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他老人家

廣府鋼鐵行大平府分廠剛剛處於典籍階段,在南城城郊十幾甲處圈定土地,現今正在平整地面、修建廠房。

實則太平府分廠比之廣府總廠規模尚要龐大,佔地過兩千畝,全廠包括生鐵廠、肖特爐鍊鋼廠、貝塞麥鋼廠、鋼軌廠、鐵貨廠、熟鐵廠等大廠和機器廠、鑄鐵廠、打鐵廠、鉤釘廠等數個小廠。

機械設備,除廣州製造,也有部分從歐洲進口,現今機械已經陸陸續續抵達廣州。

分廠建設除總廠撥款,又從廣府銀號貸款、加之國庫特別借款,投資共兩百萬銀元。

預計正式投產後生鐵產量可達十萬噸、鋼產量五萬噸、鐵軌兩萬噸左右。

葉昭看過工務部對明年南國經濟各個指標的估計,預計明年,隨着江西、湖南、雲貴等地新煤礦的開採,南國煤產量能超過百萬噸,與英國自然不能比,大概相當於法國六分之一的水平,不過南國用煤,大多用在民生,工業用煤率與歐洲國家比起來很低,是以煤炭開採方面,雖然發展迅猛,但仍然處於一個比較低的水平線上。

鍊鋼方面,南國明年鋼產量有可能突破兩萬噸,當然,這裡指的是符合工業國家標準的工業用鋼,南國工業用鋼,幾乎全部是廣府鋼鐵行與它的幾座分廠生產,大體上相當於法國的二十分之一。

不過這個數據,隨着太平府分廠以及其它籌備中分廠的落成,將會有一個質的飛躍。

棉紡廠發展最爲迅猛,到今年八月份,使用新式機器的南國棉紡廠已經達到一百多家,紡紗機過萬臺蒸汽動力短短几年間,南國已經擁有上千臺從礦山抽水、建築、高爐到小馬力蒸汽紡織機,應用極爲廣泛,總馬力一萬左右與法國作比較的話大概相當於它的十幾分之一水平。

不過現今法國在歐州地位遠不如前,不說英國,甚至很快就會被崛起的普魯士拋得遠遠的,以它爲參照物,也不過聊以自慰,工業基礎從一窮二白到看起來還有了點樣子。

何況現今之歐洲,正處於工業大時代的飛躍以鋼鐵生產爲例,英國現今年產量也不過幾十萬噸,但隨着新式高爐新式技術的出現,其產量馬上就會呈幾何倍數增長。又以盧森堡爲例,現今其生鐵產量百噸左右但到了十年後的七十年代初,年產量高達二十五萬噸,其中半數鍊鋼,這增長幅度幾乎都不能用幾何數字來形容了。

葉昭希望在這頰轟轟烈烈的工業大躍進中,中國人能佔有一席之地,就好似美國現今工業用鋼全部進口,可四十年後其鋼鐵產量已經超越了歐洲的總和。

只是,前路漫漫啊。

坐上馬車,葉昭輕輕嘆口氣,點了顆煙。

在廣府鋼鐵行太平府分廠被記者影像,隨即坐馬車下鄉,太平府知府吳先貴等官員陪同。

其實葉昭也知道,這樣勞師動衆實則根本就看不出什麼,在鄉民眼裡,王爺、皇帝那簡直就是高高在上的神,除了磕頭膜拜,是話都不敢說的,更別說指摘地方的不是闡述自己的想法了。

不過形式還是要走的,攝政王一而再再而三的下鄉關懷民間疾苦,視察農墾、水利、治安等等縣鄉衙門工作,對於南國官員,總會是個清晰的信號。

攝政王下鄉,沿途村鎮一律派米,此次自也不例外,隨行王府報道官房屬官從太平城內米行買了米,一路發放。

葉昭本來對此事極力反對,一來太門面主義;二來所用銀子更是財務部撥出的公款,用國庫的錢買自己的名聲,怎麼都感覺不對路子。

提高民衆生活水平,又豈是小小範圍內派米能解決的,捨本逐末,甚至荒唐。

可各部屬官在此事上卻堅持已見,到現今議政處成立,更在原禮房基礎上搞出了一個章程,詳細闡述了王家出巡時的禮儀禮節,事無鉅細,從護衛到派米等恩賞,都做了嚴格的規定。

葉昭也知道,自己看來不像話的事,但在現今,對於維護自己王權威嚴卻很有必要,可彰顯王室愛民如子、恩加四海。現今維護王權維護國體,實則是凝聚人心的極好辦法。

攝政王與議政處第一次意見相左,最後卻是攝政王妥協。

在太平府逗留了數日,葉昭這才啓程回南京。

申時也就是下午三四點鐘從太平城出發,天擦黑的時候紮營,按照地圖,前方里許,就是東石鎮,是一座挺大的城鎮,在太平府極有名氣。鎮上人口八成以上姓石,太平軍統治期間四散逃亡,鎮上大戶石老爺更攜帶巨資逃到了江西,平遠軍光復蘇皖,石老爺頗有種胡漢三又殺回來的感覺,徵募民團會聚宗族回太平府殺長毛。

東石鎮民團有數百之衆,各種火鏑、火槍有一百多枝,乃是南京政務院巡捕總部登記造冊的正規民團,地處蘇皖沿江,尚未被收繳武器遣散。

雖然距離東石鎮極近,但葉昭卻也下令就地紮營,不然若去鎮上,立時就會雞飛狗跳,何苦叨擾地方?

侍衛、營兵紮營的地方看來本來是一處村落,現在已然荒蕪,殘壁斷框,荒草叢生,髮匪之亂,令蘇皖一地十室九空,雖然現今流民返鄉,南朝更按鄉造冊人數,調配移民,但看來恢復元氣還頗費些時日。

葉昭的帳篷紮在村口土地廟旁,這座土地廟看來以前香火極盛,竟然有院子有神像,只是現今院牆倒塌,院內半人高的荒草,神像更被砸去了半邊腦袋,有火燒過的痕跡,想也是椎倒一切邪神的拜上帝教人乾的。

土地神格低微,葉昭自不必拜它,令人獻上了幾瓶璀頭,燃了香,算是感謝它給自己一處棲身之地。

點顆煙,在廟院裡走了走說道:“回頭要修聳一番。”

隨行屬官鴻驢寺少卿俞曲園躬身道:“此處土地公蒙王爺天恩,乃是萬年香火的福氣。”

葉昭笑了笑沒說話。

雖然只是沿途宿營,葉昭更是睡自己的綠帆布小帳蓬,就是那種簡易的軍用帳篷如果冬日用防風防凍效果頗佳。儘管如此小帳蓬之旁,還是搭起了一座金頂中軍大帳,旗幟獵獵而響。

葉昭出遊時,這議事大帳基本就是擺設,可侍衛、營兵卻樂此不彼的每次都要搭建,這座帳篷就專門需要幾輛馬車運載。

不過今日,年難得用上了它馬兵哨探回報,東石鎮有兩支武裝對峙的跡象,立時,營兵們可就沸騰起來,吆喝聲、號令聲不絕篝火盡襲,一排排步龘槍兵灑了出去,很快泣小村畢,就被警戒的鐵桶一般。

Wωω ⊕Tтkǎ n ⊕℃o 葉昭坐在大帳中頗有些無奈,帳內燃了煤油燈,外面數十名侍衛捧着黑布圍起享受着這高高無上的權勢,葉昭有時候真怕自己會迷失會忘了身爲一個現代人的道德觀、價值觀。

不多時,鄭狗子大步走進來,單膝跪倒稟告,第二路馬兵返回,已經打探清楚,卻是廣州永定行與東石鎮鄉伸石耀仁發生了矛盾,永定行請了鼎祥貿易行的商團助陣,雙方武裝在東石鎮口對峙,大有一觸即發之勢。本地縣令焦恩澤正在調停。

葉昭微微蹙眉,道:“喊焦恩澤來。”鄭狗子忙領令而去。

說起來一來現今消息極爲閉塞,二來攝政王來去太平府均爲絕密,免得泄露行蹤,等攝政王返回南京,數日後《寧報》等新聞紙纔會報道此事。

若不是這般,誰那麼大膽子敢在攝政王來往可能經過的路途上搞武裝摩擦?那是真正壽星公上吊了。

半個時辰後,縣官被帶到,撅着屁股跪在地上只是磕頭,嚇得身子瑟瑟發抖,話都說不出來。

“到底怎麼回事?”葉昭皺起了眉頭。

焦縣令結結巴巴的,額頭嗖嗖冒汗,可真是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

葉昭無奈的轉頭對俞曲園努努嘴,說道:“帶下去,你問問他。”

俞曲園領命,領着焦縣令出去沒多久,回來奏報,原來是東石鎮民團綁了永定行的工人,原委卻不清楚,只知道雙方昨日發生了衝突,有幾人受了傷,現今焦恩澤來調解,卻全不管用。

葉昭微微點了點頭,說道:“此事再尋幾個當事人問問。”

俞曲園道:“聽聞永定行被綁的工人裡,有一位工人的妹妹乃是南京府的女巡捕官,現今也趕來了,見識話理,她定能分說清楚,王爺可召來一問。”

葉昭微微一怔,女巡捕官?莫不是朱絲絲?走了,前些日子去太平府前,朱思忠說要來太平府開工,他又是永定行的工頭,莫不是被綁了?

問道:“女巡捕官?可是姓朱?”

俞的園道:“好像是。”心下微覺詫異。

葉昭點點頭,說:“我知道她。”心裡可就翻江倒海了,這事兒自己可不能不管,但若管了,不見朱絲絲之面,以前也就罷了,今日又這般,偷偷摸摸管了這事,繼續瞞着她,這可委實不成話。

可本來自己身份還準備尋一個好時機跟她講的,真是計劃趕不上變化。

沉吟了一會兒,葉昭對帳下肅立的鄭狗子道:“狗子,你去把那女巡捕官,就是絲絲姑娘帶到我帳蓬裡去,再把永定行管事給我召來。”

其實有朱絲絲在,本都不用再問旁人,朱絲絲定然會一碗水端平來講這事兒。

聽了葉昭的話鄭澤武忙躬身應是,剛剛去提焦縣令的時候就見到了那女捕頭,漂亮的天仙似的人。

鄭澤武走出帳蓬,沒兩步,俞曲園追了出來,喊他。

鄭澤武停下脾步,俞曲園追上來,笑道:“軍門,對絲絲姑娘可要加倍客氣些,說不定今晚之後,絲絲姑娘可就留在王爺身邊了。”

鄭澤武人粗豪,可不笨,早就想到了這層,不然王爺幹嘛叫自己帶她去寢室?

俞曲園又道:“不過軍門,你要耐心開解絲絲姑娘,不要敗了王爺的興致巡捕女官,肯定有些小脾氣說不定又有自由戀愛那一套,要在王爺面前使起性子來,那可不妥。”

說着俞曲園就笑:“王爺天縱雄主能看上她那是她的福氣,想是以前見過她檔案的照片,人嘛,倒真是英氣勃勃,不怨王爺念念不忘。今日機緣巧合,英雄救美,也算成就一段佳話。”說着捋髯微笑不止。

在鄭澤武和俞曲園眼裡那自然是不會有霸佔一說的,既然是未成婚的姑娘,王爺看中了臨幸,乃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更是這女子的福分。

不過俞曲園剛剛也見到了朱絲絲憑直覺知道這姑娘或許不會乖乖就範,這才追出來叮囑鄭澤武這個粗人。

鄭澤武連連點頭,大步而去。

朱絲絲心急如焚,哥哥被綁票生死未知,她雖然是南京府巡捕局副局座,卻使不上半分力。

她早上纔得到信剛剛趕來沒多久。永定行僱傭的商團和民團昨日已經交了火,現在商團借住在距離東石鎮極近的村莊裡焦縣令兩頭奔波調解,民團卻根本沒有和解的意思,更不派人來談數。

就在百愁莫展之際,村裡又來了幾名官員和巡防兵,官員都穿的便服,和她也照了面,最後把焦縣令帶走了,也不知道帶去了哪裡。

眼見明月當空,怕已經兩更時分,商團團勇,警戒的警戒,去安睡的安睡,聽聞已經在商議明日強攻東石鎮了,朱絲絲更急,民團被逼急了,可不知道會不會傷害哥哥。

可這事兒,在太平府境內,她真的是一點辦法也無。

正在村口急得踱步的時候,夜色中,幾人拎着燈籠靠近,警戒的團勇見是平遠軍服,自然撤了槍。

一名絡腮鬍大漢見到朱絲絲,就快步走過來,笑着拱拱手,說道:“是朱姑娘嗎?”

朱絲絲微怔,點點頭,那大漢就掏出證件,朱絲絲一呆,卻是蘇皖巡防總兵官鄭澤武,雖然和她不是一個系統,那也算上官了,朱絲絲急忙敬了個禮。

大漢噓了一聲,又壓低聲音道:“王爺召見,你跟我來。”

朱絲絲一呆,說:“王爺?”

大漢點頭,做了個請的手勢,當先便走,朱絲絲疑慮萬千,跟着他向村外走,問道:“是攝政王他老人家嗎?”

大漢微微點頭。

朱絲絲更奇:“他老人家爲什麼見我?是我哥哥的事兒?”

大漢就神秘一笑,猙獰的臉,溫和的笑,說不出的滑稽,說道:“這事兒您就別急了,王爺在,自能妥善處理。”

朱絲絲還待再問,已經到了村口,前方有一輛馬車,又有人牽了馬等候,大漢翻身上馬,說道:“朱姑娘請上車,到了再跟您說。”又派人,去傳永定行管事。

朱絲絲心說走了,王爺定是想詢問糾紛原委,心下立時輕鬆,有他老人家,自是什麼問題都迎刃而解。

馬蹄聲撻撻,不大工夫,就到了地兒,朱絲絲下車,才見到這是座殘破的土地廟,月光下荒涼無比,土地廟旁有一座綠色小帳蓬,再十幾步外,就是一座巍峨金頂大帳,想來是王爺議事也用。

一排排的步龘槍兵隱藏在黑暗中,偶爾可見到刺刀的閃亮。

朱絲絲就準備跟大漢去金頂帳,心裡,多少有些激動,攝政王,乃是南國人的希望,代表着光明、未來,有他老人家的旗幟,平遠軍戰無不勝,草民安居樂業,南國欣欣向榮,在朱絲絲眼裡,王爺就如慈父一般,帶領南國子民邁向光明的未來。

能見到他老人家一面,實在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

誰知道那大漢卻引她到了綠色小帳蓬旁,伸手道:“朱姑娘,您帶了槍吧。”

朱絲絲恍然,忙從槍套裡掏出左輪槍遞上去,這時兩名女侍衛就來搜身,大漢則轉過了頭。

女侍衛仔細搜查過,就退到了一旁,站在帳篷左右。

大漢這才踱步過來,指了指帳篷,笑道:“朱姑娘,請進去等吧。”有女侍衛挑起了帳簾,隱隱可見裡面空間狹小,好像除了一張桌芋就是挺大的矮牀。

朱絲絲一呆,問道:“進這裡等?”

大漢笑道:“是啊,朱姑娘,恭喜您了。”對旁邊女侍衛官使了個眼色,他就向大帳走去,很多話,他這個大男人自不好說。

女侍衛官微笑對朱絲絲道:“朱姑娘,您真是好福分,王爺見過您的照片後,對您念念不忘,今日卻是緣分到了,想是月老安排姑娘和王爺相會,成就這段奇緣,姑娘,您一會兒見到王爺,知道怎麼稱呼怎麼行禮麼?”

女侍衛官的話就伽睛天霹靂,直炸得朱絲絲腦袋一片空白,那女侍衛官接下來說什麼她全沒聽到。

女侍衛官見她呆呆傻傻的樣子,就抿嘴一笑,引她進了帳蓬,退出去,慢慢挑下了帳簾。

好一會兒朱絲絲纔回過神,王爺他老人家,怎麼會?怎麼會是這樣的人,看過照片就要霸佔自己?簡直,簡直荒淫無道。

心目中崇拜的婁父形象咔嚓一聲碎裂,朱絲絲有些心疼,有些難受,更有些迷茫,就好似,突然沒了信仰,心裡空落落的,全不知在想些什麼。

帳蓬內點着煤油燈,一張精巧華美的小木桌,旁邊那矮牀實則是厚厚的牀墊,鋪了錦緞,黃燦燦耀人眼目。

是貴妃牀墊?朱絲絲怔了下,倒是和色狼一般,都喜歡睡貴妃牀。想到色狼,朱絲絲突然眼眶就紅了,心裡難受的厲害,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裡,他可知道,只怕以後,再見不到朱絲絲了?

抹着眼淚,朱絲絲漸漸的,又冷靜下來,在官場上見了很多事,很多時候,那些屬下做得事未必是上司授意,只是他們胡亂揣測而已。或許,或許今日也是如此吧?攝政王那般英明,怎麼會無緣無故就因爲見了自己照片就要強佔自己?

走了,一定是下面的人會錯了意。

朱絲絲心漸漸安定,不管攝政王本意若何,一會兒只需自己據實稟奏,只說自己有了心上人,想來以攝政王之氣度,也不會硬來,再實在不行,就稟明自己已非處子身,已經許了人。

朱絲絲剛剛打定主意,就聽外面腳步聲響,有女侍衛輕咳,低聲道:“王爺到了。”

腳步聲漸近,接着門簾一動,朱絲絲急忙單膝跪倒,說道:“南京府巡捕局朱絲絲參見王爺!”眼角,瞥到一抹黃色軟靴,盤龍繡鳳。

葉昭見到朱絲絲跪下,嚇了一跳,忙走上來拉她,說:“你看看……”本想說你看看我是誰,誰知道手剛剛接觸朱絲絲小手,就覺劇痛傳來,接着腳下一痛,踉蹌幾步,額頭就撞在桌上,他力氣雖大,卻哪裡抵得住擒拿格鬥的招式?

朱絲絲完全是下意識反應,眼見攝政王進了帳蓬卻不是召自己去大帳議事,心裡就是一沉,難道那些侍官說的沒錯?他真想霸佔我?

跪下見禮正想馬上請罪稟明自己有了意中人,誰知道這人,就伸手來拉自己的手,被陌生男子甫一碰到,她身子就是一震,下意識就一翻腕扭住來者胳膊,借勢扔了出去。

眼見王爺蹌踉,臉好像撞到了桌子。

朱絲絲大驚,知道這禍闖大了,拔腿欲跑,心裡轉過了千百個念頭,只怕這一走,自己一家,甚至色狼一家,都要掉腦袋,南朝雖無株連之罪,可傷了攝政王非比旁人。

猶豫之間,卻聽身後有人氣道:“第二次了啊,你個丫頭片子打我打上癮了是吧?”聲音極低,想來是不欲被外面聽到。

熟悉無比的聲音,朱絲絲一呆,轉頭,卻見“王爺”扶着桌子慢慢站定,滿臉鬱結,可那張俊雅清秀的臉龐,是,是色狼?!

“你怎麼在這裡?”朱絲絲詫異的腦袋都失去了思索的能力。

葉昭瞪了她一眼:“我不在這裡在哪裡?”

看着葉昭錦繡黃袍,團團貴氣中那俊雅清逸,真個是散發着無盡的耀眼光芒,好像,他本就該是這身裝扮,與生俱來。

朱絲絲混沌的思緒漸漸清晰起來,只是,怎麼都不敢相信,這不着調的傢伙一轉身就成了攝政王,成了自己心目中慈父般的精神領袖。

葉昭其實現在是蠻開心的,爲了自己她攝政王都敢打,這份情義真是不必說了。不過瞞了她好久,現在開了盅,自然要先發制人,自己先站住理兒。

一瘸一拐的走到牀墊旁坐下,蹙眉揉足踝,說:“過來幫我揉揉,疼死了。”

朱絲絲下意識走上兩步,突然又停下腳步,慢慢的,慢慢的退後,頭腦一陣陣眩暈,甚至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

葉昭見她臉色蒼白的模樣,呆了下,忙起身,走上來輕輕擁住她,柔聲道:“對不起,瞞了你好久,可我是真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說,咱倆開始的時候不熟,我自然不能跟你說我的身份,後來熟了,我又不知道從何說起,你別生氣,好不好?”

色狼的懷抱還是那麼溫暖,朱絲絲不知道怎麼,心裡難受的厲害,鼻子一酸,眼淚淌下。

“不哭不哭。”葉昭柔聲哄着她,親吻她柔嫩的臉頰。

朱絲絲抹着淚,突然就用力推葉昭,葉昭緊緊抱住,她又哪裡掙得開?

“放開我!”朱絲絲奮力扭着身子。

葉昭就呵呵傻笑,說:“你是孫悟空,我就是如來佛,就算你現在跑了,沒兩天,我就派人把你抓回來,王妃都跑了,我這王爺還幹個什麼勁兒?”

聽着還是這麼熟悉不着調的腔調,只是現在口氣更大了,因爲自己知道他身份了,不必遮着瞞着了。你你與死我了!……朱絲絲與得直跺腳,怎麼心中的慈欠是這個德行?可,轉瞬,又撲哧一笑,可,可真是開心死了,原來,原來他,他是攝政王,是千千萬萬人崇拜的英雄,是南國億萬子民的守護神。

“不生氣不生氣。”葉昭輕輕親吻她的秀髮。

享受着被呵護的感覺,朱絲絲突然鼻子又一酸,說:“你知不知道,我剛剛以爲再見不到你了。”

葉昭輕輕點頭,只是擁緊她。

“你,你真的是攝政王?”朱絲絲看着葉昭,猶如做夢一般。

葉昭笑道:“雖然不像,卻是貨真價實。不過話說回來,你也不大像王妃吧?哪有這麼愣頭愣腦的王妃?所以說,咱倆天生一對兒!”

朱絲絲白了葉昭一眼,心裡卻甜滋滋的,突然又一驚,說:“我哥哥……”

葉昭笑道:“放心吧,我叫人去辦了。”

事情已經打聽明白了,是永定行接了鄰縣李姓鄉伸的生意,準備幫其起一座小洋樓,誰知道卻激怒了東石鎮石老爺,原來李姓鄉伸與他有錢債瓜葛,一直欠錢不還,現今卻有錢起洋樓,他又怎能不惱?

而李家有鄰縣民團庇佑,加之鄰縣更駐有巡防營,石老爺一直奈何不得他,現今就有了主意。

永定行的工人還未進鄰縣,就被石老爺遣鄉團給綁了,更要那準備蓋洋樓的李姓鄉伸拿銀子來贖人,李鄉伸滑頭,撒手不管,很快這件事就成了永定行和石老爺的糾紛,永定行在廣州有名氣,可石老爺是地頭蛇,更有上百條槍,又哪裡將其放在眼裡?拒不放人,放話出去,不管誰拿銀子,這銀子都要擺在他跟前才作數。

永定行請來剛剛護送貨物來南京的鼎祥行商團幫忙,昨日雙方衝突了一次,傷了幾個人,石老爺就更不肯放人了,一定要永定行出湯藥錢,就算焦縣令跑來調解,他都半分面子不給。

剛剛葉昭已經吩咐俞曲園親自去處理此事,要石耀仁先放了工人,其它料紛可請南京府仲裁委員會調解,若不服,由按察司判決,總之走正常程序,而石耀仁非法禁錮工人,自也有律法懲戒。

“哦……”朱友絲放了心,說道:“他會放人吧?”問完心中一曬,可真是多此一問。

“你,你怎麼又去當巡捕又上學的?”朱絲絲心裡千百個疑問。

葉昭道:“這說來話就長了,以後有時間,我好好跟你說說。”

朱絲絲輕領粉腮,又問道:“那花姬和莎娃都知道自己的身份麼?”

葉昭笑道:“當然知道了,怎麼這麼問?”隨即省起,笑道:“放心吧,你該怎麼着還怎麼着,就算成親了,也繼續做你的巡捕,你的事兒我叫他們保密,剛剛已經跟他們說了。”

朱絲絲這才鬆口氣,心下更是甜蜜,他果然什麼都想到了,也讓着自己。

葉昭又道:“說起來,莎娃過些日子該回來了,和咱們住一起,你看……”

朱絲絲俏臉一紅,輕輕點了點頭。

葉昭見她嬌羞模樣,心下大動,眼見在南京又要美滋滋過起有妻有妾的小日子,自然暢快,苦日子總算熬過了頭。這也挺好,暫時只有莎娃一人,先令絲絲適應適應,不然突然進了王府大家庭,怕她會無所適從。

帳蓬外,響起鄭澤武的聲音,“王爺,朱大哥他們救出來了,都平安,沒被虐待,人在白水村。”

“走,去看看你大哥。”葉昭牽起了朱絲絲的手。

朱絲絲猶豫了一下,說:“我自己去,好不好?”她暫時不打算告訴父母和哥嫂葉昭的身份,免得他們傳揚出去,那她可就沒辦法在巡捕房當差了。

葉昭笑道:“行,我送你出去。”

葉昭和朱絲絲出了帳篷,燈籠火光下……排排甲冑森嚴的侍衛肅立,鄭澤武和俞曲園訕訕來給朱絲絲賠罪,朱絲絲忙連聲說不妨事。

坐上馬車,一隊刺刀閃亮的步龘槍兵跟着馬車小跑,朱絲絲兀自覺得腦子轉不開來,輕輕挑開窗簾看去,火光中,那個高高在上好似站在九霄雲巔中的男人。

兩旁,樹木、房屋後,到處都是一排排的士卒,寂靜無聲的隱藏在黑暗中,密密麻麻的,數都數不清,他們,都是可以爲這個男人拋頭顱灑熱血的勇士。

自己毫無辦法之局,只要他輕輕一句話,莫說放人,石家民團數百人都會頃刻被打成血篩子,任何敵對的人,在他眼裡跟螞蟻有區別麼?

這樣的一個男人,自己竟然以爲他是色狼,以爲他不着調,是無所事事的敗家子,朱絲絲啊朱絲絲,你這眼睛可真是瞎了。

可是,想想他那些不着四六的事兒,朱絲絲又忍不住抿嘴輕笑,買龘春宮,**院,看來都是誤會了,可他在自己面前這般丟人,可不知道多鬱悶呢。

想着一串串的事,朱絲絲漸漸的入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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