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皇宮,擺着一張四四方方的桌子,面南背北,柴榮端坐,東邊是葉華,西邊是翰林學士李肆,趙匡胤和皇帝對面而坐,君臣四人正在聚精會神——打麻將!
在開封的時候,柴榮最多在符皇后的寢宮玩幾回,絕不會跑到大殿幹這種不務正業的事情,生怕郭威會從皇陵爬出來,痛扁他一頓。
過了江,就不在郭威的服務區了,這是他征服的土地,柴榮變得放肆起來。
他打麻將是不帶錢的,所以——只許贏,不許輸!
葉華作爲麻將玩法的發明者,打起來得心應手,至於李肆,心眼更是多得數不過來,麻將這點小玩意,根本不在話下。這四個人當中,唯獨趙大是個呆瓜,三圈下來,是一把沒和,大把大把的錢,都貢獻給了那三位,他們面前的銀子都堆成了小山。
難得,趙大是心態真好,不管輸多少,都渾不在意,錢就像輸不光一樣!
李肆在家裡被媳婦管得叫一個慘,身上的錢沒超過一貫……折氏的理由很強大,粉子衚衕,最便宜的姑娘,就是一貫錢一晚,給他超過一貫錢,就會幹壞事!
李肆那個鬱悶就不用說了。
老子是翰林學士,有名的才子!
一貫錢,那樣的女人,我能看在眼裡嗎?你這是侮辱我的品味?李肆氣得快要瘋了,不過轉念一想,自己也沒啥品味可言了,家裡的這個母老虎,不還是倒找錢嗎?
我算是虧大了!
能從趙匡胤手裡贏錢,李肆的心情一下子好了很多。
“我說趙將軍,你現在的口袋是越來越深了,難不成家裡弄到銀礦了?”
趙大憨笑,“李學士客氣了,俺這個就是窮命,哪有什麼礦!”
“不對!”李肆道:“從開始玩到現在,你差不多輸了三千兩了,難道就不心疼?”
“不心疼啊!我的錢,還夠輸十天呢!”趙大說着,打出一張三萬,結果又給柴榮點炮了。
皇帝陛下一邊收錢,一邊質問趙大,“你的錢從哪裡弄來的?”
“不敢欺瞞陛下。”趙大老老實實道:“是有人送給我的。”
“誰?”
“有好多人,臣也鬧不清都是誰,反正他們給我錢,我就收着,回頭都輸給陛下就是了。”
柴榮聽完,氣得抓起一個元寶,重重打在趙大的腦門上,好在趙大長得結實,也不在乎,還是一臉的憨笑。
“你讓朕說什麼好!堂堂大將,連誰給你錢,你都弄不清楚,真是給朕丟臉!”柴榮扭頭看向葉華。
“葉卿,有沒有人給你送錢?”
葉華搖頭。
“真的沒有?”柴榮不信,葉華的地位可要比趙匡胤高多了,怎麼有人給趙大送,不給葉華,真是奇了怪了!
“陛下。”葉華道:“眼下江南在執行授田令,像馮延己啊,宋齊丘啊,還有許許多多的名門望族,他們的家產被抄了,土地分了,房產也分了,至於他們家中的金銀細軟,有人侵吞,也就有人行賄了。”
“這是贓款啊?”趙大嚇得立刻站起來,手足無措,忙不迭道:“臣,臣什麼都不知道,請陛下贖罪!”
柴榮見趙大變顏變色,似乎真的害怕了,不願意爲這點事情苛責他。
“行了,回頭把錢封好,給朕都送來!就免了你的罪過。”
“遵旨!”
接下來不用說了,趙大輸得更勤快了。
葉華倒是凝重了不少。
“陛下,南唐的舊臣,從上到下,貪贓枉法,所在多有,這幫人若是不清理出去,而是留在官場,久而久之,只會腐蝕百官,讓原本清廉的臣子也變成了貪官污吏!”
說這話的時候,他用眼角瞟了一下趙大,趙大立刻後背冒汗,連連點頭,琢磨着葉華需要哪張牌,給他點了炮,好放過自己。
趙大成了全場最佳炮手了,爲了輸錢,那是煞費苦心,比打一場仗還要難。
“理當如此,吏治只能嚴苛,不能懈怠!”柴榮道:“奈何朕手邊可用之人也不多,這一次吞併了這麼多的地盤,大周疆域幾乎擴充了一半,朕就算有心,一時也找不出這麼多,沒辦法,只能將就着用,不過這些人當中,若是有貪墨情形,一概不能放過,全都斬首!”
“別!”
葉華連忙道:“陛下,把這幫人殺了,那是便宜他們了,我有個更好的安排!”他正想往下說,突然有小太監來報,說徐鉉求見。
嘚,玩不成了!
柴榮讓人收拾了牌桌,等坐好之後,才把徐鉉叫進來。
徐鉉一進來,就跪在地上。
“罪臣辜負聖恩,還請陛下降罪!”
“徐學士,你一進來就請罪,朕還不知道你犯了什麼罪呢?”
徐鉉直豎豎挺起後背,垂着頭道:“啓奏陛下,罪臣負責清丈田畝,安頓流民返鄉。沒有料想,下面的官吏,趁此機會,大肆勒索敲詐,貪墨國帑民財,私藏珍寶字畫……罪臣有失察之過,請陛下降罪。”
柴榮沉吟了一下,還有點驚喜,徐鉉是個人才,自己剛注意到,他就來請罪了,看起來是很用心做事的。
“徐學士,你先起來吧!”
柴榮的語氣緩和,並沒有疾言厲色。
“朕未曾過江,就聽聞你的才學人品,你是賢臣,奈何沒有機會施展拳腳。朕這一次就讓你考察百官,把那些貪臣墨吏,全都給朕找出來,嚴懲不貸!”
徐鉉聽着,眼圈發紅,想要哭出來。
作爲一個文臣,他最大的願望,就是像諸葛亮那樣,遇到一個值得效忠的主子,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李弘冀固然看重他,但是卻沒有給他施展的空間。
剛剛到了柴榮手下,就讓他體會到了什麼叫做知遇之恩!
徐鉉雙膝跪倒,以頭杵地。
“罪臣感念聖人恩典,罪臣一定竭盡心力,整肅官場,雖百死而不悔!”
說完之後,徐鉉躬身下去。懷着一顆報恩的心,去和貪官污吏血戰到底了。治國有時候也不那麼複雜。
大方向確定下來,找準負責的官員,然後就可以等候好消息了。
麻將沒得玩了,柴榮想了想,“任天行的婚事到了吧?”
葉華道:“就在今天晚上,陛下可是要去看看?”
“當然,這麼有趣的一樁婚事,朕怎麼能錯過,你們幾個到時候也跟着朕一起去喝杯喜酒。”
從金殿下來,趙大像是狗似的,跟在葉華身後,亦步亦趨,弄得葉華這個惱怒,沒好氣道:“你裝傻騙騙陛下也就是了,還怕我說出去?你丫的剛纔不知道出賣了多少人呢!”
趙大連連拱手,“侯爺,你可千萬別說了,我這個人膽子小,出此下策,也是沒法子……你只要不說,我也不說你的事!”
葉華皺眉頭,“我有什麼事?他們又不敢直接往我手裡送禮!”
趙大晃着腦袋,鬼兮兮道:“李肆不知道,我可知道,當年你跟韓姑娘有一面之緣,現在眼見得她成了任天行的娘子,侯爺就沒有點別的想法?”
葉華好整以暇,抱着肩膀問道:“你當我會有什麼想法?”
趙大撓頭,“侯爺,你真不後悔啊?有句話怎麼說來的?叫今朝有酒須當醉,花開堪折直須折啊!你就忍心,看着一朵花,讓那個賊頭給摘了?”
葉華深吸口氣,“我沒空搭理你,還有兩個人等着我照顧呢!”
“什麼兩個人?不就是弟妹嗎?難道你金屋藏嬌了?還一起藏了兩個?”趙大扯着嗓子大叫,葉華回頭,衝着他輕輕一笑。
“準備好紅包,俺家娘子懷上了!”
……
符三的確懷孕了,在京城的時候,膩乎了好幾個月,愣是沒動靜,誰能想到,符三跑到蘇州,千里尋夫,居然一擊就中。
前幾天,有最好的婦科聖手確診,符三的確懷了。
這下子可把葉華高興壞了,他是兩世單身狗,葉家是三代單傳,老太太盼望重孫子都快得病了。
符三肚子裡的娃,那可是真正的寶貝。
葉華有時候覺得自己,挺小男人的,老婆孩子熱炕頭,他不太願意,把情分成太多塊,與其淺嘗輒止,不如深入骨髓,真正牽手一人,一生一世,沒有半點隔閡。
“哥,你這麼寵我,會讓人家得意忘形的!”符三含着手指,看着葉華把西瓜切成小塊,然後有插滿牙籤,送到她的嘴邊,心裡彷彿有蜜糖似的。
“沒事的,反正也沒有多少日子了。”葉華輕鬆道:“會有人取代你的!”
符三的臉瞬間沉下來,“我就說嘛,你還是有別的心思!說,是準備把哪個狐狸精帶進家門?”
葉華突然瞪大眼睛,不敢置信道:“妖女,你是狐狸精?”
“我怎麼成了狐狸精?”
“你要不是狐狸精,怎麼能生下小狐狸?沒有小狐狸,誰能取代你?”葉華大聲質問,語氣誇張。
符三圓睜的眼睛,彎成了可愛的月牙,小妮子甜甜癡癡地笑着,一如新婚之夜,她抓起一塊西瓜,甘甜的汁水,順着喉嚨,流進了胃裡,心裡……
符三輕輕撫着平坦的小腹,柔聲道:“我的孩子,你和孃親,是這世上,最有福的人了!”