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胤”破損的身軀輕輕一顫,莫名地看着面前青年,眸瞳深處流轉着一絲難以覺察的恐懼和不安。
“你……什麼意思?”
清越的聲音響起,迴盪在祂耳邊。
“深淵之下,爲幽。”
“心向幽者,爲影。”
“萬萬年前,爾等貪圖深淵怪物的毀滅力量,爲了獲得深淵怪物的垂青,不惜以血飼誘,以命祭拜,久而久之,滅性成魔。”
“此謂之,影魔。”
說話間,周越抓起呆若木雞的“雷胤”,在黃恢宏和小劍的護衛下,向回飛去。
他的腦海中回閃過一幕幕畫面,卻是太古時期所經歷的深淵怪物起源事件。
那時的分身鯤還沒有龐巨到無法行動,深海歌者也還只是一個漫無目的在北海遊逛的“閒客”,大荒陸地上那頭紅足巨猿還沒發現深淵的跡象,二叉正在率領蟲族趕往北海與周越匯合的途中。
天地間雖然因爲靈餌出世、靈氣復甦,而陷入了洪荒異種和太古兇獸亂戰稱雄的時代,可一切只不過是漫漫太古輪迴歲月中的一枚齒牙,周而復始,舊事重現。
可隨着深淵怪物出現,原本的平衡被打破,這片時空的走向也被徹底改變。
那一年,身爲太古赫赫有名的北冥鯤身,和歌者於北海相識,通過那隻充當傳話筒的三首鐵甲龜,周越第一次提出了影魔的概念。
……
“深淵之下,爲幽。心向幽者,爲影。所以說,歸墟那些投靠深淵怪物的敗類,便是影魔。”
“影魔……原來如此。放心吧,我的子民定會將影魔之惡名傳遍四海大荒。對了鯤神,那些從深淵中爬出來的怪物,又有什麼說法?”
“它們嗎……呵呵,自然就是幽影了。”
……
萬萬年後,一語成讖。
……
“雷胤”不顧周圍獵獵冷風,艱難地擡起頭,難以置信地盯着周越,眸瞳深處黑煙般的瞳影搖搖欲墜,彷彿隨時都要崩潰一般。
“你……到底是誰!”
祂幾乎是嘶吼着喊道,聲音中隱透着悚然與絕望。
周越沒再多說。
他讓小劍御控鮫女,使用神魔後裔流傳的秘法,將那頭影魔徹底封印在“雷胤”的肉身中。
鮫女青遊和蛟女銀淵一言不發地配合完成,她們不時打量着周越,眼神驚悚詭異。
她們身爲族中貴族,自然知道一些祖輩與影魔的恩怨,據傳,雙方的恩怨由來已久,不僅在遠古時期,甚至在遠古之前的某個時代,就已種下。
這些都是高度機密,哪怕在大西洋深海國中,知道者也不超過兩位數。
可這個將自己扣押的人類惡魔青年,竟然能如數家珍般道出,比她們知道得還多。
黯淡的夜空下,闃然無聲。
不僅是銀淵和青遊,在場所有人的臉上、眼裡都充滿了不可思議。
從半空中的雷家死靈軍團,到旋轉餐廳裡的下層首都的“大人物”們,甚至全聯邦正在收看直播的念修者們,絕大多數人都處於震驚之中。
當雷家率衆來襲時,所有人都認爲周越完了。
戰事的發展也和衆人預估的一樣,周越雖然展現出了他與衆不同的能力,包括五靈御的身份,可全程都處在下風。
包括最後,他雖然使用了未知防禦力量,抵擋住雷家的狂轟亂炸,可也只能說明他後手多,自保能力強。
然而令所有人都不曾想到的是,最後時刻,驚生異變。
僅僅是一兩個眨眼的工夫,周越發動奇襲,突入雷家腹地,直接俘虜了雷家此次率隊人物,擁有大宗師血脈傳承的雷胤。
事實證明……周越很有可能還是一名六靈御。
難怪他能成爲仙人組織的正式成員……可惜……
漫長的沉寂過後,從雷家陣營中爆發出一陣陣怒斥聲,聲音雖大,卻明顯膽氣不足。
隨着那兩名被周越擊落的雷家宗師搖搖晃晃地飛上天頭,雷家一方咒罵、威脅的聲勢愈演愈烈。
“放開雷公子!”
“把人還回來!”
“天殺的仙人組織,真是兇狠歹毒!”
“一起上,他只有一個人,和他拼了!”
鶴髮童顏的微胖宗師微微擡手,止住身後的喝罵,冷冷道:“周越,你現在所做的一切,都已經呈現在全球所有念修者眼前。你和仙人組織,真準備一條路走到黑嗎?”
周越微笑道:“現場直播嘛,挺好的。正好讓所有人都來看,你們雷家的真面目。”
那名長髮宗師目光一凝,隨後冷笑道:“周越,你已經身敗名裂,還在血口噴人?事到如今,只要是正常人,都已經看出仙人組織的嘴臉,你還有什麼好抵賴的?你們仙人組織自謂與靈界各族關係緊密,可今晚直到現在,靈界都不曾露面,足以說明此前的一切,都是你們設計造假,矇蔽了世人。”
聞言,周越臉上笑容不減,甚至更盛了幾分。
面對一道道仇恨、憤怒的目光,他淡淡道:“那是因爲,你們雷家與異位面神魔勾結,在今晚兵分兩路,同時向我和首都靈界發動襲擊……”
周越話音未落,就被對面的宗師冷笑着打斷。
“與神魔勾結?周越,你還真敢說。”
“你在編故事嗎?你以爲會有人信你的話嗎?”
……
此時論壇上,也是一片譁然,回過神來的念修者們,紛紛怒斥譴責起周越和仙人組織。
“真是笑話,雷家身爲雷遠大宗師的後裔,怎麼可能與神魔勾結?”
“就是,要編也要合理一點啊!”
“什麼玩意兒,竟敢詆譭首都的守護者雷家!”
“看來今晚,就是仙人組織正式走下神壇之日了。”
“是啊,這個所謂的仙人組織從橫空出世萬衆敬仰到被萬衆唾棄,也就一個月的時間,還真是世事無常啊。”
“我建議,集全球念修界之力,封殺仙人組織!趁它成爲第二個幽影之前,將它徹底打壓下去!”
雖然也有零星的聲音發出質疑,可這些散兵遊勇很快就被絕大多數義憤填膺的聲音給衝散。
正當論壇上幾乎所有人都在叫囂着打壓、解散仙人組織時,直播的視頻畫面中,忽生異變。
“奇怪,那是什麼?”
“突然變得好亮啊……”
“怎麼回事?發生什麼了?”
“等等,那是……奇蹟生靈?”
“好多奇蹟生靈!”
……
下層首都的夜空,從來沒有這麼明亮過。
彷彿整片天空都被白色的火光焚燒了一般,又好似漫天星辰齊齊墜降,衝跨了天空之城的基座,化作明燈在半空鋪展成一片燈海。
整個下層首都,無論從哪片街區哪個角度,都能憑藉肉眼看清天頭的白光盛放,夜清如晝。
無數的下層首都居民被驚動,或是扒着窗戶,或是走到陽臺,又或者聚涌上街頭,仰頭望向不可思議的那一幕。
街頭拐角,一個扎着羊角辮、抱着洋娃娃的小女孩,純淨的小臉上突然浮起驚喜的笑容,指着天頭道:“哇,是奇蹟生靈!媽媽你看,好多奇蹟生靈啊!”
一旁女人趕緊抱住向要衝上前的小女孩,擡頭望着天空,臉上有震驚,也有一絲緊張。
聚集在街頭的人們隔着老遠,對着天空指指點點,交頭接耳,有人在拍攝,有人在打電話呼朋喚友,有人驚喜,有人擔憂。
他們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隔着太遠也看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
然而,旋轉餐廳中的下層首都“大人物”們,包括正在收看現場直播的念修者們,卻看得一清二楚。
從白光中飛出的數以千計的奇蹟生靈,或是滿身鮮血,或是傷痕累累,互相“攙扶”,會飛的帶着不會飛的,經過周越身旁時,它們都會畢恭畢敬地匍身參拜,發出恭謙的低鳴。
緊接着,幾個呼吸間,它們便已經將雷家的死靈軍團包圍了起來。
從它們的眼裡噴涌着滔滔怒焰,鼻息成潮,一道道冰冷的目光籠罩住雷家軍團,彷彿下一秒便要撲跳出去,擇人而噬!
雷家的死靈軍團,從那兩名宗師,到普通修者,全都傻了眼。
漸漸的,他們的臉色變得蒼白,身體顫抖,眼裡充滿了緊張與恐懼。
這時候,周越的聲音響起。
彷彿接着剛纔被打斷沒有說完的話,“好在,仙人組織及時支援靈界,粉碎了你們雷家和異位面神魔的陰謀,成功守衛住了首都地下靈界。具體過程等偵探師協會收到靈界的條紋信息,破譯之後,就能得知。不過這些,你們,應該是看不見了。”
雷家的兩名宗師臉色同時一變。
“你……什麼意思?”
“周越,你把話說清楚!”
上千名雷家軍團修者們眼中的恐懼也在擴散,他們自然也都聽出了周越話中的弦外之音。
從天幕白光中飛出的奇蹟生靈越來越多,幾乎每一頭奇蹟生靈都是身負傷勢,血肉模糊,它們看向雷家修者的眼神,也都冷漠而無情,壓抑着怒火。
雷家修者們的心絃已經緊繃到了極致。
“難道……他說的是真的?家族和神魔有聯繫?”
“可我們什麼都不知道啊!”
“是啊,我們只是聽命行事!”
“這不公平。”
面對雷家修者們的哀求,周越淡淡一笑:“誰說不是呢。可是,首都靈界的生靈們,這些我們人類最忠誠的盟友們,在今晚之前,它們也都是什麼也不知,卻因你們雷家的所作所爲,無辜枉死者數不勝數。對它們來說,更不公平。”
不遠處,一直沒有說話的雷臨樓滿臉複雜,幾次想要開口,卻都欲言又止。
雷家的長髮宗師還欲再說,忽然間,斜刺裡傳來一聲咆哮。
那頭站立在雷鷹背部渾身鮮血的烈焰獅王一躍而起,跨過數十米的長空,向他撲來。
兩名宗師大驚,連忙操控那頭死靈巨象阻擋向獅王。
嘭!
烈焰獅王滿含火焰威力的巨掌狠狠劈在了死靈巨象的長鼻上。
換成平日裡,以它接近二十級的力量,面對死靈巨象,縱然不敵,場面上也不會太難看。
可連番惡戰,身負傷勢,它的實力連平日裡的四成都不足,直接被死靈巨象的長鼻掃飛出去,就彷彿彈飛蚊蟲般輕鬆。
然而雷家上下,絲毫沒有鬆了口氣的樣子。
相反,每個人都如臨大敵,臉上寫滿了無助與恐慌。
烈焰獅王的出擊,彷彿一聲號角,上千頭奇蹟生靈發了瘋般衝向前去,圍攻起雷家的死靈軍團。
被擊飛的烈焰獅王在半空連打了十幾個跟頭後,便向下墜落。
一頭奇蹟火蛙藉助新世紀大廈的牆壁,縱身一躍,彈飛至烈焰獅王身旁,扛起烈焰獅王,再度衝殺向死靈巨象。
在烈焰獅王的號召下,十多頭接近二十級的奇蹟生靈被調集起來,圍攻起死靈巨象。
它們也都看出,只要幹掉這個大傢伙,便能擊潰這支邪惡的軍團,報仇雪恨。
它們的等級雖然都爲至超凡境,各個身負傷勢,有的還在流着血,實力大損,可此時此刻,它們一個個都像瘋了一般,不要命地攻擊着死靈軍團。
它們不會忘記,就在不久之前,在它們那個與人類世界並存的空間裡,所發生的慘劇。
無數血脈與手足,都在今晚的惡戰中喪失了生命,它們的家園更是淪爲廢墟,如今的首都靈界,滿眼是荒涼悽慘的血屍墳塋。
若非周國師即時派來靈御軍團進行支援,它們之中至少還有近半者喪生於此。
而這一切,本可以避免,本可以不發生。
只因爲被它們所信賴的人類盟友之中,出現了一個叛徒。
死靈巨象仍在兩名宗師的操控下,苦苦抵擋。
可其餘的死靈軍團修者們,許多都已經支撐不住。
不時有雷家修者發出慘叫,從死靈魔寵背上墜落,又或者連同他們的死靈魔寵,一起被擊落。
轉眼間,已有近百名雷家修者從高空墜下。
上百層樓的高度,即便他們有念力護體,外加超過八級的體能素質,摔落砸地,也是九死一生。
另一邊,沉默許久的論壇,終於又有了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