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的經歷對我來說就像個謎團一樣,一天不解開心裡都會好奇,可他不說我也沒辦法。
不過今天他看起來格外輕鬆,也有意回憶曾經往事。
“說來話長,曾五爺這個人可不簡單,白手起家混到隻手遮天,只用了不到二十年時間!”
“啊?二十年還不夠長啊?”一時間我直接瞪大了眼睛,二十年時間足夠改變很多很多了!
“這個你不懂,曾五爺在道上外號乾爹,從小偷小摸開始一直混到今天絕對不容易。”
“小偷小摸開始?”我沒想到曾五爺竟然還是個小偷!這着實出乎我的意料!
我以爲最起碼也得是個做生意撈偏門的老闆……
“那二叔以前咋跟着他混啊?總不能……”我不敢相信的看着二叔,雖然他不着調但他人品絕對沒問題啊!
從小二叔就教育我,不是自己的東西絕對不能碰!
直接把錢從人家口袋裡拿出來那是粗活,抓到要被打個半死的……讓人心甘情願拿出來放進自己口袋纔算本事!
曾經我以爲二叔說的是做生意,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可後來才知道是靠千術,相比小偷來說技術含量高出不止一個檔次。
“你小子別小看曾五爺,他可是這一帶金評彩掛四個老偏門中的龍頭!”
“龍頭不就是大佬嗎?”我微微有些吃驚,一個偏門大佬還好說,可他竟然是四個!
金評彩掛是舊時候江湖上的四個偏門生意,都是糊弄人來錢快的生意。
金是看相算命糊弄人,評是靠耍嘴皮子吃飯,彩是魔術殘局騙人眼睛,掛是雜技和馬戲團這一類圖個新鮮的。
“他手下有好幾百號人跟着吃飯!有街頭擺攤算命的水金,有公交車上的偷爺,有搞雜技和路邊擺殘局的,還有不少千手都跟他混。”
“一個人佔了所有偏門,還都混的這麼好?但樹大招風,按說他早就應該被搞了啊!”
俗話說槍打出頭鳥,一個人搞這麼多偏門生意,日子肯定不好過的,能活到今天算是奇蹟啊!
“正因爲曾五爺混出了名堂,所以一般沒人動他,這些偏門行當纔能有秩序,不然是要亂套的!”
“哦,這就是所謂的地下秩序嗎?可這些江湖偏門都是坑人的啊!”
“不一定,什麼生意都有好壞之分,不在於生意而在於人!”
二叔這番話說的很有道理,可我覺得這種偏門生意沒幾個能做正行。
“二叔,是不是爲了保持地下秩序,所以曾五爺纔會存在?”
“沒錯,有光明的地方就會有黑暗的角落,有些人也要靠地下秩序幫忙管理的……要是沒有利用價值,估計他早拉出去槍斃了!”
二叔一說我才明白,沒有利用價值還出頭的人,永遠都活不長!
“這麼說來,小偷啥的都在掌控之中?就連乞丐和混子也一樣?”我是第一次接觸到江湖秩序,心裡有說不出的震撼!
“差不多吧,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事兒,兔死狗烹的道理永遠不會過時,如果天下沒有了小偷,那還會有抓小偷的人嗎?”
二叔直接把話挑明,我恍然大悟明白了一個道理,利用和被利用的關係是永遠存在的!
“二叔我明白了!只是沒想到地下秩序這麼厲害,在老家瀋陽也有吧?”
“每個地方或多或少都有,有秩序的地方纔能安定,平時犯了小事兒還沒什麼,但要是犯了大事惹了不該惹的大人物,你見過有能跑的了嗎?”
二叔一說還真是這麼回事!
不管再狡猾的狐狸,只要犯了大事兒很快就要落網,只是取決於事情的大小,是不是有大人物欽點要辦他!
曾經在老家,我聽說有個人晚上吃飽沒事散步,結果被路邊野狗給咬了……至於咬沒咬不知道,但全城出動捕殺野狗倒是確有其事。
現在一想這個道理還真是這麼回事,要不說二叔見多識廣,讓我不得不佩服!
“所以說人一定要低調,不管白的還是黑的,做人做事都不能踩過界,不然黑白都容不下那就徹底完了!”
“我知道了二叔,那以前你是跟着他混賭場的嗎?”
“說起來曾五爺算是我的師傅,也能算是你的師爺!我這一身本事有多半都是他教的。”
“啊!?”我當場傻了眼!彷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麼也不敢相信這個事情。
二叔抽着煙沒說話,我冷靜下來之後想想的確很有這個可能,二叔沒道理騙我的。
二叔是個普通人,他不可能天生就會千術,總是要有人教他的……只是以前我從來都沒問過他。
我以爲二叔是自學成才,賭博多了也就精通,可沒想到也是有人帶他走上老千這條路。
“可是二叔,既然是師徒關係,那他爲什麼要剁掉你的手啊?”
情急之下我有些口無遮攔,話剛出口我就開始後悔,緊接着二叔沉默了。
我知道那件事情肯定是他心裡的一個傷疤,經歷的事情肯定無比黑暗,但我不小心觸碰到他的傷疤。
“對不起啊二叔,我不是故意的,你別往心裡去。”我小聲嘀咕着,怕他會生氣。
“沒什麼,過去的事情沒什麼不好說的,他想剁我手是因爲我想自立門戶,想脫離他的控制。”
一聽這話我明白,最後他們反目成仇了!
“是差錢還是差事啊?有師徒這份情誼怎麼還會下狠手呢?”我不名所以的問道,感覺那個時候二叔心裡肯定很苦!
人心都是肉做的,人也都是有感情的,曾經的師徒反目成仇,其中的滋味必定不好受!
“不差錢也不差事,曾五爺這人心狠手辣,看似立下規矩可以跳出龍門去自己做事,但實際上從來都沒有人能跳出去過。”
二叔頗爲傷感的樣子,他回憶起了他的曾經,可我卻沒想過會是這麼荒唐曲折!
“龍門是什麼意思?鯉魚跳龍門?規矩是什麼規矩?”
“差不多一個意思,跳出去就自由了……”
“這麼說來他是不想讓你走啊!可也用不着剁手吧?這個曾五爺是老糊塗了還是吃了大便啊?”
我忍不住罵了一句,就算想留二叔在身邊做事,可也得有個度啊!難道不願意就要剁手啊?
二叔抽了口煙陷入沉思,彷彿回憶起曾經的一段往事。
“道上有道上的規矩,師傅花時間教會了徒弟,在幾年之內賺到的錢都要給師傅,算是學費。”
“在老千這一行做事是五年,賊偷一行是八年,其他的都是兩年。最少的是雜耍雜技,一年就行。”
“二叔,這個還有什麼講究嗎?聽起來時間有嚴格規定啊?”
“老千這一行從進門到熟手最少要一年時間,再到賭局做事也要一年時間,剩下三年賺錢交學費也是在熟練手法。”
我突然明白二叔爲什麼這麼傷感,他肯定是做完了五年時間交學費,但曾五爺變卦不讓他走,所以才威脅剁手!
此刻我甚至可以想象在很多年之前,曾五爺做了一場局殺雞儆猴,黑虎就是那個倒黴被殺的雞!
“那小偷怎麼要八年?難道學偷東西這麼複雜?不就是偷個手機錢包什麼的?”
說起小偷就像過街老鼠,誰都不待見這個行當的人,也最招人痛恨!
“其實三隻手這個行當最好學,也最簡單能實現,但想做個有水平的大偷不容易……況且很多賊偷都是乾爹從小養到大,有養育之恩。”
二叔一說我就明白了,小偷小摸不是難學,而是有一份特殊的感情在裡邊。
可我覺得更像是威逼利誘不讓走,誰會甘心放走一顆搖錢樹?
曾五爺就連二叔都不讓走,更何況從小養到大的三隻手?
“在賊偷這個行當裡很多都是父子兵,別看做的事情上不了檯面,但關係要比其他行當裡的關係更加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