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起雲恍若未聞,以一種冷漠如冰霜的態度,一次次殺伐覆滅。
我想要跑過去,一股劍風貼着我的臉刮過,幸虧沐挽辰一把將我扯退後。
“……他是什麼人?”沐挽辰目光沉沉的望着江起雲,全身的每一個骨骼都處在警戒的狀態中。
腹中的小祖宗似乎感應到什麼,一個勁的撲騰,弄得我心裡火急火燎、五內俱焚。
“他是……我——”我遠遠的看了江起雲一眼,心裡感到有些無力和絕望。
我怎麼勸他?就算極力伸出手,也無法觸碰他的臂膀。
江起雲側顏冰冷如霜,他站在巨石之上,垂眸看着一個個倒下的屍體。
眼中倒映着紅蓮業火,手下斬斷一條條生魂。
沐挽辰突然動了。
我不知道巫王的法力如何,傳說中巫王是最接近神祉的凡人,他不怕被江起雲誤傷嗎?
巫王出現在那些驚恐的煉屍人面前,他擋住了幾個抱着孩子的女人。他在地上弄出一道裂縫,江起雲的鎖鏈鎖住那些人的脖頸,刀刃捲起的風卻被裂縫擋住。
江起雲撩起眼,黑眸中的業火明亮。
“……大巫王?還有這樣的人嗎……”他冷冷的說道。
沐挽辰按了按自己的面具,向江起雲微微欠身,沉聲說道:“神魔一線之間,你該住手了。”
青鸞突然出現在我身旁,將我從水中拉了上來:“小娘娘,您如果在村子裡還好呢!帝君大人還不會連村子都燒了!他得知我們找到您了,立刻就連村子帶人和屍體全部燒燬!”
她的語氣有些恐懼:“我也不知道帝君大人怎麼了,如果只是爲了救您,得知您得救後,他卻第一時間將這裡付之一炬……難道是要徹底絕了後患?”
“這樣的帝君大人好可怕,他以前不會隨意殺生的,就算真的是除惡,這樣的絕戶手段,也是仙家大忌啊!”
我越聽越難受,江起云爲什麼這麼大火氣?真的是因爲我嗎?
我沒有亂跑啊,我就老老實實站在一邊也會被人算計,怎麼辦?
司徒霖能將這些煉屍人聚集到麾下,難保不會將其他邪魔外道收歸己用,防不勝防。
那邊巫王還在攔着江起雲的鋒刃,他固執的說道:“你是神衹、應該知道敬天法祖!就算是除惡,也不該用封門絕戶的手段,這些活人的魂魄全部被灰飛煙滅,你就不怕地罪天罰?”
“……他們本來就該灰飛煙滅,這是他們的種下的因果,不過由我親自動手而已。”江起雲語氣沒有一絲波動。
起雲……
別這樣。
我的心裡難受極了。
他現在的樣子,好像不會聽進任何勸告。
“……放過這幾個小孩。”沐挽辰開口道:“他們的惡還很少。”
江起雲冷笑道:“你自顧不暇,還有善心眷顧這些孽障?他們出生即帶着母體怨氣與**之氣,魂魄早已污染,還指望他們能爲父輩贖罪?可笑。”
沐挽辰沉默的看了看身後那幾個小孩:“……你是神衹,你不懂凡人對於生命延續的看重,就算有業障,也讓他們自己消除吧。”
他這句話似乎打動了江起雲,他垂下了握着劍的手,收了那巨大的法相。
“起雲!”我忍不住再次喊了他一聲。
這次他回眸看向了我。
我朝他跑過去,踩着岸邊的亂石,深一腳淺一腳,他輕飄飄的從巨石上跳下來,被我一把抱住。
還好、還好……
還抱得住。
“你爲什麼要親自動手,這些人就算要受罰,那也可以讓他們魂歸冥府、在二十四獄中歷經萬劫再灰飛煙滅啊,你爲什麼要親自動手——”
我急着埋怨他。
其實我心裡一點都不怨他,我只是害怕他會因此增添業障。
江起雲垂眸看着我,輕描淡寫的說道:“你忘了嗎,名章現在下落不明,如果落在有心人手上,這些鬼魂說不定還能逃脫,他們對你可是執著得很,所以……除惡務盡。”
我心裡有一絲恐懼,原來他說的惡,並非指危害世間、煉屍邪法之惡,而是怕還會危害到我。
私情重於大愛,對一個握有神權的神衹來說,會是怎樣的業障?
江起雲微微低頭在我身上嗅了嗅,輕聲問道:“這個巫王是什麼人,你身上帶着他的味道。”
“昨天他救了我,把我從煉屍人的寨子裡帶走……”
“是麼。”江起雲微微湊近了我的耳垂,似乎想要咬上一口。
天穹中那個黑洞中突然飛下來一隻像仙鶴的鳥,這隻大鳥似乎不懼怕火焰,徑直飛往滔天山火之中。
江起雲眯了眯眼,喃喃道:“……多管閒事。”
“那是什麼?”我好奇的問。
他沒有回答,轉頭吩咐青鸞道:“去通知土地陰兵各自歸位,再通知慕雲凡,告訴他小喬在我這裡。”
我來不及問,就被他轉身扯進了一個光暈之中。
這是回我房間的法陣?
我感受着耳畔狂猛的風,置身在一片虛無之中,我身邊似乎在不停的變換景物。
“起雲,那隻鳥是什麼?你爲什麼要走?”
“那是畢方,離火之精,它能吞噬火焰,是紫微老頭派來收拾殘局的。”江起雲簡短的說道。
“那我們……去哪兒?”這裡好像不是通往我的房間啊!
他清冷的看着我,突然露出一個有些邪魅的笑。
笑?他在想什麼?
“去……清淨極樂天。”
》》》
三十三天天外天,九霄雲外有神仙。
一句讓世人夢牽縈繞的偈語。
相傳神仙居住的地方大多是清淨之地,是以自身無量**顯化出的無邊勝景、尊崇仙域。
我不知道別的神仙住在什麼樣的地方,想必是靈山秀水、祥雲繚繞、宮殿恢宏的仙家居處。
江起雲說的清淨極樂天,是他自己的法力顯化,然而……
風格有些難以言喻。
我看到遠處有黑黢黢的如同陰山一般的無邊山巒,然後近處有遍地的曼珠沙華,這都不算什麼,畢竟是他千百年日日所見的景象。
然而,那棟文化街上的三層帶院子的小獨棟,以及我家街口不遠處的湖濱公園是怎麼回事?
跨界混搭麼?
“你……你覺不覺得……裝修風格有些奇怪?”
“無所謂,想到什麼再點化。”他似乎覺得有瓦遮頭就可以了。
“那還缺什麼嗎?”
我真心的問了句,想幫着他一起想想。
他的眼神黯了黯,微微欠身低着頭,眼中的深淵帶着暗涌——
“……你。”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