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反擊

於一八八五年興建完成的巴黎紅磨房,一直就是享樂者的天堂。俗麗、頹廢、墮落,絢爛的風華折射出世間所有的聲色犬馬權勢慾望。可奇怪的是,這地方几乎是所有人,無論男人女人心中的天堂。

如今法國真正的紅磨房已經改建爲讓市民們重溫古老美夢的歌劇院,昔日的風光不在。而上海也有一座“紅磨房”。這是一家裝飾得別出心裁,完全模仿法國巴黎紅磨房的高級會所。來這裡的人非富貴這麼簡單,金錢在這裡只是僅次與美色最普通的物件。這裡實行的鑽石會員制度讓很多千萬富翁都望洋興嘆。因爲能來這裡,所需要的不是金錢。而是一張由某位大人物親筆簽名的小小的鑽石卡。其原因非常簡單。因爲這裡根本就是這位大人物蓄養家奴打手,並供他們宣泄多餘精力的養殖場。這樣的手筆,放眼全球,能做到的也寥寥無幾。

而這位大人物到底是誰,事到如今恐怕已經不用我們多說了。

入夜。晚九點。

“紅磨房”,本該是點燃今晚第一輪豔火的豔舞秀正以異常尷尬的形式,過早結束在女歌手的一聲驚叫中。

“啊!”短促的厲叫驚破會所內奢靡的氣氛。美倫美幻燈光曖昧的大舞臺上,豔裝的女歌手,只來得及高叫一聲就像受驚的孔雀一樣,弓起身體蜷縮進角落。

“不知道這樣做會不會太過份了。”迴應女歌手驚聲尖叫的,只不過是一名年輕男子,溫和中略帶歉意是語聲。

“混蛋!是哪個這麼不長眼睛。”短暫的,一瞬間的全場死寂後。會所內的保安,幾名黑西裝男人怒吼着衝過來。

“FUCK!他媽的,湯普森。是誰讓這不長眼的混蛋進來的。”略顯生硬的中文發音,還有黑西裝保安人員彪悍的截然不同與亞洲人種的體型。更有會所中,在這一刻都停止享樂的外國籍客人們,無一不顯示着,這間高檔會所的來歷背景。

相比普通聲色場所這裡的確太古怪了。客人們沒有因被打斷好事而顯示出該有的驚慌憤怒,又或者是恐懼等等情緒。這裡的人,無論保安還是客人都顯示出異乎尋常的冷靜,甚至,其中幾位看向鬧事年輕男子的目光還帶着一絲血光。

“還真是的。這裡的走狗果然和他們的主人一樣,都是不折不扣的瘋子。”淡漠的調侃着,正站在舞臺中央的鬧事男子。絲毫不管如狼似虎正向他撲來的兇狠打手們,只不過,在拳頭即將碰到身體的瞬間,輕輕巧巧的向後滑動了一步。

會所頂部與四壁的幻光燈早在歌舞秀被打斷的那一刻停止就閃爍,此刻寬大華麗的會所只籠罩在昏黃的熒光燈下。暗沉的燈光中,銀白色的光華一閃,冷冽得像寒夜裡的冰晶。幾點銀光輕飄飄浮動在空氣中,忽然,“砰砰砰”連聲重物倒地的悶響,前一刻還狼虎一樣向目標發出致命重拳攻擊的打手們,像被拔了電池的機械,四散着委頓在地,成了不折不扣的一堆垃圾。

“哦,真是不好意思。太久沒有練習過了。把握不好力度。”始作俑者,那幾點白光的發射者,我們的小五同志的確確是真的覺得不好意思。看着手中剩下的兩把飛刀。靠!其實,剛纔兩刀就可以解決的,他居然多用一把,失敗啊!

“狄將大人,小心!”人羣中傳來一聲高呼。

一隻纖細的踩着紅色高跟鞋的腳,鞋尖和鞋跟閃着冷硬的金屬光芒,呼的一聲直扎向小五的背心。

“太過分了。你居然玩偷襲!”彎身讓過背後的偷襲,小五轉過身。剛纔嚇得鵪鶉一樣的女歌手,此刻濃裝的臉孔上正閃現着冷酷的微笑。

“小帥哥,不要這麼小氣嘛,只不過是活躍下氣氛。”話說得好聽,女歌手腳下的招數卻絲毫不含糊。真不知道她踩那麼高的鞋怎麼起得了飛腿。

“笨蛋!”低低咒罵了一聲。手中應付着這女人的殺着,小五有點慶幸來之前流風提醒多帶點人手。其實依照小五的個性,最開始是想自己來攪和一通的。他身處最顯眼的舞臺高地,這女人又纏得緊,飛刀一時還真無法出手。怒!不出手就不出手,正好練練下拳腳工夫,免得荒廢了。

看準時機,在讓過又一腳殺招後,小五縱身上前,肩膀格格兩聲脆響,一記重拳毫不留情的砸向女人的腰部。可不要說打女人,這樣的招招殺招,式式奪命的女人根本就稱不上女人。一聲慘呼,伴隨內臟被擊碎血沫出的聲音。裝死的真死了。

“狄將大人,你沒事吧?”剛纔出聲示警的天規屬下打倒兩個黑西裝男子,終於來到小五身邊。

“恩。沒事。你現在去通知外面的人都進來吧。今天我要這裡所有的人都不能活着出去。”冷冷的下了命令,小五帶來的四名得力屬下已經將會所內的打手們全部解決。現在場中,橫七豎八都是倒地的人。還有四面客座中,冷眼旁觀的客人們。而這些傢伙纔是今天晚上的重頭戲。

“幹得不錯啊。年輕人。”放下酒杯,一名三十左右的棕發男子,徑直向小五走來。

“好說,好說。”話音落,拳腳齊飛。小五剛纔就在注意這傢伙了。中年男子的灰色甲克上衣口袋中,一張卡片露出半截。鍍金的卡片,一角處鑲嵌着五顆顯眼的鑽石。不錯嘛,是這裡面最高級別的五鑽會員。也就是托馬斯手下,路西法軍團中的中等軍官。來之前的資料中顯示,上海這座“紅磨房”中,享有這種級別的只有一位。也就是說,今天來掃場子,只有幹掉眼前的這個傢伙,就大功告成了。

重拳,側踢,橫肘,回撞。中年男子的反應靈活,身體柔韌度和他粗礦的外表完全成反比。“媽的!”一開始就處在劣勢的小五,在硬接了對方几記重拳後手臂有些發麻。打鬥中,眼睛的餘光掃向場中。狄將的部衆,十餘名殺手已經從會所正門涌入。恰巧截住想來揀便宜的別的客人們。

“居然真當老子是便宜來揀啊,混蛋!”忍不住咒罵一句。小五側頭閃過對方的拳頭,猱身進前,右腿貼地橫掃出去。對方似料不到剛纔還處於捱打狀態的人,竟然可以擊出這樣迅速的一擊。身型有些狼狽的跳開閃避,可惜還沒有等他落地,背心就捱了小五算計好的一拳。沉重的拳頭砸得中年男子兩耳轟鳴。似乎聽到有人在耳邊幸災樂禍的說了句:“不陪你玩了,白癡!”

他還沒有完全反應過來,砰的一聲。剛纔背後的重擊餘力已經將他整個人壓在寶藍色的絨毛地毯上。不痛,真的一點都不痛。中年男子反射性的想翻身起來,卻驚訝的發現身下的地毯被映成紫色。而他的咽喉上正赫然擦着一把小刀。似乎記得剛纔隨着那句“不陪你玩了,白癡!”,自己眼前曾閃過一抹銀光。

“呼!打完收工。”蹲下身,小五靈巧得伸出兩根手指,將中年男子上衣口袋中的那張五鑽會員抽了出來。隨意看了兩眼,再隨手一拋,“真是無聊的主人,無聊的走狗。”

會所中的混亂還在繼續,狄部後置的人手正在清理戰場。誰讓他們英勇的狄將大人說過“今天晚上我不希望有人活着走出這裡”。

“喂,流風,我是小五。我這邊搞定了,你那情況怎麼樣?”

點了根菸,小五悠閒的晃盪在上海的夜幕下。而電話那頭很明顯傳來一陣陣乒乒乓乓重物倒地,與夾雜慘呼**的聲響。

“哦,差不多了。真是的太久沒運動連骨頭都快散了。”流風這小子的聲音還是這麼懶洋洋的,緊接着電話那頭傳來一陣尖銳的慘叫,“靠,都說了,不要死在我的褲子上。哦,我這邊很快就完,你約下阿澈等下我們消夜。”啪的一聲小五對面的傢伙收了線。

約?怎麼約啊。阿澈還在公海的由某位大人物名義註冊的賭船上呢!

撇開上海這邊流風、小五、明澈幾人攪合的風波不提。日本那邊又是另一番景緻了。

日本東京銀座。影武者高層總部內。

幽雅的茶室中,彌散着清沏好的馥郁茶香。典型日式風格的紙拉門隔絕出一片悠然的空間。低矮的小几旁,兩隻坐墊上端坐着正同樣悠然的品着香茶的兩位。

文靜換下了習慣穿着的黑色便服,此刻一件素淨的和服包裹着她苗條的身體。手中緩慢而認真的正進行着日本茶道的最後一道工序,將烹好的茶湯倒進茶盅中,再推到對面中年男子的身前。

木鷹黎接過茶盅,淺嘗一口,讚道:“丫頭,你還真有一手啊。味道剛剛好,茶葉的清雅之氣不濃不淡。”

“木叔忘記了。小時候,茶道也是我們必修的一課啊。”文靜垂下眼簾,看着手中的木製的茶盅慢聲道,“木叔,你說我們這樣做會不會有些不妥?”

“不會。”放下茶盅,木鷹黎認真的說,“那天無雙就已經明確暗示過。其實,我們這次來日本真正要做的不僅僅是加大反擊力度,而是挑釁!”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只是有點擔心,我們這麼做會不會玩過火,而對他們那邊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哈哈。丫頭,我看你是關心則亂啊。其實,托馬斯的打擊重點無論是經濟界還是暗黑界,都在大陸。我們這邊鬧得兇只會分散對方的注意力,對南市也只有好處。如果你擔心,對方會被惹毛,那就更不必在考慮範圍內了。因爲現在的狀況是,對方越早被惹毛,越早自亂陣腳,我們就越有機會趁虛而入。兵法說的‘攻心爲上’也就是這意思了。”

文靜沉默片刻,點了點頭,“我明白了,木叔。我們來日本這十幾天,單單日本這邊的局面可以說完全控制住。不僅是反擊打得漂亮,就連托馬斯潛伏在日本的路西法軍團分支也讓我們消滅掉不少。對方就算不在乎這點損失,估計心理上也會難以接受,特別當對方是托馬斯這樣的人。”

“不錯!”將茶盅中的香茶一飲而盡,木鷹黎道,“丫頭,今天晚上我們也不能閒着啊。日本區域最麻煩的地方還剩下兩個了。”

“知道了。木叔。小伊株社和光村會館。”

“這兩個組織算得上日本最老的,初衷爲傳承大合民族文化的民間組織。日本江戶年代創社,其最早期的首領甚至受到過天皇最高的嘉獎,當然只是對民間組織而言。‘小伊’和‘光村’的姓氏就是天皇賜予的嘉獎之一。要知道,早期的日本,賤民們是沒有資格冠以片假名的姓氏。除卻貴族血統者天生有資格使用,或許是他們自己杜撰的片假名姓氏。杜撰的方法異常簡單和荒誕。那些只能用平假名姓氏視人的賤民,只有受到天皇,將軍,大名等的恩賜纔可以獲得這一殊榮。”木鷹黎訕然一笑,喝了口茶道,“這一不小心話題就扯遠了。依稀記得年少時候,初到日本時的光景。其實我真正想說的是,小伊株社和光村會館,唯一特別的就是,他們所研究和沿襲的是日本刀法流派。丫頭,上一次沒能和天規殺手榜前第二的北野•政一較高下,你到現在都有些不甘心吧?”

放下手中空了的木茶盅,在文靜又爲他續上一杯後,木鷹黎笑得有些像狐狸。

“木叔。作爲一位武者我雖然還沒有達到癡的境界,但是有機會碰到能一較高下的對手還是很令人欣慰的事情。更何況,誰叫他們跟不該聯繫的人有着聯絡。”

文靜一慣的一本正經的語氣,但也對木鷹黎的疑問做出了肯定的答覆。

而這場私人場所的私人談話發生後的六個小時後。日本國流傳至今的兩家古老會社就遭遇了它們自創會以來的滅頂之災。

次日的報紙頭條顯目大標題下,有小伊和歌株社和光村會館負責人引咎辭職並關閉會所的聲明。至於原因,兩位負責人誰都不願意透露半個字。只不過事後,日本國內流傳着一些謠傳或許可以供人們猜測出這段隱晦的變故。

據某家無名小報社,狗崽隊記者傳聞,當日他們接到小道消息,趁冒險潛入其中一家會所,親眼目睹神秘黑衣女子出現。而說到這裡無論聽者再怎麼樣的追問,被問到的狗崽記者都不肯透露半句。只是重複的說:“這實在是太可怕了。太可怕了。這樣的速度,更本不是人可以做到的。”而這家會社的負責人據說當時也曾出盡全力反抗過,甚至在之前接到正式挑戰書時,也有過作爲武者的期待與嚮往。

謠傳畢竟就是謠傳,事實如何連當時人都不願意提起。那天木鷹黎和文靜各自完成最後目標後,在影武者的總部,木鷹黎因爲不滿本次的目標而詢問過文靜的遭遇,文靜的回答很簡單:“這世上言過其實的人實在太多。而且大多數的人都活在‘無奈’二字之下。”

同一時間,在南市和日本暗黑界反擊戰打得火熱的同時,刺客軍團的總部內。KEN正隨手翻閱着下屬呈上的近期暗殺計劃表。

“KEN少爺,近期來刺客軍團受僱的暗殺計劃,已經整理成冊。”

KEN正式進駐刺客軍團,到今天剛剛好是第二十天。二十天內,刺客軍團的生意明顯比過去的二十年都還要多。這話有誇張的成分,但是誇張得絕對不嚴重。

當年,任遙軒就對刺客軍團這般胃口越來越大的殺手們提出過斷言。就像是對待紈絝子弟那樣,又或者是像對待自己養的狗那樣,它要什麼就給它什麼,等到它的胃口大了,再撤走所有的供養,那麼它的下場就只有一個,就是活活被餓死。KEN這二十多天來,其實只是做了兩件事情,將刺客軍團整頓一番,整頓之後再停頓了所有刺客軍團的業務,將矛頭完全指向托馬斯路西法軍團中的中上級殺手們。

整頓的具體做法非常簡單,胃口已經被供養得十分刁鑽的刺客們,在KEN下令停止供給的第七天就集體繳械投降,不僅僅如此,這次整頓剔除了刺客軍團內幾乎的一切弊病。人就是這麼奇怪的動物,堅強的時候可以比什麼都堅強,軟弱的時候,擡擡手就可以捏死。體驗過口糧供給斷絕痛苦後的刺客們,戒除了一切驕縱眼高手低等毛病。現在他們的只是KEN手下最忠心的走狗。爲了主人賞下的肉骨頭,讓它們咬誰就咬誰。

二十天的戰報,碩果累累,看到刺殺成功名單的時候,KEN自己都忍不住對自己手下這般刺客們刮目相看。看來這次回去真必須和BOSS彙報下,供應給他們最尖端的暗殺武器,還真他媽的是物有所值!

法國,以浪漫奢侈著稱的國家。法國人,以浪漫瘋狂聞名的特殊人種。法國,這個美麗富饒到令人疑惑是否受到上帝特殊眷顧的國度內,又以法國南部的陽光海岸,和法國南部日照滋養下孕育出的葡萄酒而更爲突出。而南部,在阿爾貝斯山脈與其國界線重疊的高原地區,自中世紀始就盤踞了一座氣勢恢弘的古城堡。

似乎城堡是中世紀的一個象徵一般,無論歐洲各國都有着這樣象徵聳立着。唯一共同點就是,城堡的主人永遠都只有那些流着歐洲高貴血統的人才能擁有。就像是這一座,它的主人是法蘭西民族最悠久血統最高貴的萊恩特家族。在久遠的騎士與劍的年代,萊恩特家族就憑藉其勇武謀略,經營着君王封賜的法國南部高原地區,維繫着法國南部接壤地區的國家間的和平。世襲公爵的榮譽是波旁王朝授予萊恩特家族,在全國境內爲數不多最高榮譽。戴這頂象徵君**任仰仗,已經財富權利的桂冠,萊恩特家族的尊榮延續了數百年。即使到了今時今日,萊恩特家族在法國,甚至在歐洲依舊擁有舉足輕重的地位,和通天徹地的能力。幾百年的歲月中,這棵蒼天大樹巋然不動,其根系早已在不知不覺間擴展到歐洲,乃至世界各地。這個古老家族的勢力到如今,沒有一位權威專家可以對其進行準確的預測,信奉低調的家族祖訓讓他們長期隱匿,只有家族中幾位人員充當整個家族外交者的角色。而就是這幾位在家族中地位中下層的人士,其實力就足已影響各自所在領域的幻變沉浮。

七月,南部高原的天空湛藍而高遠。和煦的山風輕撫過高原上的一草一木。古老的巨型城堡坐落在山林中。蒼翠掩映下,城堡鐵灰色的外牆,寬廣湍急的護城河,高聳的堞雉塔樓,以及城堡四周壓角的蹲獸,無一不在顯示城堡主人的赫赫身份。

“我親愛的侄子,一別數日。除卻想念外,我也一直在思索着,你這麼久以來到底做了些什麼有意義的事情沒有。要知道,荒廢時日可不是一個貴族該做的事情。”

頭髮花白精神矍鑠的老人,正滿臉笑容的表示他的關懷,如果忽略老人鷹鷲般犀利眼眸中那抹陰沉的話,他這番言辭倒的確稱得上是位對小輩殷殷關切的長者。

對於老索羅斯的到來,托馬斯根本連敷衍都提不起興趣,此刻的梟雄正沉浸在自己煩躁的情緒中。不錯,的確是煩躁中隱藏着驚喜的古怪情緒。經濟戰初戰得力的消息並沒有給托馬斯帶來多少歡愉,宇文無雙猜測的一點不錯。對於他,蒼白的數字化勝利實在已經乏味無聊到激不起他絲毫的注意。而隨後傳來暗黑界連連遭遇的打擊挫敗,卻讓托馬斯平靜無波的內心世界激起千層巨浪。

“最近我已經在開始回憶少年時代了,不知道這是不是衰老之前的預兆。好象從那時候起,自己就已經在開始頻繁的更換殺手訓練師……”沒有太在意自己叔叔的旁擊側敲,托馬斯忽然就像是回憶一樣,開始想到自己以前的事情上去了。

索羅斯默默的點了點頭,並沒有說話,傾聽着自己侄子的回憶。不過在他看來,懂得回憶也是件好事,只有知道怎麼去回憶的人才會反思自己之前有沒有做錯什麼。

“記得是從七歲那年開始,到我二十三歲那年爲止。我整整換過一百八十一名殺手訓練師。至於原因,是在我付給他們高額酬金的同時,就鄭重告戒過他們,他們每一年的薪金都可以翻十倍,這樣的僱傭關係如不出意外就將永遠繼續下去,而終止的可能性只有兩種,在殺手訓練課之外的時間內:要麼我被他們殺死,或者,我殺死他們。第一位殺手訓練師,我還清楚的記得,是那時歐洲殺手排行榜的第四名的捷克。是他完成了對我殺手課程的啓蒙教育,同時,也在他執教的第三千二百四十天親手被我殺死。那一年我才十六歲,而捷克也是教育過我最長時間的一個老師了。”

托馬斯淡漠無情的聲音在廣漠而奢華的客廳內迴盪。廣漠,的確用這個詞語來形容談話者所處的房間有些誇張,但如果你能夠身臨其境的話,就會明白,筆者除卻用這樣的形容詞,實在是找不到其他更妥帖的字眼。

大到空洞的客廳內,一組駝色毛絨坐墊靠背,白鬍桃木打底,金色金屬包邊的巨型華麗沙發,規劃出整間客廳的中心地帶。四周,除了房頂上方垂落的九層水晶大吊燈和天花板上文藝復興時期大師們的壁畫浮雕,整間房並沒有太多吸引人眼球的地方。托馬斯坐在面對雕花落地窗的一張沙發椅上。半遮的厚重天鵝絨窗簾在他臉上投下大幅陰影,對於剛從法國南部充足日照下步入陰沉房間的索羅斯而言,托馬斯整個人只是一團模糊的影子。他剛纔的話,不夾帶任何私人感情,平淡得只彷彿是在敘述毫不相干人士的無聊的生平。

一絲明顯嘲諷的微笑從索羅斯眼中劃過:“《聖經新約•馬太福音》說過,主將他聖潔的光輝,託付給阿波羅太陽神,不分親疏的照耀着世人。迷途的羔羊們當你們沐浴在聖潔的陽光下,主將慷慨的寬恕你內心的陰暗與罪孽。我親愛的侄子,法國南部的陽光是上帝恩賜給法國人民的聖物,在這樣風和日麗的日子,我們又怎麼可以將陽光距之窗外。”

說着漫不經心的話,就在老索羅斯在巨大窗戶前停下腳步,下一刻即將拉開窗簾的瞬間。原本沉默如雕像的托馬斯動了。沒有人看清,前一刻距離窗戶十餘米遠的人是怎樣幽靈一般制止住落索羅斯揭開窗簾的動作。一切都像是電影中的鏡頭切換處理。托馬斯的臉孔在眼前放大,索羅斯甚至能看他親愛侄子眼中的暴戾。

放開鉗制住對方手腕的手,托馬斯在這瞬間嘴角浮現出一絲冷笑,“我親愛的叔叔,你也覺得無法理解吧。”他的這位老當益壯的叔父,在退出金融界前還擁有着另一個迥異的身份,歐洲殺手排行榜單上的第七。第七,不過而而,脆弱得不堪一擊。

叔侄倆無聲的交鋒迅捷得有如閃電。索羅斯的失態也只是片刻,他很快鎮定下來,此次拜訪的目的被顛覆。

重新落坐在先前的位置,並示意索羅斯在他對面的沙發上坐下。托馬斯的聲音神態又回覆到繼續那段自白的空洞與無聊:“我是個天才。對於我爲什麼是個天才,我親愛的索羅斯叔叔,你也很不能理解吧?這樣的事實不僅僅是你,就連我本人都覺得無發想象與理解。可是除卻我,又有誰知道身爲一個天才的寂寞。殺手訓練,騎馬,擊劍,自由搏擊,以及作爲萊恩特家族成員必須精通的每一項技能的學習生涯,在我二十三歲那年就已經徹底結束。因爲從那以後,再沒有人擁有教導我的資格與資歷。再後來的三年裡,我嚐盡了世間所有的,在學習生涯中被屏除在外的聲色利慾享受與刺激。只不過是短短的三年,我對這些普通人眼中擁有致命誘惑的東西就煩透了,厭惡透了。”

托馬斯懨懨的話語,對於索羅斯卻不亞於最令人難堪的譏諷。

像一隻年老的獵鷹,體力不復,但一生捕獵的經歷讓索羅斯擁有最敏銳深刻的洞察力。索羅斯此行的最初目的十分簡單。托馬斯精心部署的顛覆亞洲的計劃,發展到現在並不順利。金融界相持不下,雖然財力方面不成問題,只不過他向來心高氣傲的侄子的耐心所剩無幾。暗黑界的發展就不是不順利這麼簡單了。二十幾天來,中國大陸,中國**,日本,韓國,亞洲幾大暗黑交鋒中心的敗北都讓托馬斯的心緒陷入暴躁癲狂狀態。在索羅斯來之前,就曾無數次幻想過會見到托馬斯怎樣的神態反應,是爆跳如雷,還是挫敗陰鬱。索羅斯踏進光線昏暗的房間時,就越發堅定了自己心中的多番猜測。他心中幾乎是幸災樂禍的竊笑開,並想拉開遮擋光線的窗簾,來好好欣賞他這位從小到大毫無敗績侄子的有趣表情時,那一刻,索羅斯忽然意識到,自己的想法完全的錯了,而且錯得很離譜。

現在的托馬斯就像他自己方纔所言,暗黑界的反擊帶給他的並不是挫敗,也不是暴躁與沮喪。所有的這些在遭遇打擊時,可能出現在普通人身上的情緒,與托馬斯而言恰恰相反。從無敗績,他原本的生活就是片無聊而該死的虛空,這一次,原本只是想在無聊生活中尋找刺激的他,竟意外的獲得了驚喜。一個有可能與之抗衡的對手。這樣的情緒,如果非要形容比喻的話。就是一個玩膩所有玩具的小孩子,忽然得到了從天而降的另一件新奇玩具。

“我親愛的叔叔,你不是天才,你沒有體會過這樣的感覺。所以你不會明白我此刻激動的心情。”托馬斯的目光含着深深譏諷與噬血的光芒,對於他這位喜歡教育他的叔父,從小到他,兩個人這樣明褒暗貶的相處方式早就被雙方所接受,就像托馬斯清楚的知道索羅斯此行的目的就是看笑話,索羅斯也已經同樣明白,自己到底是又一次看低了他可愛的侄子。

“但願如此,一切都如你所預料。只不過,鑑於我比你豐厚數倍的閱歷,以及身位你的長輩,我還是不得不提醒你。能在短短數日內就部署出如此精妙犀利反攻方略的絕非泛泛之輩。過分的輕敵無疑自掘墳墓。我親愛的托馬斯侄兒,聖經裡說過:愚昧人背道,必殺己身;愚頑人安逸,必害己命。惟有聽從我者,必安然居住,得享安靜,不怕災禍。”

“夠了!你是我親愛的叔叔,所以你大可不必像那些可以隨便拋棄掉是棋子一樣對我進言時顯得那麼的隱晦,麻煩扔掉聖經,看着我將如何收拾這羣垃圾。”

憐憫,悲傷,欣慰,甚至帶着一點點的妒忌。一瞬間,在面對對方目空一切的笑容,索羅斯的目光中種種情緒一一閃過,而最終唯一能做的只不過是,他若無其事的聳了聳肩膀,露出一個長者慣有的寬厚的笑容,表現出並不與小輩貌似不經意的冒犯計較的大度。

“我兒,不要與他們同行一道,禁止你腳步走他們的路。因爲他們的腳奔跑行惡,他們急速流人的血,好象飛鳥,羅網設在眼前仍不躲避。這些人埋伏,是爲自己流自己血;蹲伏,是爲自害己命。凡貪戀財利的,所行之路都是如此;這貪戀之心乃奪去得財者之命。”不知道是奚落,還是自嘲着,索羅斯念出了自己退場的最後一句臺詞,語出《聖經•箴言篇》。

就在索羅斯即將跨出房門的那一刻,才從身後傳來托馬斯冷酷陰森的話語:“絲毫不用着急,我親愛的索羅斯叔叔。既然他們想玩,那麼我們就玩大的。”

一如曾經說的那樣!

第十五章 宴會第二十二章 戰書第十章 工作第十八章 溫馨第十章 工作第十九章 部署第十八章 蒼熊第十三章 抽絲第二十五章 感傷第十一章 雙雄第十二章 成型第四章 隔閡第二十九章 結局第九章 情報第十六章 摩擦第十六章 獨處第二十六章 進階第四章 往事第二十七章 神話第二十八章 百鬼第十八章 前奏第十三章 交代第二章 報復第五章 虛驚第二十章 血戰第八章 和解第二十七章 寒光第二十五章 感傷第十九章 兄弟第二十章 責難第三章 血脈第二十二章 綁架第二十一章 追尋第十七章 結果第一章 回家第十一章 憂慮第二十四章 無語第二十六章 借刀第七章 記憶第十二章 成型第十三章 抽絲第三章 失策第二十四章 決策第五章 兄弟第十七章 心態第十八章 前奏第三章 失策第九章 對決第一章 訪客第十六章 戰前第十七章 觸發第十六章 摩擦序章:洛第二十三章 媾和第十一章 憂慮第十一章 無雙第八章 和解第二十章 責難第九章 攻勢第十四章 分離第十章 麻煩第十九章 突襲第三十章 醒悟第二十章 血戰第二十六章 開場第十九章 兄弟第九章 攻勢第十二章 成型第二十九章 結局第十章 離去第二十五章 感傷第十九章 迷蹤第八章 兩強第二十二章 戰書第九章 掃蕩第六章 真相第二章 報復第七章 重聚第十一章 憂慮第二十一章 悲愴第十七章 觸發第十四章 決定第十二章 北野第二十九章 較量第一章 轉變第二十九章 憾事第十二章 再戰第十五章 宴會第十章 血洗第十六章 摩擦第二十四章 無語第二十二章 威脅第二十八章 提防第八章 內亂第二十二章 戰書第四章 往事第二十四章 愜意第十五章 確認第十七章 心態第三章 血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