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流逝,如同經歷着一個世紀的漫長!
許久,唐縱橫緩緩閉蒼老渾濁的雙眼,倒吸一口涼氣!
卻也只是一聲艱澀長嘆,“罷了,罷了……”
佈滿皺紋蒼白的臉,太多哀莫大於心死的悲涼,太多不甘的猶豫掙扎,太多萬念俱灰的絕望!
許久,卻終於在那名手下的攙扶下,顫顫巍巍那樣艱難,朝不遠處葉輕盈走過去。
足足一分鐘,才走到她跟前,左手顫抖着從懷裡掏出一隻白色陶瓷藥瓶。
佝僂着後背,彎下腰鞠躬,聲音低沉沙啞至極,“葉小姐,這是解藥!前幾日的冒犯與失禮之處,我唐縱橫向你賠罪道歉!”
待到葉輕盈收下藥瓶,才又緩緩轉過身,在所有人目光的注視下,拖着沉重的步子朝趙小天走過去。
在他跟前停下,雙眼渾濁無神怔怔地望着這個,一手導演了唐門這場滔天浩劫的男人,喉結下鼓動着。
嘴脣顫抖着,可是半晌,卻突然“噗通”一聲,跪在了地。
僅剩的左手,從懷裡掏出一根大約三四十公分、晶瑩剔透通體呈淡綠色做工十分精美的玉石權杖,以及一塊茶杯大小的龍型玉璽。
舉過頭頂,一聲悲愴嘶喊,“今,華南唐門第七代掌門人唐縱橫,跪拜蒼天與祖宗神靈,通告華夏武林同仁,因掌門失德,愧對祖宗與神靈,今日移交掌門大位!”
聲音愴然,響徹雲霄,“這是掌門權杖與印璽,此後,跪請趙公子執掌唐門大權,善待唐門兄弟,造福華夏武林!”
只是話音未落,如同全身精神力這一刻徹底被抽乾。
無力地跌坐在地,目光呆滯,兩滴渾濁老淚,順着眼角無聲地滾落而出!
於是頃刻間,四周一片沉寂!
在場所有人徹底驚呆了,那羣唐門旗下精銳,更面面相覷,再掩飾不住滿臉駭然與震撼!
何嘗不清楚,這意味着什麼?
這一刻,百年基業的唐門,這個屹立於華南大地不可一世威名顯赫的龐大武學門派,宣告大權易主!
這一刻,這位威震華南武林權勢滔天的一方霸主,此退出歷史舞臺!
一個時代,此終結!
這一刻,旁邊默不作聲的蘇明清,更是震驚得無以復加!
時至此刻,這場針對唐門總舵的慘烈一戰,這個男人,已經取得了最終的勝利!
雖然贏得很艱難,卻很徹底!
一人之力,獨戰唐門兩大洪荒境宗師,大獲全勝!這個男人,已經名動天下,無數人仰望不可及!
執掌着唐門大權,這個男人,已崛起於華夏武林,踏此生從未有過的巔峰!
足足十秒,幾十人哪還敢絲毫遲疑?齊刷刷跪在了地,聲音震耳欲聾,“拜見大掌門!”
趙小天依然蔚若泰山負手而立,冷冷地望着眼前跪在地的幾十人!
足足十秒,才終於從懷裡掏出一根潔白手巾,不緊不慢擦拭去手“冥王之刃”已經乾枯的血跡,收入懷!
剛纔那滿臉冷凝與殺意,終於漸漸散去,換之而來,一片波瀾不驚的沉靜。
彎腰,從面前唐縱橫手,接過那象徵着這個龐大的武學門派最高權力的權杖與印璽。
一字一頓,“傳大掌門令!其一,從此以後,唐門改名爲小天門!其二,唐清歌擔任代理掌門職務,替我趙小天,全權掌管小天門一切事務!其三,唐縱橫與唐滿弓,年事已高身體欠佳,免去一切職務,頤養天年,不得再參與小天門一切事務!”
……
小天門總舵後山。
傍晚濃密昏暗的夜色下,那一棵棵參天大樹方,那個縹緲沉靜冷豔近妖的女人,依然八風不動地漂浮着!
手,那一柄紋滿怒放櫻花的短劍,依然在寒風滲透着地獄般的寒氣,發出陣陣悅耳輕吟!
黑色面紗,唯獨裸露在外的一雙美目,眺望着遠方半山腰那空曠的點兵場,凝視着那個負手而立的男人!
此時,眼神那漫天殺意,終於漸漸消散而去。
不知不覺,一片溫暖與柔和,眼神流轉,楚楚動人!
一隻纖纖玉手,輕撫着小腹的位置,“孩子,你看見了嗎?”
“你的父親,已大殺四方名動天下,已傲視羣雄無所畏懼,已崛起於華夏武林俯仰蒼生!”
“相信你,也會爲他感到驕傲……”
“叮!”短劍疾射而起,不歪不斜插入後背劍鞘!
轉身,悄無聲息,朝遠處飛掠而去。
……
北方。京城。
凌冽刺骨的寒風,夾雜着鵝毛大雪,大地一片銀裝素裹!
郊外,一座修建得如同巨型莊園的豪華別墅,威嚴氣派的大門方,一塊巨大的純梨花木牌匾,“趙府”二字,龍飛鳳舞生機勃然!
其一棟主樓,四樓一間足足七八十平房的古樸書房,古樸的八仙桌後,古樸的竹藤椅,端坐着一位大約五十多歲的年男人!
深藍色山裝,青色純手工千層底布鞋,下巴古板至極的一字胡,手一根不知多少年陳的古銅旱菸袋!
沒有讀書寫字,沒有加班工作,這樣老僧入定坐着,一口接着一口地抽着旱菸袋!
不苟言笑的臉,一片波瀾不驚的鎮定平靜!
只是左眼皮,突突地跳動得厲害,炯炯有神的雙眼,卻早已佈滿了血絲,握着旱菸袋的右手,有些顫抖。
他已經在這,一動不動坐了四個小時了!書房安靜得出,沒有絲毫生機。
“吱呀……”這時,房門被人推開。
從外面,大步衝進來一個四十多歲的男子,穿着打扮普通。
彎腰行禮,聲音顫抖激動得語無倫次,“結束了,老爺,一切都結束了……”
“據‘青狼’傳回來的消息,少爺一人之力,獨戰唐縱橫與唐滿弓!十分鐘之前,唐縱橫與唐滿弓慘敗,武功被廢!唐門易主,更名小天門,少爺執掌掌門大權!”
“砰……”年男人身體一顫,手旱菸袋落在地!
嘴脣不停蠕動着着,終於伸手揉了揉泛紅疲憊不堪的雙眼,目光密佈的陰雲,終於消散而去。
古板嚴肅的臉,幾分淡淡的笑容,如堅冰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