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宿舍,將近十點了。
看門的老大爺衝我直瞪眼:
小子,下回再這麼晚,睡馬路去!
我傲嬌的一擡頭:
嚇唬誰呢,大不了跟女朋友睡覺。
到了宿舍,正準備洗漱睡了,
門突然被一腳踹開。
杜紫騰嚇了一大跳,隨口就罵了一聲:“有沒有教養,踹壞了你賠啊?”
來人沒有搭話,拳頭往他牀上狠狠一砸。
咚!
整張牀在顫抖。
杜紫騰的心也跟着顫抖。
他立刻不說話了,求助的目光往我這邊射來。
來人冷冷一笑:“閉上嘴,沒你事!乖乖的一邊去,別討打!”
這個人,目測至少一米八,面容俊秀,玉樹臨風,頭髮梳得油光閃亮,我懷疑蒼蠅停在上面都會摔斷腳。
然後,他徑直來到我邊上,
指着我鼻子冷笑道:“烏篷船?聽說你報名了五千米?”
若平時,他根本就沒有說話的機會,
老子早就打的他滿地找牙。
可現在,我不能動手。
據我判斷,艾詩妮應該不喜歡打架的男生。
“你是王中?”
我的語氣很平淡,就像一碗白開水,什麼味道也沒有。
“正是你大爺!”
我承認報名了五千米,我知道你也報名了。你跑你的道,我過我的橋,你先到你是冠軍,我先到我是冠軍。一切憑實力說話,有什麼問題?
就你這小身板,也想和我比賽?我會讓你死得很難看。
我聳聳肩,若我贏了你,不是我比你快,而是你比我慢。
王中一把揪住我的衣領,冷言冷語的威脅:“以後走路長點眼睛!若再撞倒我女朋友,扒了你的皮!”
我想,這纔是他此番前來的目的。
女朋友個屁招精呀!
(屁招精是蘇州一帶的方言,胡說八道的意思——作者注)
我很想告訴他艾詩妮根本就不願意和你交往。
可艾詩妮要我保密。
算了,爲了她,忍忍吧!
可這要一打架,艾詩妮一生氣,恐怕這關係還沒開始就特麼的結束了。
見我沉默,王中拍拍我的臉,又是一番譏諷。
我的怒火瞬間被點燃。
娘希匹!
老虎不發威當我是病貓!?
抓住他的手指一掰,伸腳一勾,當胸一掌,王中便摔了個四腳朝天。
若非我留着心,他的腦袋就磕在了牀角。
突然,門口室友喊了聲,朱光頭來了!
王中不怒反笑,來的好啊,來的妙啊!
糟糕,要被倒打一耙了!
特麼的,我會吃那種虧?
笑話!
演戲誰不會啊!
我突然額頭撞牆——
“咚”!
然後,我倒在了地上大聲喊快去報告老師,王中把我打傷了。
這一招,不僅室友愣住了。
王中也愣住了。
糟糕的是,特麼的,老子真的受傷了。
額頭上好大一個包。
不過王中更慘。
聽到室友一番添油加醋的說詞,朱光頭臉色鐵青,尋釁滋事,記大過一次,同時通知家長。
王中的爸爸第二天一早就興沖沖的趕了過來。
朱光頭把我喊去了,指着我頭上的淤青,告訴王中家長,下回再犯,開除學籍。把人打傷了,帶他去看病。
王中的爸爸當着朱光頭的面把他兒子劈頭蓋臉一頓臭罵,帶我去了醫務室換好藥,偷偷塞給我一千元,希望我不要把事情鬧大。
小KS!
有錢就好辦事。
這事就算了。
不過讓他別來我宿舍了,我怕會斷手斷腳。
王中衝我狠狠一瞪眼。
話說,真是冤家路窄。
學校開幕式的時候,王中的班級就在我班級的隔壁。
於是,他瞪着我,我也瞪着他。
就在這互相瞪眼中,開幕式結束了。
由於我的比賽要在下午,我將這一千元主動拿出來買了飲料水果慰問我班的運動員,自然,我是有私心的,偷偷的藏了一些犒勞犒勞替我掩護的室友們。
班主任喊來班長項潔文,計劃一起組織一次班會活動,班長又喊我一同謀劃。
特麼的,老子出錢又出力。
憑什麼?!
轉念一想,艾詩妮可是學生會主席,
若她的男朋友卻默默無聞一介布衣,
好像與她不搭配。
算了,爲了她,
也爲了這份感情,
這活接了。
上午的這段時間,忙的要死,根本沒有時間去找艾詩妮。
室友們吃我的喝我的,自然也十分配合,
一時之間,我一呼百應,
事情很快落實好。
而我的付出,也得到了班主任及朱光頭的口頭表揚。
誰要你們的表揚,
假情,假意,
沒錢打賞全是P!
更不及艾詩妮的一個微笑!
儘管老子還沒見到她衝我笑,
但她的笑一定是世界上最美的。
若是她再賞賜我一個吻……
嘿嘿!
那一定是甜甜的,美美噠!
吃午飯的時候,
我特意犒勞了一下自己。
只有吃飽了纔有力氣衝刺。
食堂在二樓,
現金、微信、支付寶,均可付款。
我花錢從來都不會計算,反正不夠用就找老爸要。
老爸打來電話問我,那十萬元如果你沒有什麼打算,能否借用一下?
這是奶奶留給我的。
奶奶臨走前將十萬元交給我爸,一再囑託這是孫子的,他人不可動用。
十萬元哪!
老子能幹出一番驚天動地的大事來。
問題是,我不想動這筆錢。
這十萬,是我的一個痛點。
誰也不能動!
天塌下來也不能動!
話說完,我卻哭了。
奶奶省吃儉用,給我留下十萬,我卻調皮搗蛋,每次老師喊家長我都讓奶奶來。
有生之年奶奶爲我道歉無數,
也從來沒有罵過我一回,
我卻從沒有讓奶奶驕傲一次。
這回,陰差陽錯的報名參加比賽,
就算不爲艾詩妮,
我也要爲了我的奶奶,
拼搏一次!
我回到宿舍,從箱子的底層翻出奶奶的照片。
這是奶奶看見我回來了張開雙臂小跑着出來迎接我時老爸拍的。
當時的我,嫌棄奶奶髒,
躲到了老爸的身後。
今時今日,
奶奶,
我帶着你一起衝向勝利的終點。
五千米長跑在我忐忑的期待中終於開始了。
共有三十二名同學參加,操場八個跑道,分成四組。
我與王中同在D組。
前三組跑完,喇叭裡出現一個十分甜美的聲音:
最好成績十九分零九秒,是1904班的王明同學。這個成績已經相當優秀了,冠軍是否歸他莫屬,那就要看最後一組選手有沒有這個能力了……
這是艾詩妮的聲音。
肯定沒錯!
擦!
這娘們又在暗示我!
讓我吃驚的是,特麼的杜紫騰居然也在其中。
你一個大胖子瞎摻和啥!
哪知他來一句,我來給你當炮灰。
這挫人,會不會說話,我真想狠K他一頓。
旁邊的王中哈哈一笑,說話的時候一臉鄙夷:“省級專業運動員十四分之內,你能跑進十七分,才能夠有資格與我一較高下。”
“說大話也不怕閃了舌頭!”杜紫騰倒是顯得一臉輕鬆,在旁邊爲我鼓勁打氣。
朱光頭過來悄悄告訴我:
王中的最差成績是十六分四十五秒。
我大吃一驚,娘希匹!就這還是最差成績?
朱光頭又告訴我:
省裡已經關注他了,如果他這次能夠跑進十六分,將進入省隊重點培養。
我恍然大悟,難怪這小子如此猖狂!
可是,朱老師啊,您爲何把我拖下水當他的墊背?
朱光頭聳聳肩,這是小艾的意思,你問她去。
艾詩妮麼?
從他嘴裡蹦出“小艾”這個詞,讓我暗吃一驚。
聯想到他抽屜裡的那張嬰兒照,雖然人已變了樣,但眼睛看起來超像。
朱光頭和她是什麼親戚關係?
父女?
不會是情人吧?
我腦子裡污了一下。繼而搖搖頭。
還是什麼都別想了,專心比賽吧。
如今的王中在我眼裡,儼然成了一輛超級跑車。
而我這輛人力三輪車哪是他的對手。
艾詩妮的那句話又出現在我眼前:
贏了他,我便做你的女友。
會不會她明知道我贏不了,故意這樣說?
我又沒招惹她,她爲何要害我?
算了,不想了!
爲了奶奶,怎麼樣都要搏命一次!
王中瞥了我一眼,說:“小子,讓你見識一下什麼叫中國速度!”
一聲槍響!
比賽開始!
娘希匹,腫麼感覺像槍斃犯人似的,嚇老子一跳。
卻見王中猶如出膛的一顆子彈,嗖的一聲便竄到了最前面。
我反應也不慢,衝出人羣緊隨其後。
還未跑出十米,後面傳來一陣驚呼。
接着,有個同學翻滾着倒在了我腳邊,
捂着腳裸哀嚎不止。
擦,關我鳥事?
正要開跑,那同學哀嚎着“不能動了”,臉上痛苦無比。
我的步伐瞬間慢了下來。
爺爺告訴我,
習武之人,武德爲重。
老爸告訴我,
見死不救,枉爲人。
特麼的,這優良傳統不能在我身上丟了哇!
看着身旁的同學一個個超過我,
我瞅瞅離我越來越遠的王中,
看看痛苦不堪的同學,
算了,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果斷的掉頭,
與朱光頭一起將受傷的同學攙扶到一旁。
朱光頭看到有些嚴重,大喊一聲:“誰去喊醫生來。”
“我去!”
想也沒想,我去了醫務室喊來醫生。
這番折騰,等我重回賽場,王中距離終點還有一百米了。
加油聲此起彼伏,到處充斥着“王中”的名字。
看來與第一名徹底無緣了。
我彷彿看到了艾詩妮轉身遠去的背影。
那背影,靚麗又孤獨。
我默默的走到起跑線上,準備重新開始。
此刻,我不想別的,只想完成比賽。
爲了奶奶,
她在天堂看着我。
可老師對我說,我中途離開,當作主動棄權,已經失去了比賽資格。
“可以不計名次,但我是運動員,請讓我完成比賽。”
“我很讚賞你,但這就是規則,誰也無法改變。”老師無奈的搖搖頭。
“求你了。我奶奶在天上看着我,請讓我完成比賽。”頭一次我這麼低三下四的哀求。
可無濟於事。
“規矩是死、死的……人是、是……”
杜紫騰氣喘吁吁的跑過來,滿頭大汗,看他那樣,好像是從水裡撈出來的。
“都最後一名了,還跑?”我不由詫異。
杜紫騰咕咚咕咚一口氣喝了一瓶水,擦了一把汗,指了指鶴立雞羣的竹竿,說:“爲我妹妹,怎麼樣都要堅持。”
我很感動,既然我無法比賽,那就爲我的隊友加油吧!
看到一個大胖子吭哧吭哧的跑五千米,大家起先覺得不可思議,接着感覺好笑,最後鴉雀無聲。
在所有人的目光中,杜紫騰挪動腳步到達終點,他整個人頓時如一堆爛泥巴癱坐在地上。
杜琦燕淚如雨下,呼喊着哥哥,兄妹倆緊緊擁抱。
“妹妹,哥哥我給你丟臉了……”
“哥哥,你是天下最棒的哥哥,不丟臉!”
我輕輕拍了拍他肩膀:“有你這個朋友,我不丟臉。”
他笑了。
我也笑了。
兩人生平第一次發自內心的握手。
既然比賽完了,那沒我啥事了。
看着王中被前呼後擁着,我仰望天空,一聲長嘆。
倒不是羨慕,實在是太憋屈了。
若說有沒有後悔,說實話,還真他奶奶的有些後悔。
但若是故事重演,我想我還會這樣做。
這就是我,一個不一樣的逆水行舟!
只不過,奶奶,
這回出了點小意外,
下回您再抽個時間看我比賽吧。
五千米比賽結束,這天也就告一段落。
明天接着再比。
好吧!管他孃的比啥,沒老子啥事!
既然沒有得到第一名,我也不好意思去找艾詩妮。
遠遠的朝主席臺望了一眼。
儘管當天比賽結束,
但主席臺周圍仍然黑壓壓的擠滿了人。
絕大多數是男生。
要我是第一名,老子當場啃掉她一層皮。
腫麼,親一下女友很奇怪麼?
我胡思亂想着往宿舍走去,
忽然,廣播裡傳來艾詩妮的聲音,這聲音,我一輩子也忘不了:
同學們,比賽雖已結束,
但舍已爲人的精神永遠沒有終點。
大家留步,
請烏篷船同學就位!
我遠遠望去,見到一個女孩站在終點,手握髮號槍,秀髮飄揚,半遮着臉,衝我微微一笑。
我彷彿看見了一個天使,瞬間熱血沸騰。
回到起跑線上,我擡頭望天,
奶奶,我要比賽了。
我會證明給你看,
您的孫子不是一個玩世不恭的人。
“烏篷船同學,請準備!”
不顧大家驚訝的神色,
我赤着上身,鄭重的將奶奶的照片貼在胸膛,
小時候,奶奶拉着我一路小跑,
這回,就讓我帶你飛奔。
槍,響了!
這是一場不計入比賽的比賽。
也是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
我全力以赴,沒有絲毫保留。
當我體乏想懈怠,
看看胸膛上的奶奶張開雙臂,頓時渾身充滿了力量。
奶奶,我不是一個玩世不恭的人!
當初您哈腰賠禮道歉無數,
這回,孫子讓您驕傲一次!
出了點小意外,我被鞋帶絆倒了。
膝蓋磕破了,滲出血來。
有同學跑過來攙扶,被我一把推開,
“走開!我在比賽!”
咬牙站起,繼續前行。
汗水滂沱中,
我似乎看到奶奶笑了。
我不知道是怎麼堅持下來的,
我只知道,答應奶奶的事情,
一定要做到。
我就像上了發條的鬧鐘,
不知疲倦的奔跑,奔跑!
還有五百米了,我的體能也到了極限,雙腳如同灌了鉛,邁不開腿。
這時候,耳畔傳來一個聲音:
聚沙成塔非一日,
逆水行舟不見川!
這本是老子的無稽之談。
那日,遊戲正酣,忽然冒出來一個叫做“聚沙成塔”的玩家,嚷嚷着要找我挑戰。
然後麼,我們就這樣認識了。
再後來,她告訴我在這所學校,如果我能考上,可以天天見面。
娘希匹!
“聚沙成塔”居然是她!
鼓勵老子考這所學校的居然是她!
這娘們,老子非娶你回家做婆娘,
白天手機遊戲,晚上體能遊戲。
也讓我奶奶早日看見玄孫。
我大叫一聲,發瘋似的往前衝。
衝過終點的那一刻,我聽到了艾詩妮的驚呼。
哇塞!十五分零五秒!比王中快了三十秒!
贏了,烏篷船,你贏了!
她開心的笑了,完全沒有一個學生會主席應有的沉穩。
她像只快樂的小鳥,在我周圍蹦跳。
她像個美麗的仙女,在我面前舞蹈。
這婆娘是腫麼了,看起來她比我還高興。
“烏篷船同學,這是學生會給你的獎品,也是爲你捨己救人的褒獎。”
一邊說,衝我眨眨眼。
明明是你個人送的,非得扯上學生會,這婆娘挺會掩人耳目的。
看來裡面有貓膩哦!
藉口上廁所,我趕緊打開看。
精緻的盒子裡面,只有一杯未泡的奶茶,並沒有留言。
這算哪門子意思?
帶着疑問抽空請教杜琦燕。
哪知她哈哈一笑,笑起來整個身體都在顫抖。
可在我看來,像是一根竹竿在左右搖擺。
“是哪個不長眼睛的送你奶茶啊?”
“說歸說,不帶諷刺人的。你再這樣,我可生氣了。”
杜琦燕呵呵一笑,戳了我一下腦門,告訴我,這是人家在暗示你,要你把她捧在手心裡。
特麼的,原來是那個奶茶廣告!
或者,還有一層意思。
杜琦燕賣了一個關子,故意停頓了下來,食指和拇指捻動幾下。
真是戳氣!
這個賊女人,賊精賊精的!
可沒辦法,誰叫我在這方面搭錯了筋,乖乖的送上十元錢,這才讓她開了口:
這另一層的意思麼,就是你可以泡她了。
哈哈哈!
我放聲狂笑。
救了同學,得了美譽,贏了芳心。
這筆買賣,划算的很哪!
不過呢,禮尚往來,再說她畢竟是女生,老子畢竟是男生,不能夠總是讓她主動送我禮物,既然她都這樣說了,是時候該我主動出擊了。
但問題馬上接踵而至:
我該怎麼樣與她交流而不被別人發現?
玩遊戲麼?
自從來到這個學校,我就再也沒有見到過“聚沙成塔”上線,顯然她已經不玩了。
要不,找個同學傳話?
可這樣一來,不就全暴露了?
特麼的,談個戀愛腫麼這麼費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