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光機場一間大帳篷裡,一名鬍子花白的大夫一邊摸着謝文傑的小腿,一邊囑咐道:
“小夥子,你很幸運,你的左邊的腿只是在跳傘的時候碰到了樹幹,造成輕微骨裂而已,休息一個月左右就可以完全恢復了,不會影響你繼續當飛行員。
但是你要記住囉,在這一個月的時間裡,你要正常的敷藥、換藥,還有不能進行劇烈的活動,否則一旦腿骨再次裂開,輕則傷勢加重,重則”
謝文傑則是坐在椅子上聽着老大夫的囑咐兩眼放空,心思早就跑到了九霄雲外。
正當老大夫將他的腳包紮好之後,帳篷的門簾被人掀開,一個人影大步走了進來。
刺眼的陽光就這麼突然照在謝文傑的臉上,晃得他眼睛生疼。
被人打斷心裡漣漪的謝文傑剛想罵人,但當他看來來人的面容時,原本心底涌起的一絲怒氣立馬就被拋到了九霄雲外。
不僅如此,他整個人立馬就站了起來啪的一聲敬了個軍禮大聲道:“姐……團座好!”
“坐下吧!”
來人自然就是謝文傑的便宜姐夫高洪明。
他打量了一下謝文傑,看到他雖然神情有些疲憊,但整體氣色還不錯。
又將目光看向了他的左腿,轉頭問道:“大夫,謝少尉的傷勢怎麼樣?”
聽到老醫生將剛纔囑咐謝文傑的話又重複了一遍後,這才微微頷首,看向了謝文傑。
“你昨天的事情我已經聽說了,雖然你昨天在空戰中有些毛躁,但總的來說也算是可圈可點。
但你要記住,打仗不是請客吃飯,不是做文章,也不是繪畫繡花。
它是人類最暴力的行爲,要麼你捅穿敵人的肚子,把他們的腸子挑出來,要麼被敵人殺死。
戰場上的任何猶豫和粗心大意都會導致不可預測的後果,你昨天最大的失誤就是在戰場上分神。
而這個行爲的後果就是導致你被日機擊落,如果不是你有一位關心愛護你的長機和一羣忠誠的戰友掩護你,你的小命早就沒了。
但是你要記住,運氣不可能總是陪伴着你,想要活下來,還是得靠自己,明白嗎?
我不希望有一天因爲你的大意和疏忽而連累了你的袍澤,甚至有人爲此而喪命。
如果真有那麼一天,就休怪我高洪明大義滅親了,你明白嗎?”
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高洪明說得是聲色俱厲。
“知道了!”
謝文傑還能說什麼,眼前這位不僅是他的姐夫,還是蓮臺民團的創始人、最高指揮官。
再加上其日漸威嚴的壓力,他也只有點頭的命。
看着猶如鵪鶉般低着頭的謝文傑,高洪明也感到有些頭疼。
如果對方只是蓮臺民團的一名普通飛行員也就罷了,但人家還有一個身份,是自家便宜老丈人過繼過來的兒子。
有些事情說輕了不行說重了也不行,這個度就很難掌控,公私分明這四個字說起來很容易,但能夠做好的人卻沒幾個。
輕嘆了口氣,他無奈的搖搖頭,轉頭就走了出去,只是走到門口時又停下了腳步,回頭說了句,
“這兩天有空給家裡發一封電報報個平安,免得家中二老擔心。”
“是!”
“對了,待會你姐可能會過來看你,自己最好有個心理準備。”
說完,高洪明不待謝文傑說話,就大步走出了帳篷,只留下嚇得臉色大變的謝文傑。
也無怪謝文傑被嚇到,在謝氏家族裡,謝文倩是一個令同輩子弟們望其項背的存在,也就是俗稱的別人家的孩子。
謝文倩打小性子就要強,加之性格聰慧,自打六歲開始啓蒙後,學業就一直遙遙領先於同族子弟。
十八歲獨自一人遠赴德國海德堡大學學醫,二十二歲學成回國。
這樣的成績在如今這個年代絕對是超越百分之九十的同齡人的存在。
加上前兩年嫁給了高洪明,這些年伴隨着高洪明和蓮臺民團迅速崛起,作爲妻子的謝文倩地位也是水漲船高。
再看看高洪明平日裡結交的都是閻老西、楊愛源、孫楚以及八路軍高級將領這樣的大佬,如今的高家並未因爲高家老爺子的去世而衰落,在山西的聲望可謂是如日中天。
正所謂妻憑夫貴,謝文倩背後站着高洪明這樣的老公,就算是現在的她已經嫁到了高家,但遍數整個謝家,又有誰敢小看她?
且不提愁眉不展的謝文傑,高洪明離開後又回到了遠征軍司令部。
看到高洪明回來,正在和杜聿明商議商議事情的羅卓英關心的問道:“高老弟,事情都處理完了?”
“已經處理了。”高洪明掏出香菸,分別給倆人遞了一根,又幫他們點上,這才把自己的也點燃。
深吸了一口後才說道:“剛纔我去機場瞭解了一下情況,經過這些天的不斷打擊。
日軍在緬甸的空中力量已經被消滅了大半,從明天開始我們的中型轟炸機羣可以放心的出動了。”
“太好了!”
杜聿明將手中的鉛筆扔在地圖上,興奮的說。
“只要小鬼子沒有了飛機的掩護,再加上咱們飛機的掩護,咱們和鬼子的態勢立刻就會發生根本性的逆轉。
我覺得,是時候發起全面反攻了,羅長官您說呢?”
“唔!”
羅卓英沉思良久,這才緩緩點了點頭:“可以,日本人現如今在緬甸的兵力只有55和56兩個師團。
只要將這兩個師團打垮打殘,滇緬公路就會恢復暢通,我們遠征軍的任務就算是完成了。”
說到這裡,羅卓英指了指自己憔悴的面容自嘲道:“不怕你們笑話,自從入緬作戰以來,我就沒睡過一個好覺。
生怕完不成委座交給我的任務,更怕沒打好,辜負了國內父老鄉親的期望。
現在好了,終於是看到勝利的曙光了。”
“羅長官,您現在也先別高興得太早了,別忘了,我們還有一件要緊的事還沒來得及做呢。”
“還有什麼事?”羅卓英一陣愕然。
“當然是秋衣的事啦!”高洪明臉上雖然笑着,但眼中卻帶着一絲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