛和喬振宇之間做一個選擇。
兩個兒子,他要支持哪一個呢?
“小薇的事情……我已經知道了,放心,她會沒事的。”
兩秒鐘後,喬懷遠滿眼歉意的說。
“她現在關在哪?”鍾曉飛咬着牙,臉色蒼白的繼續問,他心裡燃燒着一團火,一天找不到小薇,他就瘋狂一天。
喬懷遠輕輕的搖頭,歉意無比的說:“具體的地點,我還不知道,但你放心,她一定會沒事。”
鍾曉飛咬着牙不說話,對於喬懷遠的結論,他並不贊同,他不認爲小薇會沒事,小薇被喬振宇綁架,隨着時間的推移,她的處境會越來越危險,所以必須儘快的找到她。
喬懷遠幽幽的嘆了一口氣,蒼白的老臉上滿是悲傷:“你和振宇的事情,老伍都跟我說了……嗯,如果他放了小薇,你能原諒他,以後能和他和平相處嗎?”
鍾曉飛咬着牙不說話。
喬懷遠滿眼懇請的等待着。
十秒鐘後,鍾曉飛聲音低沉的說:“如果小薇能原諒他,那我也能原諒他,以後只要他不惹我,我也絕對不會去惹他。”
“好,好!”
喬懷遠連連點頭,眼睛裡面滿滿的都是欣慰。
眼前的這個兒子雖然在襁褓中就被抱走,二十四年沒有見,但那種寬容和自信,卻深深的遺傳自他。
這讓他欣慰,也更讓他內疚。
這時,房門輕輕的被敲門。
“進。”喬懷遠擡頭看向門口的方向。
門推開,李美靜走了進來,目光淡淡的掃了一眼鍾曉飛和吳怡潔,然後走到喬懷遠的病牀前,低頭小聲的說了一句。
雖然她的聲音很低,但鍾曉飛還是聽進了“喬主任”三個字。
喬主任就是喬振宇!
鍾曉飛的心裡,騰的一下就燃起了萬丈的怒火。
喬振宇,你終於是來了!
喬懷遠卻是長長的嘆息,老眼裡滿滿的都是痛苦,他看了一眼鍾曉飛,然後向李美靜點頭:“可以了,讓他進來吧……”
李美靜轉身離開,離開之前,目光淡淡的瞟向鍾曉飛,向鍾曉飛點點頭。
鍾曉飛明白她的意思。
李美靜在說:不要激動,慢慢來。
半個小時前。
一輛黑色的奧迪轎車,正行駛在三環外的公路上。
開車的是喬振宇。
今天早上,他扛着狙擊槍,在自來水公司的樓頂,對着伍伯的車,連開十槍,不但造成了伍伯轎車的翻車,而且還造成了燃燒和爆炸。
在那種場景下,沒有人能逃脫,車裡的伍伯,必死無疑。
這一點,他非常堅信。
事情完成之後,他收了槍,迅速的離開。
伍伯是一個非常重要的人物,忽然出了這樣的事情,一定會引發巨大的震動。
不但五局,整個北平的警方也會全體出動,拼了命的去調查這一件事,任何有關的嫌疑人,都會被強力的調查。
但喬振宇有絕對的自信,他自信警方和五局都追查不到他。
因爲他對警方和五局的辦案手段,非常的瞭解。
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他早已經做出了預防,將警方和五局可能追查的線索,一一的掐斷。
回來的路上,他將狙擊槍拆卸,找一個隱蔽的地方,埋了起來,然後開車回家,輕輕鬆鬆的洗了一個澡,洗完澡,他打開筆記本電腦,開始接聽最新的,關於伍伯案情的消息。
他是六局的一級主任,他有這個權力。
就像他預料的那樣,整個五局還有北平的警方,都已經傾巢出動。
不過伍伯究竟是生是死,內部消息裡面卻一個字都沒有提。
這也正常。
伍伯這麼大的人物,他的生死,肯定是最高機密,不會透露在信息簡報裡。
不過這難不住喬振宇,他取出手機,撥通一下號碼,命令一個叫王峰的手下,到武總醫院去查一下。
伍伯事發的那條街道,離着武總醫院最近,如果伍伯活着,一定是送到武總醫院了。
“死了,血肉模糊。”
一個小時後,王峰迴過電話,非常的肯定報告。
“好,我知道了。”
喬振宇聲音淡淡,嘴角卻露出了殘酷得意的冷笑。
伍伯死了,他就再也沒有什麼顧忌了。
穿上衣服,離開住處,喬振宇開車去往醫院。
現在,他終於可以全心全意的守在老爸的病牀邊,再也不用擔心有什麼意外了。
但讓他沒有想到的是,等他到了醫院的門口,卻發現醫院忽然被戒嚴了,所有人都不能自由進出,必須接受黑衣人的檢查!
喬振宇皺着眉頭,心裡驚訝。
因爲這裡可是軍區醫院,是特殊的高幹醫院,像戒嚴這樣的事情,很少發生,除非是某個大領導病故,爲了封鎖消息,纔會將這裡戒嚴
難道自己老爸不在了?
不,不,不會。
早上見他,他精神還那麼好,還一個勁的想要見鍾曉飛呢!
而且他老爸雖然是一個大領導,但不是絕對的BOSS,他的死亡,不會引起全國性的震動,外媒也不會有興趣,因此也就沒有封鎖消息的必要。
所以,這些黑衣人出現的很詭異。
除非是有一個比他老爸的官職還要大的大人物,剛巧死在醫院裡。
這種可能不是沒有。
喬振宇放下車窗,冷冷的問:“怎麼回事?你們是哪個部門的?”
“五局。”黑衣人面無表情的回答:“有特殊任務,請你出示證件。”
喬振宇心裡猛的一跳,忽然有點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